等人乌泱泱围住小屋时,阿附正在搅和着石锅里的肉汤,这是他和奚白的晚餐。
他炖的是一只猪鼻兔身兽,正是他与奚白初次见面吃的那一种。
今天是他与奚白认识一个月的纪念日,虽然这日子只有他在乎。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在一起吃完这餐,就算是过纪念日了。
屋外逐渐传来喧闹声,连带着钝器撞击门外栅栏的声音震耳欲聋,阿附突感不妙的拉开门走出屋外。
一打眼便看见门外围着许多人,正用木锤、耙子拆卸最外圈的栅栏。
“姐姐!”阿附急忙招呼在屋后搭建地下空间的奚白,抓起搭在墙边的木棍攥在手里,警惕的注视门前。
阿附的出现明显让那群人更加疯狂,他们见木锤和耙子效率不高,便七手八脚的开始捡就近的石子朝阿附扔去。
“你这个害人精!你竟然让我们吃有毒的东西!”
“对对对,我们部落好心收留你,你竟然想害死我们!去死,去死!”
“快拿你的破盐晶离开部落,这个吃死人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吧!”说着朝阿附扔来一把晶莹细碎的颗粒,洋洋洒洒全化作浓盐水滴落在阿附身上。
“什么?不会的,我的盐晶没有毒!”阿附张口辩解,可惜人微言轻,辩解的话刚说出口便被如潮水般涌来的谩骂掩盖。
奚白在地下挖洞,听到系统的警报才姗姗来迟,见着外面一群人正在拆解自家栅栏,接过阿附手中的木棍就走出门去。
奚白只要一站在那里,四周兽人就如遇见洪水猛兽般退避三舍。
她隔着雨幕冷冷环视在场的每一人询问道,“什么事?”
人群中七嘴八舌响起的话奚白听了个大概,她转身护住阿附带着他朝祭司处走去。
“去看看吧。”奚白说。
“嗯,只是可惜......”阿附答应下来,颇为遗憾的望向屋内正飘着香味的汤。
“可惜什么?”
“没什么。”阿附轻轻摇头收回视线,只是可惜喝不到纪念日的肉汤了。
人群亦步亦趋的跟在奚白她们身后,生怕她们逃跑。
阿附看过那一群往日和善如今凶神恶煞的邻居,心里一阵发凉。
纵使自己为部落做了那么多贡献,纵使自己已不是孤家寡人,没想到出事时,被率先指责、怀疑陷害的依旧是他。
从来没有变过。
难道以往亲邻之间和睦修缮发生的种种都是假的不成?
这可真是讽刺,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做的那般无私究竟对不对。
他想不通,于是他询问奚白“姐姐,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但一旦出事,他们永远先怀疑我?难道之前交际的种种都不作数吗?难道他们对我笑脸相迎都是装出来的吗?”
[龙傲天幸福值-5,目前幸福值:10]
奚白停下脚步。
阿附眼眸黯淡,意志消沉,像个开小差的鸭宝宝闷声不看路,奚白一停下就撞的鼻梁抽痛。
“啊!”阿附捂住自己的鼻子退后几步。
奚白竖起中指往他头上重重一弹,阿附轻嘶一声却没避开,乖乖得站在原地,只无助的捂住额头泪眼摩挲。
“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阿附听到她的安慰并且放在心上,只是从鼻腔里丧气的应一声,听得奚白眉毛一皱。
奚白捧起他被雨浸湿的脸,靠近专注对他说,“阿附,你是我遇见最好的人,你应该确信这一点。”
极致的美丽在他面前展示,阿附被奚白骤然靠近的脸惊艳得难以呼吸,他感觉心跳就在耳边震动,扑通扑通逐渐震耳欲聋。奚白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他只在意他能把握这触手可及的幸福多久呢......
到了祭司处,堂前已经聚集起不少人,多半义愤填膺看向阿附的眼神仿若他是下水沟的臭虫,少数是来凑热闹的,眉飞凤舞得朝身边的人科普事情的起源经过。
阿附略略扫过一眼就不再看,他注视着堂下背对着他像是怀中抱着什么东西的雌兽,表情略有些奇异。
奚白注意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阿附只狐疑得再扫一眼,有些迟疑的摇头,“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阿附独有的少年嗓音一出,前方跪倒在地的腩立刻抬起头来,他将手中的孩子放下,起身抡起拳头冲向阿附,被奚白轻易拦下。
“你想干什么?”奚白将他双手反剪,逼他双膝跪倒在地厉声问道。
“我要干什么?我要让阿附偿命!”腩阴狠砸下这句话开始奋力挣扎,可惜通通被奚白无情镇压。
“老实点!好好说才会放过你!”
“哼,他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不知道吗?还要我说?他卖那些有毒的盐晶就是他的错,他就是故意要毒死部落的人!”腩竭力转头望向奚白,唇边勾出嘲讽的笑,“怎么,你不信?你去看看那里,那里是我断气的孩子,这就是证据!还是说,你和阿附呆久了,连这事实也要当做没看见?”
奚白摇摇头对他挑衅的话不置一词,她只说:“这话说的不通,你怎么认为致死因是盐晶呢?”
腩挣扎着想让奚白解开被禁锢的胳膊,却只是徒劳得在原地打转,他恨声说,“我家那是第一次吃盐晶,统共换了那么一点盐晶就全进了我孩儿的肚子,刚开始还没事,没想到过来没多久他就开始手脚抽搐,呕吐不止,又过没一会儿他就凉了......这致死因不是盐晶又是什么?”
阿附听见他的声音,对上他满脸愤恨的表情,终于想起为何腩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了。
阿附急声打断,“不对,你说的不对!那日你来换盐晶,可惜没有带够货物与老翁百般纠缠,过老翁因为有明码规定所以也并没有换与你,那么你是从谁那里拿盐晶的?”
此话一出,腩顿时心虚的别开眼,但他想起自己枉死的幼崽,怨愤异常,孩子死了他必要拉一个垫背下去陪他!
“你胡说,我就是在过老翁那里拿的!”
阿附却不被他的语气吓到,“那你说你用什么东西换的,过老翁为人谨慎将交易数量和人都记在脑海中,我们去找他对峙,看看他屋里有没有你置换的东西!”
腩瞬间气焰萎靡,但他还是不想就此轻易饶过阿附,“是!我不是从过老翁那里拿来的,可我也是正儿八经从盐筐里抓的。现在我孩子吃那东西没了,你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
阿附闻言直接露出沉默的表情,看向腩的目光隐含怜悯。
他缓缓开口询问道,“那筐盐是不是微微发青成色十分漂亮?”
“是又如何?”腩梗着脖子反驳。
“那筐不是盐,是狩猎队从矿洞里挖出的强毒物,看着像食用盐,其实它尝起来根本没有味道。若非是你贪心,你那孩子也不会死去。”
阿附将真相缓缓道出,“那筐盐是狩猎队研究药倒凶兽的武器,因是和石盐一样的提炼方式就暂且放在过老翁处一同处理。这件事你只能怪你自己。”
阿附眼含怜悯的扫过地板上已经青紫僵直的幼崽,他低声安慰道,“早些将他入土为安吧,孩子还小,兴许过了奈何桥很快就又能投生到你肚子里呢?”
“我家乡有句古话,人死不能复生,七日回魂夜,若你实在心疼你孩子就将他带回去在家中停放七天,看第七日你孩子会不会托梦给你,也算了你们之间一段母子缘分。”
腩知道真相后如遭雷击,他想辩驳真相不是如此,可惜所有推卸责任的借口全都堵在口中无法言说。
腩微微挣扎想要逃离奚白的桎梏,奚白见他已无威胁便松手让他自行离去。
脱困的腩在地面上快步膝行至那早已死亡的孩童,伸手将之抱起嚎啕大哭。
“儿啊,是母兽害了你啊,都是母兽贪心,都怪母兽爱贪小便宜。你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走了,母兽怎么办?”
他像是突然丧失了生志,连带着襁褓一起瞬间瘫倒在地。
他双目无神注视着眼前的空气,口中喃喃自语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沉浸在孩子还活着的美梦中。
阿附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宽解腩,解铃还须系铃人,旁人说的再多也不及他自己想通。
只盼望他的丈夫能够宽慰他吧。
只可惜,贫穷人家百事哀。腩的丈夫在听到孩子死亡全是自家这个婆娘贪小便宜导致的,气得直接从人群中窜出,拽起腩的衣领扬手就落下巴掌,直将他扇得唇角开裂,眼花耳鸣。
雨点般的拳头落到腩身上,却没一人上前阻拦。
身负重伤意识模糊的腩倒在地上,似乎看到离去的孩子重又蹒跚着朝他走近,只是每当他将要触碰自己时便如烟一般呼的消散了。
腩伸手抓不住,他口中断断续续说着,“孩子,慢点走,母兽跟不上了。”
这揪心的一幕看的阿附感慨良多,他仰头将眼间即将滚落的热泪流回眼眶,他本不想哭的,只是情不自禁。
但是他的眼泪不想留给腩这个始作俑者,所以只好仰头憋回。
奚白以为阿附又要哭,系统又嘱咐她要关注阿附的心理健康,索性将他按进自己胸膛,生疏的轻拍脊背安慰道,“别哭,你的孩子以后不会这样的,你会是个好爸爸。”
阿附正为奚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疑惑,听完她说的话,明白奚白是在安慰自己,索性安稳倒在她怀中享受来之不易的福利。
他悄悄询问,“我会有孩子吗?”
奚白点头,“总会有的。”
阿附犹豫着抬头直视奚白再问,“是和你的孩子吗?”
?奚白愣住。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什么叫和她的孩子?
阿附想要和她的孩子?
这是可以给的吗?
奚白无助,于是她选择求助234,“234,阿附想要我的孩子。”
234从冗杂数据海洋中冒出头来,[这与主线任务无关,宿主你自己决定就好。]
“我拒绝他的话,会怎样?”
234摆动着鱼鳍计算所有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结合龙傲天先前确诊的双向情感障碍,宿主如果拒绝龙傲天提议,他将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自伤,百分之十的可能性自杀。]
“......这是我得答应的意思吗?”
[宿主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结论告诉我?”
[宿主,234太久没和你讲话了,想多说几句。宿主你是打算自己生还是阿附生?]
“......好了,你知道的太多了,退下吧。”奚白将234挥开,低头就对上阿附眼含希冀的柳目。
她深叹口气,勉强认定阿附患有繁殖癌,脑中会被繁育的执念占满,所以他才会莫名其妙说出这话。
这边奚白自己逻辑自洽了,那边阿附正眼巴巴等着奚白的回应。
在那双星星眼下,奚白最后妥协,“嗯,和我的孩子。”
阿附落到奚白腰腹间的手蓦然紧握,脑中因为奚白的回话炸开朵朵绚烂至极的烟花,无边的亮光与热浪席卷全身。
阿附双眼通红拽着奚白衣袖再次确认,“你说真的?我们的孩子?我们会有孩子?”
“嗯。”奚白撩起阿附额间落下的碎发,将他那双灿如星目的双眼露出,“很好看。”她轻轻感叹。
阿附激动得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他紧抓着奚白的手不愿松开,窝在奚白怀里不愿离开,嗅闻奚白的香味不愿分开。
他真想时时刻刻跟在奚白身边。
他的救世主,他的恩人,他的“丈夫”。
[龙傲天幸福值+10,当前幸福值: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