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雨欲来(1 / 1)

阿附回到家时,奚白早已处理好那些凶兽,整整齐齐堆放在小院内。

而小屋中燃起了暖黄的烛光,从敞开的门中逃出,照亮一条通往屋内的融光小路。

那人坐在屋正中的石凳上,背对着门微佝着身子,双手上下划动着似乎在忙活些什么。

温馨、静谧。

在异乡异世,终于有一盏烛火是为阿附而点,有一人在等阿附归来。

阿附心里沽沽冒出暖流,这股暖意逐渐驱散肢体上的阴寒,让他充满力量。

他将身上皱起的衣袖捋直,提着脚步兴冲冲的跑入屋内。

“白,你在做什么?”

阿附阖上房门,绕到奚白面前坐定,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把细窄的刻刀正对着一块小东西戳戳点点,好奇的问道。

奚白刚好点完最后一笔,闻言拉过阿附的手,在他掌心中放下一颗触感圆润又有弧度的石块。

阿附好奇的询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他将合着的手掌打开,躺在里面的是一只幼圆肥美的瞌睡小兔,用细刃精心雕琢显得珠圆玉润憨态可掬。

待阿附看清手中躺着的小兔,他惊喜得咧唇轻笑,口中不时发出赞叹,单手捧起细细观赏。

整块小兔不过拇指大小,奚白将它设计成蜷曲卧倒的小兔,可爱的兔头埋在墩圆的屁股下,只露出一双短垂的长耳。

竟是只垂耳兔。

阿附捧着小兔爱不释手,眼里泛着细碎的星光,看向奚白的眼神像泡进了蜜水一般,软甜的一塌糊涂。

[龙傲天幸福值+10,目前幸福值:15。]

“谢谢你,白……姐姐。”阿附说出后面的称谓时悄悄抬眼瞥过奚白的神情,见她并未排斥,颇有些羞涩的低头把玩小兔。

“不用谢,既然你已经把石盐矿都送出去了,你手中的是你挖出的第一块石盐粒,留作纪念吧。”奚白说完直起身子拍拍阿附的肩膀催促道,“夜深了,早点休息。”

阿附答应一声,将盐晶小兔放在橱柜上用碗仔细罩住,省的水汽侵蚀了它,做完这一切才飞速擦干净身子躺下。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寒气钻着空隙逐渐侵入屋内,阿附瑟缩着靠近熟睡的奚白,轻声说,“姐姐我有些冷。”

屋内寂静一片,没有谁为这句话做出回应。

“没关系,我挨着你就不冷了。”阿附悄悄说着话,挪动身子无声靠近,直至衣衫填满两人之间的空隙。

阿附小心掀起身上盖的兽皮毯子溜入奚白怀中,闻到鼻尖独属奚白的龙涎香才继续睡去。

睡前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没事的,明早早点起床溜出来就好了……”

……

盐矿一事有了祭司的首肯,进度推进的极快。

不过几日的功夫,整条加工链已初具雏形,阿附这几天忙着同过老翁协商盐晶提炼的事情忙得腿不沾地。

索性一切辛苦都是有回报的。

回报在奚白耳边每天循环播放的声望值提示音。

先是狩猎队的成员率先向过老翁购买盐晶,再是他们的亲眷被安利相继购买,最后盐晶使用率直接扩展到整个部落。

才这几天时间,盐晶已经实现全部落化的小目标。

而声望值也逐渐稳定在55不再产生波动,令奚白惊喜的是,桎梏在15不动的幸福值也随之缓慢增长,只是长势不显,最后停在25的位置,又如老僧坐定再也不动了。

阿附每天从外面忙完回来,总会带着满足疲累的笑容,不厌其烦的同奚白分享今天所遇的趣事。

日子原本就应该如这般平和又幸福的度过。

只可惜好景不长。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唯一不同寻常的是,天气骤然由晴转阴。

黑压压的乌云集结在空中,高高叠起一层又一层,直垒得天快要经不起负重,啪叽坠落下来。

随着雨势落下噼里啪啦落下的,还有一框框新提炼好的细碎盐晶,跳跃飞溅着与雨滴结合,最终还是融进土壤。

猴尾雌兽抱着怀中沉睡的幼崽在雨幕中狂奔,哭嚎着敲开了祭司的大门。

雨,纷纷乱乱如珠坠下,砸在人脸上隐隐作痛,但腩却似感受不到一般抱着怀中紧闭着双眼面色铁青的幼崽,哭得肝肠寸断。

“祭司!求祭司救命!求祭司替我们做主啊!”

门外吵嚷的声音惊扰祭司卧床浅眠,他皱着眉头从床畔坐起,指着门庭下正沉默埋头捣药的雄兽训斥道:“你干什么吃的,没听见门外那么吵吗?还不快去看看!”

小童嗫嚅着抬起头,轻声说道:“我按祭司您的吩咐做的,不捣完就不准起身。”

祭司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抄起床边触手可及的物件往他身上砸去,瞪直眼睛咒骂:“你个没爹妈的赔钱货,你还敢反驳我?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还不快去开门!”

小童见着投掷物袭来却不敢躲,生生受了这一计惩罚,听见他的吩咐连连躬身致歉,拖着瘦弱的身子快跑几步打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门外的人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

骤然的推力令小童根本无法稳住虚浮的下盘,头重重磕上门板狼狈倒地,而屋内祭司又在高声喊着他的名字。

小童无法违拗祭司的命令只好捂住受伤的额头,手撑地奋力站起,脚步蹒跚着挪进。

甫一进门,不出意料的又被迎面扔来的重物砸中胸口。

小童本就负伤,遇此重击直接倒地,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在短暂挣扎之后倒在地面不动了。

祭司骂骂咧咧的穿上鞋子走到小童旁,用脚踹了踹,吩咐其他人将他拖下去,只点了一个额发遮过头顶的雄兽随身伺候。

祭司拿起代表兽神的权杖,稳稳坐在堂前正中,皱眉看着台下那匍匐哭泣的雌兽语气不善说道:“腩,你来这里干什么?”

祭司那隐含凶戾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几乎颤抖着想要逃离,可怀中拿逐渐冰冷的温度让他坚强。

他哭喊着将孩子递向前,“祭司你快看看我的孩子救救他吧。”

祭司垂目扫过幼崽那已经发青的面庞,淡然说道“晚了,我救不回来。”

腩苦苦哀求,他膝行至祭司脚下,掌心抚上祭司脚踝哭求,“请祭司主持神降仪式救我孩子的命!”

哪知祭司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脚下一用力就将腩踹出一米远,他厉声呵斥道,“神降从来只在秋祭举行,你难道想坏了规矩?”

腩捂着伤口再次接近,“那就请巫!请祭司为我孩子请巫!”

“混账!你孩子已经凉了你不知道吗?你在干什么去了?请巫只能治病,你这命都没了你治哪门子病,早点安置了吧。”祭司点着腩的脑袋将他推远,烦躁的示意身边随侍的人将他连同地上的死婴一道丢出门去。

腩苦苦哀求却得不到祭司的心软,在随侍小童单手拎起自己孩子打算将之扔出门外时终于崩溃怒吼,“不!这不对!我儿没死,都是阿附害的!都是他!是他要开什么盐矿,是他要做什么盐晶!我儿就是吃了那东西才会这样的!祭司……祭司,你可不能不管啊。”

“胡言乱语!怎么别人都吃着没事,就你家孩子有事,你也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祭司一听事关盐晶立马起身打断他的话。

笑话,要是盐晶出事,他身为祭司也难辞其咎,就算盐晶真有问题也绝对不能让腩将此事说出!

祭司打定主意,盯着腩的眼神逐渐阴狠。

若腩识相还好,若他不识相执意将此事闹大,那他只好先解决腩了。

“说话前可得好好动动脑子。”祭司最后一次警告腩,挥手示意小侍将他带出去。

却没想到腩不依不饶,奋力推开小侍冲到祭司面前,朝他皱纹横生的脸狠吐唾沫星子,嘴里骂骂咧咧:“我呸!亏你还是祭司呢,竟然帮阿附那个流浪兽人遮掩,任由部落幼崽死去,你好狠的心,你哪配当祭司!”

“大胆!还不快把他拉下去!当庭诋毁祭司即视为诋毁兽神,谁给你的胆子胡言乱语!”祭司权杖重重敲击地面,两种木制物碰撞传出的闷声奇迹般响彻整间内室。

腩仍在挣扎,躲过一个又一个钳制他的仆从,撕心裂肺的哭嚎:“苍天呐,谁来救我的孩子啊......祭司这个没良心的只顾着向外族人,把本族人的命都不当成命了啊,竟还任由那等毒物在外流通!真是心寒啊!”

祭司大惊失色,直身站起从座椅上冲下,与仆从一起狠狠压制住腩,抽出一旁的臭抹布就将之塞进腩口中,把他破碎不成句的话通通堵在口中。

“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吗?”从厅堂外侧突然传来一道人声,祭司慌张转头望去发现是熟人后,略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祭司示意仆从把腩抓紧些,就松开了钳制腩的双手,转身整理衣衫重又坐进首座中开口道。

“本来只是替父亲传话的,现在不一定了。”阿鲁将室内狼藉满地的情景尽收眼底。

“这是怎么了?”

祭司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没事,只是一件小事,这个腩竟然这么不懂规矩辱骂我,我得给他点教训看看。”

阿鲁会意得点头,转身就寻个位子坐下,“那为何要堵住他的嘴,扼住他的四肢呢?”

祭司狐疑得瞥一眼阿鲁,待看清他面上的好奇不似作伪解释道:“他有伤人行为。对了,你父亲叫你来是什么事?”

“原也不打紧的,只是秋猎将近,父亲差我来问问祭司祭神进度。”

“这也是情理之中,转告你父亲一切都妥当了。”祭司摸上自己长到胸前的胡须慢条斯理得说道。

“是,祭司自然是做熟了的,那阿鲁就先走了。”说完他就起身向祭司行一抱胸礼就打算离开。

临行前,他不经意间撇过随侍的小童,那名小童立马会意,悄悄松了禁锢腩双手的力道。

腩立马找准时机闹将起来,他奋力扭开围着他的侍从,指着祭司那张年老脱水充满皱褶的脸怒斥道:“你这祭司吃里扒外!根本不将本族人的命放在眼里,我这就要到外面告发你!”

说完就要冲出门外,没想到被阿鲁一脚绊倒,摔在地上低声啜泣。

“祭司,这是?”

“他幼崽没了,失心疯了。”祭司冷冷答道,眼神示意阿鲁不要多管闲事。

可惜阿鲁此次来就是为了将此事闹大,他侧身避过祭司的视线,转身坐回凳子内,颇感遗憾得询问,“腩的幼崽死了?我没听说啊,是为什么?”

祭司警告盯视阿鲁,阿鲁微微低头避开,反而倾身靠近腩,诱哄道,“我不知道事情如何,你要不跟我说说?”

“阿鲁!既已将话带到,你就走吧。”祭司被他三番五次的漠视激起火气,急急出声制止,开始送客。

“诶,祭司这就是你不对了,腩可是咱部落土生土长的兽人,你应该多多照顾才是,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祭司你又不是害死他孩子的主谋,你为什么不敢为他主持公道呢?”

祭司被他高高架起,一时间竟进退不得。

阿鲁说完这话意有所指的瞥过祭司垂眸沉思的神情,悄悄再加一把火,“再说,祭司你可是代表咱们部落的,怎么能忽视本族人的苦楚呢……”

此话一出,祭司再没理由拒绝。

他目光若有所思的划过阿鲁,只见他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是打定主意要管闲事到底,索性深叹气不再计较。

他伸手招呼侍从,“去把阿附叫来吧。”

“如此你可满意?”祭司看向坐在下首的阿鲁轻声问道。

阿鲁浅笑一声,端起桌上已经晾凉的茶水轻抿一口,对着祭司遥遥敬茶,再一饮而尽。

“帮自家人伸张正义,阿鲁自然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