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1)

第二日,温初窈则是在浑身的酸痛中醒过来的。

素心端着茉莉花水,瞧着自家姑娘醒过来了,这便笑脸盈盈迎上去,“小姐快起身梳洗,小姐今日想做什么?”

温初窈随意捏了捏胳膊,随口道:“冀安城东边有一处药铺子。我想过去瞧瞧,先收拾收拾吧。”

“小姐难道是病了?”素心却有些狐疑,道:“姑娘若是想抓药,叫皇子府的太医不就好了么。”

温初窈则瞧她一眼,才一笑道:“我的身子有私密的事同郎中请教,这事又怎能经由旁人的手。”

素心虽不大明白,却也隐隐察觉到小姐看重此事,便笑道:“那奴婢陪同小姐一起去。”

而正在此时,外头福康却进来了,堆着笑脸说:“姑娘可醒了,殿下那边传了消息来,备了些冰糖燕窝羹,请姑娘过去一同用呢。”

温初窈微微一愣,眨眨眼,这才轻轻应声“好”。

眼下还正是祁珩最猜忌她,她一定是要稳住他的心思的。

她换了身蜜合色绣兰草交领褙子,外罩云白色金丝团花的斗篷,又绾了发髻,这才捏着裙摆往祁珩的院子那边走去了。

她走进内屋时,见祁珩正坐在小桌案跟前等着她。他的目光掠过她,冷如冰霜的脸上默了默:“府上的菜式,你都用得惯么?”

“是。”温初窈上辈子做了几年的外室,如今瞧了一眼小桌上的点心,自然都是极好的,只笑道:“多谢殿下。”

声音里还有些娇气,她的手心捏紧,却有些濡湿。

祁珩淡淡“嗯”了一声,便叫婢女上前来布菜。

世家高门讲究规矩,尤其是食不言、寝不语。温初窈待着祁珩落了筷,才道:“臣女有一事想同殿下讲。自不知当不当说。”

祁珩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制止。

温初窈便低着眼儿道:“臣女有一件东西要呈给殿下,虽只是一块暖玉。……虽这原是平阳王给臣女的唯一物件,我带着不妥,便想着还给殿下。”说着,她便抬眸,一双漂亮的桃眼悄悄看了他一眼:“除此以外,便没旁的了。”

说着,她才将东西送了上去。

温初窈只是隐约记得这是上辈子她被指认是外室之女时,这是平阳王赏赐给她的。那时她的处境太过绝望,竟轻信了男人的好意……

密密麻麻的回忆冲进了脑子里来,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祁珩注意到她的反常,唇色冷淡,薄唇抿着,“这便是老五给你的么?”

“……是。”温初窈眼睫微眨,见祁珩的反应,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般。便轻声道:“若是殿下不喜欢,那臣女就收回去了……”

祁珩却冷冰冰的伸出了手指,很快将东西抓过去。

“枝枝。”他清冷的眸间缓缓沉下去,声音微哑,似乎有点冷沉:“素日里伯府便这般待你么?”

温初窈的嘴唇不明所以的嗫嚅了下。

祁珩便又道:“让枝枝连一个玉佩都舍得从别的男人那儿取来。”

温初窈心底则是砰的跳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如今祁珩与平阳王早已是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她存心将这玉佩交给祁珩,也只是为的让他不再生疑罢了。而没有旁的任何意思。

更何况,前世她识人不清,这才无端收了王爷的东西。

少女抬起眸时,极为妩媚的潋滟秋波,巴巴道:“照臣女的身份,自不该违背王爷的好意。只是如今已身在殿下府中,也不该再行差踏错,这才明示了殿下。”

但她的掌心都汗湿了。

祁珩的黑眸里起了些波澜,“那现在呢?”

温初窈则适时的低下眼去:“臣女如今也只是有幸得到殿下庇护,若非如此,各位温府长辈的话恐怕还是不得不听。”话音里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理直气壮的委屈。“殿下不曾站在初窈的位置上,自是想不明白的。”

祁珩的眸子便顿时黯了黯。

他原自然肯留她,只是这温二姑娘太没良心。她那时还是伯府矜贵的嫡小姐,可惜如今却是这般可怜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向他讨债。

祁珩薄唇没什么表情的勾了勾,这才对她勾了勾手,道:“枝枝,过来。”

温初窈有些茫然的捏了捏裙摆,起了身。

而走近的时候,她恰巧能闻到男人白色衣袍上淡淡的檀香,而清冷禁欲、又若有若无阴郁的气息却让人带生出一丝距离感。

祁珩不苟言笑时,宛如山巅冰雪般的身姿芝兰玉树、却可望而不可即的。

温初窈脑子里乱乱的,不敢再胡思乱想。

祁珩淡色的眸子近距离瞧着她,面色冷淡,沉沉道:“枝枝,从今往后行事便可不这般小心谨慎,你既已入了皇子府,孤自然会给你该有的名分。”

“只是至于别的心思,你最好还是收起来。”他话锋一转,面颊也变得冷凌了些。

温初窈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祁珩所说的别的心思指的究竟是什么,便被祁珩略冰冷的目光看得近乎无处遁形。

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般颤动,但她却懂得顺着祁珩的话说下去:“殿下可是不信臣女?”

祁珩面色渐沉,漫不经心的捏玩着小姑娘的手指,这样的动作,叫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奴才们都知趣的暗暗退了出去。

这偌大的内室便只余下他们两个人,祁珩这才容色冷清,手指掐着她的腰反问:“那枝枝会不会再跑一次?”

温初窈一愣,则低糯的回道:“臣女的身家性命不过草履一般,现下只在殿下眼中,若是殿下不信,臣女难道不是走投无门了么。”

她说的不错,若是不恢复身份,在这大宴朝,妾室女的身份本就是低人一等的,更遑论一个心机颇深的外室的女儿?

祁珩顿了好些时候,眼眸凝成一滩深水:“你不必在孤跟前这样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嗓音抵哑的道了句:“枝枝,过来。”

温初窈低下眼去的时候,红唇却隐隐翘起了一道弧度。

祁珩是一眼一眼瞧着她怎么从一个矜贵、娇气的温府嫡小姐跌入泥里,变成一个外室女,连老五那样的人都可以掠夺她。

温初窈则抬眸,水眸赌气又似有狐疑的打量着他。

瞧着祁珩神色冷凝的模样,心底乱跳了一下。她小心翼翼伸出玉白的小手,仿佛试探似的,在他的身侧,扯了扯祁珩的腰封。

下腹像是微微发烫起来,祁珩清冷的脸上眸色渐深。

“若是殿下信了臣女,说出来便是。不必这样弯弯绕绕。”

温初窈的心底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嘴唇微动,低着眼儿喃喃道:“若是殿下不准,臣女自然不会贸然回来,叫殿下面上难堪。”

“那殿下到底可是疑心臣女了?”温初窈清透的眸子泛上一层水汽,娇滴滴的话语里也不曾掩饰什么。

祁珩生硬的移开了视线,只觉得浑身僵硬得有些发烫。“没有。”他薄唇微动,方才被小姑娘撩拨似的挠动得指尖有些发白。

大手捏上了温初窈豆腐般的下颌,他再度道了一句:“孤自然也记得,枝枝不会骗人。”这声音温沉里似乎又有着警告的意味,“是么?”

温初窈的眼神中自然全是默认。

就这么逶迤了一会儿,皇子府的内室中溢出阵阵暗香来,似是还连带着男女之间的暧昧气氛。

便是那些一直贴身伺候三皇子的奴才们,此时自然也都是一直守在外头的。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眼底恭谨里隐隐透着些了然。

临到末了,温初窈等着祁珩用完了膳。想着问:“殿下今日可要出门么,可否捎上臣女?”

祁珩却只看了她一眼,眼神已察觉了小姑娘的心思,道:“孤让福康同你出去。”

温初窈则只是作罢。

“好罢。 ”她自然明白祁珩未必会陪同她一路,却也只是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弯了弯唇,道:“臣女明白殿下的心意了。”

待着府上的奴才引着温初窈走出去,祁珩抿了抿唇,少女柔软的体香还是有些残余在了外袍身上,眸光却沉了下去。

温初窈的变化他自然不是没有注意到,素日的伯府嫡姑娘如今变得拘谨,小心,甚至揣摩的讨好,他都看得清楚。

没想到一个身世,便能这样大的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便是他素来没什么情.欲,她这样的小举动,却也能叫他心底掀起丝丝波澜。

……

而在外头,皇子府的别苑里,素心则含着笑走上前来:“姑娘,马车都已备好了。姑娘进去这么久,殿下是不是还同姑娘说了不少话?”

温初窈瞧了她一眼,“你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是不知道。”

素心却道:“奴婢都听福康说了,奴婢也为小姐觉得高兴。”

温初窈微怔了一下,抿唇一笑:“不要多心。”

她有些恍惚,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很快低下了眼去,鼻尖一酸。

便是没有外室女的那一层身份,在他的眼中,恐怕她也只是一个和他的弟弟平阳小王爷有所勾结、行事不端的少女。

冀安城中倾心于三皇子的女子这么多,更不必说,他将来还会是帝王。

若是能回到他们还未相识的时候,便已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