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1 / 1)

最震惊的自然是周氏了。

按照她对这个二丫头的了解,她可是胆小的人,早已怕狠了三皇子。如今她好不容易从那儿逃了出来,竟还有胆量敢回去。这点她自然是没有想到的。

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三皇子权势极盛。而平阳王却只是风流,她敢断定温初窈这样的皮囊,一旦进了平阳王府便没有好下场,这才威逼利诱她去王府做妾。

可三皇子就不一样了,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登上大位,那……温初窈岂不是也会趁此机会飞黄腾达么?

周氏都忍不住捏紧了帕子。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丫头怎的忽然就转了性?

“初窈,”周氏盯着她,皮笑肉不笑:“你可想要清楚了自己在说些什么。终身大事比不得儿戏,照那三皇子阴晴不定的性子,若出了什么事,我们温家人可帮不了你。”

周氏说这话并非是无凭无据。

想起前世的祁珩,温初窈禁不住打颤,手心里也有些濡湿。她抿唇,仍旧懒懒道:“女儿不愿再连累温家。”

“二姐姐。”温含珠也体贴的出了声,“只是现下都无女子敢接近三皇子,二姐当真已做了决定了么?”

温初窈虽都有些站不住,眼底却不由浮起一丝冷笑。

若温含珠当真这么反感祁珩,那前世总想爬上陛下床榻的少女又是谁?可惜,从前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若是想要得到些许助力,即使这样千难万险,她也是要去的。

“温二,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进了三皇子府,就能飞上枝头做个正妃侧妃什么的吧。”大约是被温初窈的转变震惊了,温玉雯大半晌才反应过来,啧啧道:“一个外室女,能封个侍妾已是难得,更何况,若是生不下一儿半女……”

“行了。”老夫人正经威色,立即警告了温玉雯一眼,道:“皇室贵胄,哪里是你能置喙的?”

“……哦。”温玉雯这才缩缩头,不敢再说什么了,“孙女知错了便是。”

“你若是想清楚了,我们也没有阻止的道理。”面对温初窈,老夫人的态度软和了些。大抵是没想到她竟肯这样舍弃自己,便又道:“你到底身上流着温家的血脉,若是想清楚了,温府自会送你回去。三殿下虽身份尊贵,却也不是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我们伯府的。”

“老夫人……”周氏心下不安,还欲出口再劝。

可老夫人已正色打断了她,“你难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周氏虽仍不甘,却也只好作罢。

“孙女明白了。”温初窈闭了下眼,声音小小的,“孙女不会违抗祖母。只还有一个请求,望祖母应允。”

老夫人道:“你说。”

温初窈便道:“初窈临行前,想前往祠堂祭拜一下嫡母。”

听到这样的话,众人皆是与对视了一眼,周氏的眼底更是划过一丝异样的微芒。

温初窈说的嫡母,自然早逝的忠平伯府前夫人萧氏。要知道,自从温初窈的身世暴露,她一直注意避着自己和嫡系的距离,今儿这又是怎么了?

“好。”只是,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时,老夫人已允准了,“她毕竟做了你名义上的母亲这么多年,你去拜拜她也是应当的。”

吩咐完这句,老夫人便又嘱咐了几句,叫他们都散了。

温玉雯临走时,还对着温初窈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而温含珠看她的神色也变得复杂了些。

……

今日冀安城落了些雨,这偌大的伯府都有泛着些凉意。细密的雨丝拍打在池塘上,淅淅沥沥的,几乎隔绝了外头与府内的距离,叫这儿变得格外静谧。

温初窈就跪在祠堂内的蒲团上,柔软纤弱的背影在雨幕中摇摇欲坠。而跟前的排位上写着的,正是正二品诰命夫人,萧氏。

也不知跪了多久,外头的雨声愈发的大。天色逐渐黑了,各房都点上了灯火。

温初窈声音轻轻的,嘴唇微张,唤了一声“娘”。

水汽慢慢模糊了小姑娘的视线,叫蒲团都浸湿了。生母的灵位就在跟前却不敢相认,这种感觉,似乎比前世被逼死在别苑里还要刺骨。

素心心疼,便道:“小姐都要离府了,又何必来这惹人伤心的地方?”

温初窈道:“无论怎样,她都是我母亲。”

素心一怔,只能应“是”。

似乎是过了好一会儿,这时,外头传来了“吱呀——”一声开门声,还有下人恭谨地称“三小姐”。

温初窈眼睫抖了一下:“含珠?”精致的下颌也微微抬起了些。

温含珠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亲自交给了贴身的婢女。这才扭头,含着微笑,高高在上打量着温初窈。

“姐姐既已快离开了。妹妹也想来专程送姐姐一程。”温含珠的神情温柔如水,向牌位上看了看,又补充了一句:“顺道,我也想来看看自己的母亲。”

她弯了弯唇,继续道:“虽说祖母她们都说,二姐姐抢了我的东西好些年,只是在含珠心底,姐妹一场,也是真心来送二姐姐的。

温初窈唇角微微翘起来一点,自然清楚温含珠心底想要做什么。

在她跟前再三强调嫡女的身份,以为便能剥夺她的希望罢了。可惜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儿,也只能仰仗养母来骗骗自己了。

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温含珠的下场,被祁珩发卖到了民风尚未开化的北疆去。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温初窈便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这个宅子,便没这么多嫡庶之分了。你信么,三妹妹。”

温含珠玉白的手心捏紧了下。

她看见温初窈仰脸头的时候,水灵灵的脸,纤细娇妩的身段活脱脱不像是正经世家养出来的。

“我原也与姐姐不想这么有嫡庶之分,”她言语轻轻柔柔的,“只是想来叮嘱姐姐一句,记得不要再叫三皇子心痛罢了。”

“到底,听闻殿下可是少时亲自刺死过陛下的嫔妃的人。还亲自斩杀过无数将士,手上沾满了鲜血,谁敢像姐姐般得罪这样的男子呢?”

果不其然,温初窈垂眼,身子微不可查抖了一下。

温含珠只觉得心底莫名的畅快,连笑意也真挚了些,“二姐姐若是怕极了殿下,也可再逃一次。温家永远是姐姐的母家。”

“你说的话,我自然是明白。”温初窈忽的就抬眼笑了下,“只是三妹妹这样劝我,为何不先为自己想想。你确定眼下的东西都是能握住一辈子的么?要知道,不属于自己的,骗得了自己一时,也未必骗得了一世。”

“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温含珠嘴唇紧抿了起来。

温初窈只是看着牌位,道:“温含珠,好自为之吧。三殿下如何,与你并无半点关系。”

话音未落时,她便已起了身。叫素心在前边打着灯笼引路,不想再同温含珠奉陪。

望着那道背影逐渐消失在院子里,温含珠一双美眸闪过一丝冷意。

——谁说没有嫡庶之分?她代替温初窈做了嫡女,温初窈便只能做一个妾的女儿,即便是日后再飞上枝头,做了正妃,也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样卑微的做一个妾室女的感觉,她只体会了一回,也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只可惜,温初窈大概是永远也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日了。

……

与此同时,在宜秋院里,仍旧点着灯火。周氏才惩治完低下几个没长眼的侍妾,正在头疼时,便听着丫头说温含珠来了。

周氏抿唇,神情淡淡的,“叫她进来吧。”

“女儿才从祠堂回来。想特来同母亲说些话。”温含珠进来后行了礼,神情恭谨,小心翼翼的,“却不知是否搅扰了母亲。”

周氏眼底却是冷淡,“你能有什么话说?”

温含珠捏紧了帕子,只是害怕的道:“女儿没想到,今日温初窈没有乖乖答应去给平阳王做妾,竟还执意要回三皇子府上去。她这样做,这……这是否违背了母亲的意思?"

周氏命人抹了些玉膏在自己额上,好缓解自己的头疾,只勾了勾唇道:“我也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胆量,只是三皇子的性子可不像平阳王那样怜香惜玉,更何况她之前还胆大包天的从府上逃了出来。”

“这……”温含珠有些急了,又道:“可母亲说过三皇子势大,若是三皇子果真看重温初窈,那岂不是……”

其实她今日说谎了,她曾见过三皇子,十足的英俊神武,即使性情冰冷了些。可一想到温初窈即将入三皇子府,她便心里忍不住的泛酸还有不安。

“那她也只是一个外室女。”周氏看她一眼,嗤笑一声,叫身边的丫头都退出去,这才语重心长道:“含珠,你在担心什么?你既是伯府的嫡女,难道会觉得自己的容色比温初窈低一等么。还是觉得母亲不能将你培养的,比温初窈那样的狐媚子更上得了台面。”

温含珠微微一愣,“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周氏只颇有深意的说道:“如今朝中几位皇子的局势还不分明,所以母亲还留着你。只是,既然是看重温初窈的人,也未必不会看重你。恩宠的事,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温含珠顿时便明白了周氏的心意。

“多谢母亲。”她稍稍安下心来,露出一丝忐忑的笑意,“女儿的前程,便全依靠母亲了。”

周氏应了声,又劝了几句,“母亲往后在伯府的地位,全靠你未来的夫家了,母亲又怎么会放任你不管?”

温含珠这才终于有了定数,侍奉周氏愈发小心,连称几声“女儿将事事以母亲为主”。

周氏揉揉额心,叫人送三姑娘回去练琴,这才喝了今日的药。

她当初将温初窈与温含珠的身份掉包,可不是为了提携这个三丫头。只因她一直没有一儿半女,在这伯府根本无法立足。

眼见着前有先夫人的亲女儿不听她的话,老夫人又处处压制着她,后还有妾室爬到了她头上去,她自然也该收拢一个无依无靠的来为自己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