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四六级考试过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期末考试。在监考与阅卷的忙碌中,夏栀终于等到了她向往已久的暑假。
放假的第二天,她就和老朋友周笑然约好中午聚餐。
两人从大学就是室友兼闺蜜,大学毕业后,一个走上了学术道路,一个进入报社工作。这么多年来两人虽然生活轨迹不同,但情谊一直深厚。
夏栀一进餐厅,就看见周笑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招手。
“怎么迟到这么久?”周笑然睨她一眼,“你可是最守时的夏栀老师。”
“没迟到,是你太早。”夏栀坐下,笑着扫了一眼四周。
这家新开的中餐厅主打新中式风格,墙上墨迹淋漓的山水画和茶艺区的古色摆件倒也雅致,但整体风格略显用力。
“餐厅怎么样?”周笑然挑眉,“够不够得上你们中文系审美?”
“美则美矣。”夏栀忍不住笑,“就是有点……什么都想展示,结果什么都不突出。”
“呸,你果然还是那个吹毛求疵的夏栀。”周笑然一边笑,一边把点餐二维码推过来,“赶紧点菜,我都快饿瘫了。”
两人凑过去浏览菜单,没几秒就同时皱起了眉头。
“‘酸意锦鲤游’是什么?”
“‘花醉金虾舞’又是哪个?”
夏栀干脆点进详情一看:“哦,北京烤鸭、酸菜鱼、花雕醉虾、八宝辣酱茄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这家店名字都快写出一整篇古风小论文了。”夏栀说着,顺手划好几个常规菜品。
“所以啊,有你这种人陪我来体验文化,真不亏。”周笑然笑着打趣。
终于点好菜,两人边等菜边闲聊。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平时要忙工作,也很难相聚。俩人掐指一算,离上次见面也有一个月了,不禁唏嘘一番。
周笑然吐槽了自己采访时遇到的奇葩事件,这是固定项目。周笑然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社会新闻部,这几年真是见识了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新闻。
随着周笑然惟妙惟肖地描述,夏栀一会儿乐得前仰后合,一会儿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俩人的谈笑中,菜慢慢上齐了。虽然菜名理解起来挺费劲,但是味道还不错。
周笑然的吐槽已近尾声,但是仍意犹未尽,问夏栀,“你不能老听我吐槽啊,你也说说,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糗事,讲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夏栀忍不住笑了,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又可爱。她停下筷子,侧头想了想,监考时那件尴尬的小插曲突然浮上心头。
“还真有一件糗事可以和你分享。”夏栀笑着说,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
她简单地把监考时用金属探测仪扫描的那件事讲了一遍,当然省略了一些过于细节的部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学生的局促和自己当时的尴尬。
听到最后,周笑然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噗”地一声笑喷,“哈哈哈哈哈!夏栀你居然也会有这么社死的时刻!学生怕,老师更怕!你脸红的样子我都能想象得出来!”
夏栀哭笑不得地瞥了她一眼:“你幸灾乐祸得也太明显了吧。”
“那可不嘛,你难得犯点糗,这不就正中我下怀了嘛!”周笑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拿纸巾擦了擦眼角,“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能保持镇定,要是我,早笑场了。”
夏栀无奈地摇摇头:“我好歹是监考老师,总不能比学生还慌吧。”
“夏栀,我决定了,今天这件事能笑一整年!可别怪我。”周笑然边笑边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太纯情了吧,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不过就是例行公事嘛。”
夏栀沉默了一秒,低头用手指卷着茶杯边缘的水珠,像是无意地开口:“可后来……那个男生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
“哦?”
“就那种,很直,很沉,像是要把你看穿的那种。”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不带任何躲闪,也不是什么挑逗,就是……太坦然了,坦然得让人不自在。”
她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太敏感,又自我辩解道:“可能是我多想了,毕竟他们年纪还小,对老师有点逆向的好奇心也很正常。”
周笑然沉吟两秒,忽然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可你自己也说了,那种感觉不像是单纯的好奇吧?”
夏栀抬头,一眼撞进她促狭的笑意里。
“你想说什么?”
周笑然笑得坏坏的,“说不定人家小男生看上你了。”
夏栀瞪了她一眼,简直像被呛了一口水:“你别胡说八道!我是老师诶。”
“老师又不是尼姑。”周笑然摊手,嘴角一挑,忽然凑近道:“而且,你的年龄也不比这些男生大多少,说不定还真有特别的缘分呢。”
她一手支在桌上,托着腮,朝夏栀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
夏栀愣了一下,拿纸巾轻轻敲她,“怎么可能?!你这是对我职业操守的质疑。”
“好啦好啦,我的道德楷模,道德标兵,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乱来啦。”周笑然摆摆手,笑地更加灿烂。
尽管是开玩笑,但是周笑然了解夏栀,她这人一向道德感强,又保守,心里有一条清晰的界限,绝不会越过任何她认为不合世俗规范的红线。
夏栀听完,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心中那点不自在也随着好友的调侃散去了大半。
她知道周笑然是开玩笑,但那番话也确实让她对监考时的尴尬情境有了些许新视角——毕竟,她是老师,清醒又克制,这点波动,不足为道。
就在两人正聊得热闹的时候,餐厅外面,一群男生正说笑着经过。
暑假就要到了,江驰和宿舍几位哥们约好一起吃饭,放松放松。江驰忽然顿住脚步,余光不经意扫过玻璃墙的另一侧。
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她侧身坐着,长发随意垂落在肩头,正拿起水杯低头喝水。那一瞬间,江驰仿佛被什么钉在原地,呼吸也微微一滞。
“怎么了?”杨海川注意到他停下,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事。”江驰轻声回了一句,眼神却没从那边移开。
他站在玻璃倒影之中,看着那个身影一颦一笑,笑得柔和又安静。桌对面也坐着一个女孩子,正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在调侃她什么,而她只是低着头,轻轻笑着。
江驰看着她笑,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发紧。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可她那双轻微眯起的眼睛,却像极了考场上,她一抬眸慌张躲开的模样。
“江驰?怎么站着不动?”杨海川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
江驰低头收回视线,笑了一下,“走吧。”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他再没回头看一眼。可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他。
他也没料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此刻,夏栀低头抿了一口水,忽然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朝餐厅外望了一眼。
“怎么了?”周笑然问。
夏栀轻轻摇头,“不知道……刚才,好像有种……被谁看了一眼的感觉。”
“你这什么灵异体质?”周笑然哑然失笑,“你最近是不是熬夜熬傻了?”
夏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可那种感觉,却像是一阵风,从她肩头轻轻拂过,令人莫名心跳加快。
她垂下眼帘,指腹在茶杯上绕了一圈,又忽然安静下来。
——她总觉得,有什么目光,曾在她身上停留过。
这件事像一个小插曲,很快淹没在两个好朋友出游计划的热烈讨论中了。
两人在成都痛痛快快玩了一个星期。旅行结束后,周笑然重新投入到繁忙的记者工作中,而夏栀由于暑假还没结束,就选择了回家与父母团聚。
夏栀家位于隔壁城市,只有一个小时的高铁即可到达,高铁的便捷使得回家之旅也变得轻松愉快。
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夏栀在父母心中永远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宝贝。在剩下的假期里,夏栀享受了彻底的放松和被宠溺的感觉。
临近开学,夏栀才返回学校,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窝,准备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夏栀住在学校为单身老师提供的公寓,在学校操场南边,从校门口进来后,还要经过一栋老旧的家属楼,步行几分钟才到。
公寓虽然面积不大,只有一室,但是有卫生间,还有个小小的厨房料理台,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住在这样一个小小公寓里,夏栀很满足,她环顾自己的小窝,空间虽不大,但都是自己用心布置的。
床上铺着素白色的、柔软的棉质床品。这是周笑然去年为了祝贺她乔迁之喜送的礼物。房间里除了床,占据最大面积的就是书桌了。
夏栀喜欢大书桌,特意选了一个空间能所能承受的面积最大的书桌,安置在窗下,光线最佳的位置。
房间里还有一个黄色的单人沙发,沙发既柔软又很有支撑感,一坐进去仿佛要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进门处的厨房料理台上只有一些简单的厨房用品,夏栀平时自己很少做饭,早餐吃的简单,午餐和晚餐基本都在学校食堂解决了。
料理台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个充满着复古感的灰绿色咖啡机了,这是台全自动咖啡机,夏栀喜欢每天早晨给自己煮一杯咖啡,开始一天的生活。
傍晚时分,夏栀溜达着出了门,去附近一个面包店买了些吐司和牛奶,准备做早餐之用。
夏末初秋的天气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炙热,晚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
回来的路上,路边一家花店的鲜花探出窗外,生机勃勃地招展着。夏栀忍不住走进去,挑了一束清新的小雏菊。
踏着晚风,一手拎着面包,一手捧着鲜花,仿佛有无限的惬意拥着夏栀,夏栀就在这样轻松的心情里慢慢走回了公寓。
吃过晚饭,夏栀坐在书桌前,拿起案头的书看起来,是一本有关戏曲鉴赏理论的书。
下学期夏栀有一门关于戏曲鉴赏的课,虽然去年已经教过一轮,但是夏栀还是想根据去年学生的反馈,再稍微调整一下教案。
时间过得飞快,一晚上很快就在书页翻动声中过去了,夏栀伸了个懒腰,合上书本。窗外已经夜色沉沉。
夜深了,夏栀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仿佛在提醒着夏日的那次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