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垂头丧气地摆弄着实验器材,她看似在工位上了,但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陶菁觉得南栀今天有点无精打采的,过去戳了戳她,“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消沉,这可不像你啊。”
虽然已经猜测到大概了,但南栀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陶菁,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接到什么电话。”
“昨天.....”陶菁回想了一下,“没有啊,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没人给我打过电话,到底怎么了。”
南栀把头靠在陶菁肩上,闷闷道:“我惹祸了。”
南栀又问:“你有没有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出过丑。”
“出丑算什么呀,我大学的crush跟我一个社团,有一次我们社团团建大家一起去海边玩。”
“我挑出我最喜欢的一件泳衣,这件泳衣显身材却不过分暴露,小小crush见到了,还不得被我迷死。”
“我是第一个下海的,准备给他们展示一下海边原住民的风姿,我还记得我当时正在海里优雅地蝶泳,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然后就发现我的胸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跑了,好死不死正好被我当时的crush给捡到了。”
听到这里,南栀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代入感太强,她已经开始脚趾抠地了,她试探着问道:“然后呢——”
说到这里,陶菁表情颇为无语:“他睁着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抓着我被冲跑的胸贴,一脸兴奋地喊——大家快来看啊,我抓到了水母。”
“这下你终于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突然跟你说不喜欢他了吧。”陶菁叹了口气,“我以前觉得他那双大眼睛特别好看,现在再见到只觉得尴尬。”
“……”
感谢陶菁,南栀一下子觉得自己现在好受多了。
毕竟比起被crush捡到胸贴当成水母,醉酒发疯实在不算什么。
说完,陶菁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竟然都不告诉我。”
南栀抿了抿唇:“是高中时候的事了,我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他。”
陶菁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南栀点了点头。
陶菁带着点好奇凑近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之前在引力酒吧里,我们一起点到的那个。
但南栀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虽然沈亦行现在肉眼可见地落魄了,但他应该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在陪客人喝酒挣钱,而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都是别人的隐私,她不能擅自替他作答。
思绪良久后,南栀说:“他是做那种......”
“嗯...服务行业的。”
“但他看上去比以前变了好多,不对,有些地方也没变……”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我现在脑袋一团乱麻。”南栀苦恼道。
“那干脆就不要想。”陶菁给南栀建议道,“跟随你的内心,先做了再说。”
南栀下班回到家,看了一个小时文献,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她把电脑合上,打开手机备忘录,准备列一下明天的待办事项。
结果一打开备忘录,她却傻了眼,里面多了一项她完全不记得的内容。
上面写着:[好好工作,努力挣钱,然后去包、养沈亦行。]
“这是我写的?”
南栀现在还处于大脑宕机中,昨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她现在还是想不起来,不过——看上面写的内容,她应该是做了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南栀又瞪大眼睛,把备忘录上写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
她视线停留在了最后那两个字上,瞳孔微微变大震颤。
——包、养。
“这真是我会打出来的字?”南栀有点难以置信。
都说酒壮怂人胆,没想到她南栀更厉害,直接一下子给她壮出个色胆包天来。
南栀看着备忘录上的内容,她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沈亦行果然是因为生活窘迫。
南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跑到卧室找出她之前穿过的外套,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
是之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零度Club柯宇
南栀按照名片上面写的联系方式很容易地就搜索出对方,备注上自己是谁后,点击了下方的添加对方为好友申请。
对方很快同意了好友申请,发来了一条消息。
[哈喽,姐姐,你终于想起我来了(爱心)(玫瑰)(飞吻)。]
南栀打字:[你好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做这行呢?]
很快,聊天框上面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下一秒,柯宇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选这个当然是因为来钱快啊,我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学,妈妈年级大了我不想让她太辛苦,而且我长得还不错,从小到大身边很多人都夸我长得帅,嘿嘿嘿。]
跟南栀想象的不一样,她本来以为柯宇是会比较高冷的性格,但没想到他人挺随和的而且很健谈,后面的谈话南栀了解到他今年才刚满二十。
南栀又问:[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不做了呢。]
问题发过去,没有立刻收到回复,对方明显是思考了会儿。
柯宇:[对我来说的话,就是有好多好多钱吧,多到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毕竟干这个也挺累人的。]
南栀给他发了个红包当做谢礼。
对方很快收下了红包,并回复:
[姐姐,来了记得找我呀(飞吻)(飞吻)(飞吻)。]
南栀在引力门口站了半个小时,终于鼓足勇气,她捏起拳头,推门走了进去。
沈亦行穿着灰色马甲打着领带站在吧台里,他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正在摇一个雪克壶,看到南栀在吧台里坐下,他轻笑了下,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
“您还要来点酒吗,客人,其实我们这里也可以提供橙汁。”
南栀咽了一口唾沫,开门见山道:“我今天不是来喝酒的,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来找我?”沈亦行有点意外。
“又是这个女人。”贺天宇虽然看似在旁边擦杯子,但其实他从南栀进来后目光就一直盯在她身上。
南栀开口了:“我硕士学历,有稳定工作,收入不是很多但在这个城市也还称得上可以。”
贺天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女人今天要唱哪出,她怎么说得跟要相亲一样。
南栀接着道:“最近领导还夸我干得好,说要给我涨工资。”
沈亦行挑了一下眉,压住嘴角的笑意,听着她继续说。
南栀咳了一下:“这些年,我也攒了一点小钱。”
怕沈亦行误会,南栀急忙补充道:“我不会因为你做过这个就歧视你的,我觉得挣钱的事没什么寒碜的,你如果遇到了困难,可以跟我说,能帮上你的我肯定帮。”
“你别再干这个了,让我们一起抛弃世俗的偏见。”
这时,酒吧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裙身材微胖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南栀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引力见到的,坐在卡座里,让沈亦行倒酒的那个女人。
南栀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起身挡在了沈亦行面前。
结果女人摘下墨镜,放下了手中带的水果,略带歉意地对沈亦行他们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前几天感情出了问题,心里烦闷就多喝了几杯,但没想到我酒品实在是太差了,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多麻烦。”
沈亦行双手撑在吧台上:“红姐,小酌一下可以,贪杯可不好。”
叫红姐的女人连连称是。
南栀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发现是柯宇发来的消息。
柯宇:[“都这么久了,姐姐你怎么还没上来啊,该不会是讨厌我了吧。(哭泣)(哭泣)(咬手帕)]
上面还有一条未读消息,显示是半个小时前发送的。
柯宇:[引力?姐姐你怎么去那里了,那是个清吧,我们在他们楼上。]
沈亦行促狭地看着南栀,温和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调酒师的工作挺适合我的。”
就算再怎么迟钝,此刻南栀也明白了之前是自己误会了。
她干巴巴开口:“……我刚刚说到哪了?”
“你说要一起抛弃世俗的偏见。”沈亦行好心提醒她。
“.....”
因为实在太过尴尬,南栀选择主动岔开话题,对沈亦行说道。
“你今天怎么换了这个裤子,跟你上衣颜色不搭啊。”
沈亦行看了南栀一眼。
这一眼,南栀竟然觉得那像是嗔怪。
“那条不是昨天被你给撕烂了吗?”
贺天宇瞳孔震颤,他上前一步,护小鸡崽把沈亦行护在他身后:“你果然又迫害我们行哥了,这次还上手了?”
南栀刚喝了一口橙汁,听到沈亦行这句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她把玻璃杯贴在自己脸上,试图给自己正在发红发热的脸降温:“抱歉啊,我昨天真的是喝多了,我醒来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你那条裤子多少钱我赔给你。”
沈亦行慢悠悠道:“不记得了啊,那还真是遗憾。”
他眼睫垂下,重新转过身去洗杯子:“不用赔,本来也没几个钱。”
不知道为什么南栀看着沈亦行的反应,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个念头,自己这个样子好像始乱终弃。
其实南栀今天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她科普了清吧跟夜店的区别,就是这个知识科普的方式能再温和点就好了。
到了半夜南栀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白天在酒吧说的那些话,她立刻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赶紧把自己给埋进去。
南栀在床上滚来滚去,拿自己脑袋撞墙:“该死啊啊啊,我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讲。”
经过这一役,南栀消停了好几天。
直到几天后她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转发的引力酒吧半价活动,她才终于给自己重新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南栀下班后来到引力,看到沈亦行站在吧台后面,正在做一杯百香果马天尼,接着她视线往右,然后有点意外地发现吧台前她常坐的位子上,已经坐上了人。
是一个穿着针织吊带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生,下身是一条简单的牛仔短裤,牛仔短裤下晃着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年轻又有朝气。
但她并不看杯子里的酒,只看调酒的人。
南栀安静地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薛冰过来,她从旁边拿出一个子弹杯,往里面加入甘露咖啡,然后将杯子倾斜,依次缓慢加入君度酒跟百利甜酒。
三种不同的酒形成三层漂亮的分层,薛冰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动作熟练地点火,酒精上方燃起淡蓝色的火焰。
南栀不禁发出赞叹的惊呼。
薛冰把做好的B-52推到南栀面前,笑容明艳大方:“请你喝shot。”
Shot是指可以一口饮完的小杯烈酒。
如果有调酒师主动请你喝SHOT,那说明她对你印象还不错。
“谢谢。”南栀并不推辞对方的好意,拿过去一口气喝下去,没想到这酒这么烈,辣得南栀直吐舌头。
面对南栀的反应,薛冰开怀地笑了几声,她一只手撑在吧台上,蓝色发尾披在白皙肩头上,她托着脸看着南栀说道:“你不常喝酒吧。”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南栀浅浅笑了下,算是承认。
“你跟沈亦行之前认识?”
南栀点头:“我跟他是一个高中的。”
说完,南栀不禁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这一点,沈亦行就更不可能了。
薛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挑了下眉:“你不知道吗,每一次你来这里,第一视线永远在追寻沈亦行,但又从来不肯跟他对视。”
说完,薛冰点了点头,一脸沉思:“不过,沈亦行是挺招小姑娘的,他人长得好,又有风度,我还真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南栀抬起头:“你也喜欢他?”
薛冰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南栀笑。
你也喜欢他?
为什么要加也?
南栀反应过来,不禁懊恼。
明明对方还没有说什么,自己却已经把心思暴露无疑。
薛冰并没有深究这一点,而是问:“既然认识,为什么从来没见你们打过招呼?”
南栀苦涩的勾了勾唇角。
“自己在他心里大概只是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不熟的同学。”
她搅动着杯子里冰块,小声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可能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南栀久久没有听到说话声,一抬头,才发现不知道沈亦行什么时候调完酒过来了。
他正背对着自己检查制冰机,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南栀松了口气。
刚才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被她朋友推过来,她往沈亦行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朋友好像在她耳边揶揄了几句,接着她的脸蛋一下子红了,佯装作势要打她朋友,朋友哈哈笑着躲开。
刚才的酒果然还是太烈了,就这么一会,南栀竟然觉得自己胃开始变得烧灼,烧的她五脏六腑都变得难受起来。
南栀拎着包起身,今天已经喝过酒了,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南栀还没走出两步,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南栀回头,见是一个穿着棒球外套的年轻男生,他双手合十:“美女,陪我们玩个游戏呗,我们人不够,游戏要人多了才好玩。”
南栀余光中看到,丸子头女生的朋友站在在吧台边上跟沈亦行说着什么。
男生顺着南栀眼神方向看过去,给她解释:“那个人是我们朋友,我们是一起过来的,临时起意突然想玩游戏,但是人数不够,她们应该也是在找人加入。”
南栀看到沈亦行先是为难地皱起眉,但在对方的不停恳求下,最后点了下头。
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南栀心里有股气好像一下子泄掉了。
“好。”南栀答应对面男生,“我陪你们玩。”
这个点酒吧的人并不多,他们找了个空的圆桌坐下。
趁这工夫男生给南栀简单介绍了一下游戏,游戏很好理解,就是改良版的传声筒游戏。
选出一个人把问题写在纸上,传给第一个人看,这个人看完再把问题传给下一个人,然后依次传递,直到传到最后,最后这个人要回答自己听到的问题,如果回答对了就算过关。
游戏看上去挺简单,但问题就在于传递的过程中不能被第三个人听见,这就要求传递信息的两个人距离要挨得很近才行,年轻男女头抵着头,耳语交谈,难免不会产生一种暧.昧感。
大家围成一个圈坐着,沈亦行随便选了一个位子坐下,结果他旁边一个人突然提出要换座位,丸子头妹妹就这么坐在了沈亦行左边。
她刚一坐下,她的那些朋友立刻传出不小的起哄声。
等南栀过来的时候只剩沈亦行右边的位子还空着,她藏起所有的心事,不动声色地坐下。
因为是一个圈的形状,大家靠抽签决定哪个位置是第一个,哪个是最后一个。
南栀看了一下自己手中抽到的签,真不巧,自己是最后一个。
因为回答错误,回答错的这个人要受惩罚,惩罚是喝完面前的这一整杯酒。
南栀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酒量,如果全部喝完自己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游戏很快开始了,前面几个人传得都很顺利,到了第五个人的时候,听完问题他稍微疑惑了一下。
“你确定是这个问题?”
“快传吧你就。”
南栀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今天自己这个惩罚是免不了了。
游戏很快传到了末尾,丸子头红着脸贴近沈亦行,但沈亦行只是轻微侧身,跟对方隔着一道礼貌的距离,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等对方说完,沈亦行也没有动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问题。
南栀的手攥成拳又松开,在想如果自己中途认输能不能少喝点酒。
沈亦行突然动了,他手撑在桌子边缘,身体贴近自己,一股热气喷在耳廓上,南栀控制不住地感觉到痒,然后她就听到沈亦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自己耳边说。
“南栀同学,我们现在有变熟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