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剑骨?(1 / 1)

临夏听闻宗令中传出沐灵忱被收为宗主的亲传弟子的传音时,整个人像木头般呆立原地,怎么也合不起惊讶的嘴。

这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更不用提远在青云峰的枭晓和云清风,两人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

沐灵忱踏出重阳殿的时,心中的喜悦还未褪下。他实在不敢相信仅是短短一天,他的生活已经涣然一新,看不出往日的残影。

沐灵忱抱着剑身乐得傻笑,只觉得怀中的断剑就是他的转运符。他和临夏恭维了几句,临夏的腰牌又闪起了光亮。

“虽然你现在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但还是要行事谨慎些,青云峰那群小人贯会使坏,你可千万不要再意气用事了。”临夏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他一直都相信沐灵忱不是会害人,所以把青云峰自动归为“小人”一列了。

“嗯嗯,今日多谢师姐了。”

临夏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步伐间还带着些飘飘然的虚浮。

“你喜欢她?”

沐灵忱被突然出现的楚寂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没有,临夏师姐是个好人,之前也对我多有照顾。”

楚寂点点头,继续欣赏着重阳峰的风景,“那就好,女人的话贯不可信,世间对男郎本就多有不公,情情爱爱还是要等你足够强大了再说。”

“灵忱谨记前辈教诲。”沐灵忱头如捣蒜,暖洋洋的笑容挂在脸上,看的楚寂面上一僵,转移了视线。

这孩子,怎么看着有点傻。

她只是担心沐灵忱被那黑气影响,眼前的困境未解,就又埋下了为女修痴狂的祸根。楚寂收回视线,不再说话,思绪早已飘远。

沐灵忱看出她很喜欢眼前的风景,也没再出声打扰这份宁静,只是一直站在她身旁,等她意尽。

不一会,过路弟子的窃窃私语被沐灵忱尽收耳底。

“欸,他就是宗主新收的那个亲传弟子?”

“好像是,能出现在这里的外门弟子也只可能是那位了,真是羡慕他的好命。”

“他一个人站在崖边干嘛,莫不是高兴傻了?”

“不知道,快走吧,今天还有好多事没干完呢。”

楚寂低头撇了眼身旁“傻了的”沐灵忱,好笑地摇摇头。眼前云雾缭绕,彩鹤浮空,无人打扰的日子才是她一直想过的,只是可惜……

“走吧,有些困了。”她向身旁哈欠连连的沐灵忱示意道。

“嗯嗯,我也有些困了。”

沐灵忱疲累的大脑已经被揉成了一片浆糊,忘了使用敬语,只记得机械地点头,也忘了思考楚寂走的方向是不是对的,慢慢跟在她身后。

他那小木屋里没有什么值钱和有用的东西,所以他便打算直接到宗主给他分配的住处休息。

随着楚寂的步伐越飘越远,周围的人影渐少,植被也越来越繁茂,沐灵忱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向后山走。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楚寂听到这话,突然停下身形,沐灵忱反应迟钝地撞上她的后背。本就反应迟钝的身子也有了摔倒的迹象,楚寂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抱歉,睡得时间太久了,差点忘记自己还会法术了。”

话尽,楚寂虚揽住沐灵忱的腰身,扶正他的身子,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青光微闪,消失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院落中。

沐灵忱打量四周,院中只有一栋木屋,屋外也只有一个木亭子,院落外围起一圈木篱笆,虽然看起来就像一户人间的普通人家,但却比他之前的小木屋好了百倍,他有些惊讶地问道:“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吗?”

楚寂推了推他,示意他进去看看,“走错了又何妨,难道你认识路?”

沐灵忱一想,他本身也是要去弟子处问路,况且前辈是祖宗的剑灵,又怎会带错路。这样想着,他便放开了手脚,兴奋的进屋观察起来。

楚寂没有随着那道欢快的人影进屋,她抚上院中的槐树,槐树的枝柳向她轻拂摇摆,似是在向她表示欢迎。

“我回来了。”她轻声喃道,回应她的只有轻风拂面。

楚寂走进屋内,室内所有的陈设仍与记忆相差无几,一切物品似乎都在静待着主人的回归。双指擦过桌面,捻起一层几乎不可见的薄灰,显然不久前还有人来打扫过。

“前辈,这是什么?”

沐灵忱指着床顶帷幔处一颗漆黑的珠子,好奇的问道。

“一颗万年道行的蛟珠,照明用的。”

“啊?”

“哦……”

“你不困吗?快睡吧。”楚寂看着他略带迷糊的眼睛,将他按上了床。沐灵忱几乎支撑不住,也不再推拒。他乖乖盖上被子,将怀中的断放在身旁,也给剑身裹上了被子。

“前辈你也睡。”话尽,他平稳的呼吸声响起,俨然已入梦乡。

楚寂一阵失笑,随手捏了个净尘诀,将室内的灰尘扫去。在巡视了圈室内的陈设后,她坐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桌上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木纹中刻着藤曼纹理,似有云层重叠在其中。她叹了声气,这是她走前留给她那两个不省心徒弟的念想,打开一看,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真是两个犟种,楚寂一阵无奈。

合上木盒,流溪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楚寂见到流溪,为屏风后的沐灵忱施了屏声咒,又不甚放心,将床前设下了结界才作罢。

流溪在门口等了会,直到楚寂招手她才敢走进去,她见楚寂点头示意,才开口说道。

“祖宗,竹海前辈月前回来过,他在您这院里待了会,想来也给木兮院打扫过了,这院中之物,千年来没人敢动过。”

楚寂想到竹海的脾气,确实是没人敢动她留下的东西,她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祖宗,妄海前辈现在在魔界,听说她投靠了现任魔尊,您看这……”

虽然魔界和修仙界如今没有太大的争端,可修仙界还是对堕入魔界的修士多有鄙夷。妄海是老祖的徒弟,她们也不好对此说什么,但流溪心里还是想让祖宗把自家宗门的前辈拉回正道,没想到自家祖宗也不给自己撑腰。

“妄海向来慕强,在她那待着也好。”

流溪忽略了楚寂对魔尊较为熟悉的称呼,看自家祖宗心意已决,也不好反对。

“那您已出石室的事……要不要通知两位前辈。”

流溪的声音也不禁染上感伤,当初石室被下了禁制,就是因为这招魂之法,不能有任何打扰因素存在,可如今……

不论如何,竹海和妄海的念头还是要落空了,流溪想着趁祖宗还没有魂飞魄散,还是让两位前辈和老祖见上一面也好。

楚寂不晓得自己在流溪心里将要“魂飞魄散”,她想到幽血秘境中沉睡的那人,还是摇摇头,打断了流溪的想法。“我待不了多久,不必告诉她们,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

只不过再见,就要看自己的徒弟还能不能认出自己了。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流溪抹去眼角的泪水,感伤到:“没想到我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天。”

楚寂斜了她一眼,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还想说什么安慰她。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的,也许她们认为自己死了也好。

“我让你带过来的东西呢?”楚寂及时打断想要表演个泪流成河的流溪。

“带了带了,祖宗交代的我都办好了。”

流溪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了楚寂要的药草,几株药草排排躺在一起,与楚寂要求的分毫不差。

“祖宗,您要这么多安魂的药草做什么?您是不是……”还没说完,流溪又红了眼眶。

千玄的存在可是这世间少有的神话,不仅是流溪,众多修道者都是以千玄为榜样,想到老祖就要仙去,流溪实在忍不住伤心的泪水。

见楚寂又瞪了她一眼,流溪赶忙收了泪意,“祖宗见笑了,小辈就是为祖宗难过。”

楚寂没再看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药草若有所思,“我可是给你收了个天生剑骨的好徒弟,你还这么要死要活地哭给我看,我就把他留给你的好徒弟春兰了。”

流溪立刻收了情绪,有些迷惑,什么天生剑骨?谁啊?还是她徒弟,哪个徒弟?她怎么不知道?

良久,流溪才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她不可置信指指向屏风后迷糊的一点。

“他?天生剑骨?怎么可能…祖宗您还是别说笑了。”

天玄宗弟子入门测试时就测过资质,天生剑骨怎么可能逃过宗石的法眼,那沐灵忱就是个资质平平、悟性极差的外门弟子,就算有千千万万个沐灵忱也凑不出半套剑骨。

“这才几千年,你们的眼光就差成了这样。”

楚寂虽然这样说,却也没有怪罪流溪,沐灵忱的情况有些复杂,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但对楚寂来说,不过是“老朋友”在暗中作祟,她对它的套路再熟悉不过了。

“他确实是天生剑骨,不过出了点问题,我会还你个完整的天生剑骨。”

楚寂见她迷惑的模样,有些累了,不想再和流溪解释什么,又和流溪随意交代了几句,对流溪下了驱逐令。

撤下床前的咒术,又给木兮院又加固了层结界,楚寂这才抓起木盒中的一味药草,连带着流溪拿来的所有草药一股脑扔进了窗前的铜鼎香炉里,又施了个火咒,这才静坐到窗前的塌前眯起了觉。

不一会,室内只剩下了香炉内火焰细小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镂空的炉顶也飘起了一抹淡白的檀香。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木屋内的珠光自动亮起。

沐灵忱醒来时,窗外夜色正浓,月光照进窗户,洒在楚寂的侧脸,他侧过身盯着她,有些出神。室内弥漫着与她相同的檀香,让人不禁入迷,仿佛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有着满满的安全感。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看着床边滋滋作响的大鼎炉,有些好奇地伸手去触碰。

“小心烫破了皮。”榻上的身影睁开了双眼。

沐灵忱被楚寂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手。转身看去,楚寂正睡眼朦胧地盯着他面前的香炉。

她揉了揉头,“不小心睡着了,幸好这丹药没炼过火。”她起身走到炉前,拍了拍炉身,将炉中的火焰熄灭。

炉顶被掀起,一股浓郁的檀香夹着草药的香气铺面而来,一颗浓黑的丹药飞到楚寂手中,那丹药周围还流转着充裕的灵气,一看就价值不菲,沐灵忱呆愣在原地。

“这……这不是香炉吗?”

楚寂点点头,“香炉也可以炼丹啊,这叫物尽其用。”

说着,她手中现出一个药瓶,她将药瓶递向炉口,一颗颗大小相同的丹药飞进药瓶,沐灵忱没有细数,但也估摸着有上百颗了。

楚寂将手中封好的药瓶递给沐灵忱,“这是上好的安魂丹,对你的剑骨有好处,一日一粒,多多益善。”

沐灵忱乖乖接下药瓶,半晌才反应过来楚寂说的话,“我的剑骨?”

“嗯,你的剑骨。”

“啊?”

“啊。”她点点头,顺手从袖中取出几根枯枝扔进炉中。

“你的魂魄不稳,又中了秘法,剑骨被蚕食了一半。”楚寂的神色暗了暗,似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

“啊?”沐灵忱还没反应过来。

“啊。”她好笑地点点头。

楚寂打起哈欠,魂体状态确实让她总是感到很累,更别提炼这一炉丹药了,全身的精力都要被抽走了。

她拍拍沐灵忱的脑袋,“放心,有我在呢,这些都是小事情。”

“不行了,前辈我还是老了,不中用了,可能要去睡个三天三夜了。”说着,她的身形消散,一抹绿光飞入断剑。

沐灵忱呆站了半天,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呆呆地啜泣起来。

“唉。”楚寂正要安睡,还是撑起精神从剑身里出来了。

“前辈,我……您真的没有在拿我取笑吗?”沐灵忱不想让她看见他的丑状,只能掩面遮掩,带着哽咽声问她。

楚寂淡然的眸色放软了些,忽然想到了千万年前的自己,那种同样的委屈、不甘和被戏弄的愤恨。

她放轻了声音,尽量温柔的说道:“若是天生剑骨算废物的话,那这仙界,大抵都是些柴木了。”

沐灵忱没有回她,只是扑进了她虚无缥缈的怀中,委屈地放声痛哭,楚寂身形一顿,还是没有推开他,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沐灵忱的委屈无人能知,他初入宗门时,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他慢慢看不懂剑谱,悟不出剑诀了,仿佛之前的聪颖只是昙花一现,上天只是给他开个玩笑,收回了他的天资。

连带着他的运气……

他一直以为是他太笨了,想着只要自己努力些,总有一天能成功。可是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阻碍他更近一步,没有人相信他,他真的,快要放弃了……

可是,今日,此时此刻,有个人告诉他,他不是个废物,让他相信她。

沐灵忱不想思索是真是假,他只想抓住这颗救命稻草,就算粉身碎骨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