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疯了?”祢生揪着他的脸,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戳了戳,瞪大眼:“你要入赘吗?”
“……”萧谓猛地回过神,耳根通红,扯下祢生不安分的手,扭过头,声音闷闷:“你在说什么胡话……”
见他这般,祢生更觉有趣,一股子恶趣味悄悄爬升,她侧过身子,手搭在那羞红了的人肩上,对着那耳轻轻吹了口气,故意压低嗓音,说道:“不是公子说的要阿祢负责吗?”
“阿祢总得担起责任来吧?”
萧谓那叫一个又羞又恼,更是不敢回头,脸烫的他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微微咬牙,克制住自己的羞耻,微微偏头,恶狠狠地看向那一脸戏谑的少女,握着拳,要放狠话:“你……”
“老大!”王世成从两人中间冒出,睁着那双大眼看着两人,左右来回扫,又看向那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脸,恍然大悟,悄悄离远了些,侧着身子不看那侧的两人:“老大,咳……那人招了。”
“咳……”萧谓轻咳一声,掰开祢生搭在肩上的手,抚平褶皱的外衣,立直身子,强装镇定:“那就叫人带下去……唐惠怎么样了?”
“这个嘛……”王世成悄悄转头,看向两人,一个不注意,对上了那窝在冬裘里的那双琉璃眼。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上那刻,他总觉得那双眼里还含着笑,可下一秒那笑就消失殆尽,不知为何,王世成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直打了个哆嗦,连忙转了回来。
许是天气又凉了。
也可能是这地牢太潮湿了。
他没细想,就将这抛在脑后,回答道:“在行刑时,唐惠还是没什么反应,但……”
回想起方才那人诡异的表情,他竟罕见地起了点鸡皮疙瘩。
“在那人招了后,唐惠突然笑了。”
“虽不能确定,不过我怀疑,唐惠在装傻。”
闻言,萧谓一愣,将目光投向那角落里毫无生机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那人在王世成说完话后,动了动。
“阿祢姑娘。”
萧谓看向坐在椅子上悠哉懒散的少女,俯身:“是时候向我展示你的投名状了。”
伸伸懒腰,斜眼瞥了眼旁侧人,撩开裹在身上的冬裘,起身,朝那唐惠走去。
她停在唐惠面前,头微微一歪,手一晃,一根银针跳出,树立在指缝间,又一晃,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火折子,凑近一吹,暗红的火星骤亮,映出半张冷漠的脸,火苗极力想要舔舐主人面上那面纱,却终其无力,恨恨落下。
祢生将银针轻轻掠过,寒光一闪,旋入面前人的头顶。
“其实我认识你,因为我阿姊,不过你可能不认识我,毕竟你也没必要认识我。”
闻言,面前那人倒是毫无动静,可那额间的汗却是层层流出,手指也开始无意识地蜷缩,抓住了衣角。
见状,祢生却是无甚反应,轻捻针体至松动,迅速拔出,嫌弃地将其放在阿猛递来的盘子上,手又一伸,指尖出现一细长毫针。
“我建议你最好是早点认命,毕竟我阿姊还盼着你回去呢。”
虽然嘴上这般说,可祢生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也没慢,挥挥针,看着他一点动静也无,没了意思,手一划,那针就直直向面前人眼球冲去。
即便如此,那人的眼还是没眨,就连呼吸也没什么变化,呆呆地看着那毫针袭来。
他会死吗?
看着那针尖不断加速,不断冲刺,忽然,一切都被放慢,银针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攀附在那针尖上的花跟着那脉络绽放,上方的海棠花栩栩如生,本是鲜艳生机之景,在这刻却变成了要夺人性命的食人花。
忽然,毫针停住了,停在了那人眼球前两寸处。
祢生笑 了,手微微弯曲,将针与他的距离一点点靠近,凑到那人耳边轻声说道:“我听到了,你心跳的咆哮。”
“下次注意,你瞳孔在颤抖。”
说完,她将针向前猛地一冲,又猛地一顿,挪开,往后一丢,拍拍手,转身离去。
“看清了?”萧谓将她按回椅子上,用那毛绒的裘衣将她包裹起来,轻声问道。
“看清了,装的。”她窝回毛绒中,满足地挪了挪身子,拢拢衣服,露出一张小脸,放松道:“这下看到我诚意了吧。”
她窝在那,像只洋洋得意的小老虎,餍足地享受巢穴的温暖,时而翻翻眼皮,看着前头,时而蹭蹭毛领,闻着那上头太阳的味道。
萧谓看着她这般,笑了,手不自觉地浮到半空,又猛地顿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下方人似乎未曾察觉,他悄悄地将手改了个方向,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假装认真地看着王世成与唐惠,实则那余光却是止不住地向下滑去。
“这人你盘问完能不能送回去?”祢生抬眼,看着他。
“为什么?”萧谓有些不解,可又想起她方才在唐惠面前所说的话,一拍手掌,了然道:“因为你的好姐姐?”
“嗯……”
“姐姐不想加练。”想起先前荷夏所说,祢生眼神飘忽一瞬,下一瞬又理直气壮地摆回:“大不了后面再送回来。”
“可……”萧谓拧眉,看向祢生:“这人可是有家室的。”
“有家室……”祢生看着他,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手抚上他的下颚,轻轻摩挲:“小将军,你还是不懂。”
“我不懂什么?”对上那双眼,萧谓久违地觉着头昏眼花,想要尽力去看清,却不小心看到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是一股极其陌生,极其冷冽的情绪。
是什么……
“老大,供词出来了。”阿猛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两份供词递到萧谓面前,他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情绪,拿起那文书一目十行。
待他看到那熟悉的字眼时,瞳孔猛地一缩,似有薄云从水面浮起,可他却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深呼吸,平定下猜忌,才将那文书递到祢生手上。
接过文书,祢生懒懒地看了两眼,上方的字密密麻麻,看着好生费眼,内容与她猜测的也大体相符,与江华相关。
可就在她要将这文书还回之际,她突然愣住,又摆正了纸,在这密密麻麻中捕捉到了几个藏于下方的信息。
【萧氏长孙资质卓越,容貌俊美,萧氏长女携夫为国捐躯,萧氏一门功高,陛下亲信。】
天家要收回萧家的兵权,而萧谓……
祢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萧谓渐渐握紧的拳,垂眸。
他要被指婚公主。
“还有一事……”阿猛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谓,又看了眼祢生,咽了咽口水,说道:“唐惠要求放他出去几日,他要去……”
“去哪?”萧谓看着阿猛吞吞吐吐,问道。
“去……”阿猛眼一闭,心一横,说道:“袖云楼。”
……
还没离家出走两天的祢生又一次回到了袖云楼。
可这次她却不是以阿祢的身份回来。
看着面前少年一身黑色劲装,乌发高高束起,发间缠绕着一条殷红的丝带,腰肢纤细却不显单薄,旁侧带着一佩剑。
这人肤色偏黑,倒是一副好样貌,上头即使蒙了灰也是一等一的俊朗,整个人看着逍遥的很,嘴上还叼着根狗尾巴草,倒有几分翩翩潇洒少年郎的样貌,难辨雌雄。
萧谓看着祢生这般打扮,只能轻轻叹气,手搭在一旁消瘦的唐惠身上,与王世成一同,拉着他进了袖云楼。
而祢生则带着跟来的萧一萧二从另一侧门混了进去。
“哎呦,这不是萧大人和王大人吗?今儿个怎么来了?哎!这中间这位不是唐公子吗?莲儿,去叫你荷夏姐姐过来,唐公子来了!”花姨吆喝着,领着三人上了楼,寻了个视野最好的房间,请几人入内。
“这今日大人们倒是赶巧儿了,难得碰上这出子大戏,若是有些个机会,必然是要请几位姑娘来陪陪大人们的,只可惜今日事务繁多,没那么多些个人。”
说到这,花姨顿顿,不动声色地抬眸看着面前几人的表情,视线环绕一圈,停在了萧谓身上。
这人看着沉稳,却不知为何焦急得很,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花姨暗算一番,了然,垂眸,继续毕恭毕敬地说道:
“大人们也是熟客了,与大人们客套那些七的八的也没什么个意思,待会儿荷夏姑娘开演前会来趟,若大人们有需要,唤摇摇那铃便会有人过来。”
说完,她在几人的示意下,缓缓离开。
这花姨人才离开没多久,那门就又被人拉开。祢生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两个畏畏缩缩的暗卫,你推我我推你。
祢生率先进了房,坐到萧谓身旁,咧开嘴笑了起来:“萧谓,你这两暗卫怂的和小狗一样,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这般拘谨,搞得跟强抢民男一样。”
萧谓轻飘飘地瞥了眼旁边还站在门外的两人,轻抿口茶,淡淡道:“还不进来?”
萧一萧二一听,连忙进了房,将门带上,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祢生见状,耸耸肩,那双眼微弯,就像在说,你看,他们果然是怂蛋。
“过来坐着。”萧谓揉揉眉心,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的还这样?”
“老大,你不懂啊,这里太恐怖了!”萧一捂着脸,一副难以见人的样态:“这里的女人和外面的不一样,她们身上有异香啊!”
“而且她们见着我们的反应和外头的不一样,她们都不对我们动手动脚,只是一股劲地抛眼神,打趣我,扫视我……太恐怖了!我感觉我要被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