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略微侧过身,敏锐地躲开了那支朝她而来的箭,她目光渐凝,伸手拔下那支箭,箭尾没有任何记号,这是私铸的。
林修竹面色严肃地立即拔出腰间的刀,挡在了马车面前。
一道道雨幕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粗犷的嗓音:“打劫!把钱都交出来!不然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山上的树林里渐渐隐现。
林修竹立即将帘子放下,目光凛然道:“这是朝廷送去地方的赈灾银两和粮食,尔等还不退下!”
“就算我不打劫,你们当官的也会打劫赈灾银,最后分到百姓手里的也没多少,还不如让我的兄弟们吃饱饭,若是有多的,我们再分给百姓,说不定还比你们给百姓的多呢。”
伴随着大笑声,劫匪们渐渐靠近了些,他们都蒙着黑色面具,手上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拿屠刀的,也有拿菜刀的,还有拿石头的,看起来的确是沿路的劫匪。
但李昭明白,此事没那么简单。现在是雨天,从山上下来实在麻烦,要么这些劫匪受人指使来杀他们,要么有人给劫匪送了消息,意在赈灾银。
“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劫匪,不仅不给百姓钱,还会从百姓手上抢钱,与贪官勾结在一起,实在可恶!”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声音清脆而嘹亮,听起来比较年轻。
“看招——”
还没等劫匪说少管闲事,那人就拿着剑动起手来,侍卫们便也立即与劫匪们打了起来。
李昭掀开帘子,命令道:“林修竹,去看住银两,我这没问题,他们的目的是钱,或许不止前面的这批人。”
她回头看去,山脚下渐渐升起了雾,她的角度已经看不清后面装银两的马车。
“可是……”林修竹犹豫了片刻,对上李昭坚定的目光,他只好点了点头,又吩咐这边的侍卫保护好她,才赶去赈灾银所在之处。
李昭透过帘子的缝隙,望着在雨中挥剑的青衣少年,少年的衣袍早已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而修长的身形,手中长剑反射出冷冽的寒光,直奔匪首而去,他的脚步轻盈,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轻易地挑开匪首的面具,剑锋擦过匪首的脖颈,留下一道极淡的血痕。
“让他们停手!”青衣少年完全有机会杀了劫匪,但是他没那么做,他收了力道,威胁起其他人,“都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杀了你们老大!”
“都……都放下!”匪首顿时吓傻了,双腿都在打颤。
他只是想要钱,没想着去死啊。
见此,其他人纷纷停手,将武器放下,双手举过头顶投降。
李昭从马车上下来,开口问道:“是谁指使你们……”也太拉了。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射穿了匪首的胸口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没有人知道这支箭从何处来。
青衣少年一脸愕然,恍惚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随手抓住身侧的一个匪徒,揪着他的领子,转头就跑进了雾里。
李昭能看出来,射箭的人不可小觑。
她回头朝山林看去,握紧了拳头,退至马车旁,至少这个方向不会被山林那边来的箭偷袭。
“公主当心!”几个公主府侍卫团团围住了她,警惕地看向周围。
林修竹也很快赶了过来,挡在李昭身前:“公主,赈灾银那有沈太傅的人守着,没出事,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声东击西。抢银两的人是另一批人,那些人训练有素,不是普通劫匪。”
李昭扫了一眼林修竹的肩膀,玄色的劲装又染上了深色的痕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感染了怎么办?
她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人要来行刺,她轻叹了口气。
而其他匪徒生怕自己是下一个中箭的人,又挣扎起来,四处逃窜,原本安定下来的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匪徒想要跑。
一支支箭朝这些他们射来,侍卫们忙着击落自己身边的箭,没有人会去管匪徒,最后除却被青衣少年带走的那位,竟无一活口。
血污与泥水混在一起,场面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这是李昭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尸体。
她微微蜷起手指,脑海里闪过原主脑海里的记忆,她的心底竟没有一丝波澜。
李昭缓缓走了过去,蹲下身,将地上的箭拔了起来,箭头的标记和那天书院里的那支箭是一样的,属于沈府。
“公主,下次这种事属下来就好,免得弄脏了您的裙衫。”林修竹接过那支箭,沉声道。
这时,沈淮撑着伞缓步过来,神色淡漠地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他看向李昭,问道:“公主可有受伤?”
“并无,只是……”李昭扫了一眼林修竹手里的箭,“沈太傅究竟丢了多少箭?”
沈淮蹙起眉,扫了一眼杀死匪徒的箭,竟都出自沈府。
“此处凶险,若是天彻底黑了,雾会越来越大,得在天黑前赶到驿站。”沈淮说道。
李昭嗯了一声,又道:“本宫的马车被人做了手脚,怕是短时间内修不好,可否暂时坐坐太傅的马车?”
“长公主请——”沈淮微笑颔首,将人请上车。
李昭的外衣和裙摆沾了些许污泥,还淋了雨,便先去自己的马车换了衣物,然后才坐上沈淮的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很安静,沈淮正阖眼小憩。
李昭盯着沈淮的头顶看,好感度已经掉回15了。
“公主看够了吗?”沈淮骤然睁眼,与李昭四目相对,声音比外面的秋雨还要冷。
李昭眉梢轻抬,微微一笑:“太傅刚才不在,要不要猜猜我看到了谁?”
“谁?”沈淮皱眉问道。
李昭凝视着沈淮那张清冷正直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一个和太傅长得很像的少年,他带走了一个匪徒,所以我在想,太傅在这次行动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沈淮语气笃定:“与我无关,事关民生,我不会拿这种事做文章。至于你看到的那位少年,是我的弟弟,相信很快就会与我们再见。他很聪明,知道留活口,等到了驿站,他就会来找我们。”
“哦?沈太傅还有弟弟?”李昭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不记得书里有提到这个。
沈淮平静地说道:“弟弟五个月大就被一个老头断言,必会夭折在京城,我的母亲便将他送到外祖家。一个月前,他给我送信,说要来看我他从苏州赶来京都,算算日子,正好和我们碰上。”
听到“苏州”,李昭眼皮一跳,难道那位穿越者,穿越到了沈淮弟弟的身上?也就是她在寻找的那位纺织商人。
李昭按下心底的异样,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弟弟的剑术了得,你知道吗?”
沈淮看向了车外,避开了李昭探究的目光,雨越下越大,他微微出神:“不知,我与他的见面次数不多,上一次见面还是六年前,只是匆匆一面,来不及叙旧。”
……
抵达驿站,雨已经停了,青衣少年正捆了一个劫匪,姿态懒散地斜靠在稻草堆上,嘴里还叼了根草,朝着一行人挥了挥手。
“进去聊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