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我等着你。”甄愿指了指自己的包,夏时明了,甄愿的包里有手机,放学后用微信联系正好。
就在俩人讨论着这茬事的时候,刘盈突然敲了敲黑板,夏时抬起头,看到班主任认真严肃的表情:“有些人可以上课不听讲,等到考试之后看到了血红的成绩,就会后悔今时今日,为什么错过了这样宝贵的时间。”
这一刻,刘盈身上显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他二十好几,却有着超出年龄的严肃,他的气质和五十多的王植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植幽默爽朗,过一天乐一天,整个人随性洒脱,刘盈操心的事儿多,他喜欢每天板着脸说话,做事却也尽责尽力。
同为理科老师,两个人的上课风格大相径庭,王植上课的风格偏幽默易懂,而刘盈的课艰涩枯燥了些。
班上的同学一阵静默,刘盈在这会儿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最后有件事要告诉你们,过两周要进行期中考。”
“啊——”全班一片哗然,大家生无可恋地看着刘盈。
“别急,期中考不过就是总结一下,你们高一前几个月的学习成果,接下去你们还要经历期末考、会考,考试很多,这次平常心面对即可。”
“夏时,这是报应吗,这是对我上课不听讲的报应吗?”
甄愿抓住夏时的手腕猛晃,夏时深吸了口气,检验她一个月学习成果的时候即将来临,占据她内心更多的其实是好奇,好奇自己的成绩会到哪一步。
毕竟,现在的她,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一阵铃声响起,刘盈慢悠悠地收拾好教案,看到夏时从后门穿梭而出,他叫住了她:“夏时,你等我一下。”
夏时在走廊上,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班级前门,刘盈刚好抱着教案走出来,他深深看了眼夏时:“现在感觉在竞赛班呆得怎么样?”
“挺好的,王老师的节奏我挺喜欢。”
“马上要期中考了,加把劲儿,你是我们理科组看好的苗子,中考的成绩都是过去,把握当下,拿出你的真实实力。”
“会的刘老师,在二中,我从不隐藏实力。”
“那就好,快去上课吧。”刘盈正准备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不用不好意思的。”
刘盈知道,夏时出自单亲家庭,她的父亲似乎不太关心她在二中的近况。
有一次刘盈打电话给夏明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口齿不清到几乎无法辨识对方在说什么。
结合了夏时的入学资料,刘盈心下有知,长叹一口气,以为夏时的成绩,会随着这样的背景,永远沉在海底。
因为刘盈深知资源的重要性,寒门难出贵子,想要成功,光靠努力是绝对不够的。
可没想到,夏时没过多久竟然报名了竞赛班,还考出了第二的成绩,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刘盈得知夏时喜获第二的消息以后,其他班主任纷纷前来道贺,只有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没有从消息中缓过来。
“刘老师,真是没想到,你们班的夏时,完完全全就是一匹黑马,竟然超越了那么多人。”
“是啊刘老师,恭喜恭喜,以后你可以少操心些了,你们班有一位天赋型学生,还用愁什么?”
刘盈面对一众笑脸,整个人却显得愈发平静:“这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经历而已,不知道是努力、天赋、运气中的哪一个占了最大的比重。”
这时候王植走近,他抱着一壶保温杯,眼里噙着笑:“不论哪个占了比重,都是她赢得了名次。”
刘盈微微一怔,表情有些松动。他才发觉,自己对十五班的人充满了偏见,以为自己负责了吊车尾班,班里的人也永远都是吊车尾,想往上爬很难。
但是王植永远不会这么认为,王植说,凡为众生,皆有机会。
刘盈握紧了桌上的笔,他望着站在窗边赏花的王植,岁月不败花开的模样,永远都怡然自得,他渐渐发现原来自己想成为的人竟在身边。
按下鼠标,点亮电脑,他开始复盘自己今年教学中的暗点,也是时候改进改进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夜幕彻底沉了下来,夏时来到竞赛班的教室,张雨泽、苏忻意、言柔荟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了。
她刚想进门,右肩突然一沉,转头,是位女生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夏时,麻烦请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苏忻意。我上次听说你和他是同桌,我暗恋了他很久,谢谢你。”
女生是十五班最不起眼的人之一,永远喜欢待在暗戳戳的角落里沉默不语,成绩也非常不起眼,可这一刹那,夏时竟然觉得对方非常勇敢。
她敛了眉,接过女生递来的情书,收到口袋里,轻声说:“我帮你转交。”
“谢谢,谢谢!”女生突然面色一红,飞快地跑走了。
夏时走入教室,拉开椅子,将包放进了桌兜,坐好后,手伸进包里,轻轻触到了甄愿那封小小的信。
她又抬起头看向斜前方,张雨泽正将纸卷成筒状对着里面说话:“言柔荟,我赌十包辣条,王植老头布置的作业你肯定没写完。”
言柔荟盘着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满不在乎地冲张雨泽笑了笑:“是又怎样,我昨天晚上把王帅哥安排的数学作业都KO了,竞赛题实在没空写了。”
“那你完了,别以为王植老头不收作业就不会发现。”张雨泽夸张地挑了挑眉。
暮色漫过教室窗框时,苏忻意正用钢笔尾端轻叩着习题集。
写了会儿题,他注意到作业本边缘被斜阳镀上一层琥珀光晕,格外柔和。
“忻意,昨天的作业借我看看,有几道不是很懂。”张雨泽转过身来求助。
“又通宵打游戏了?”苏忻意抬起头,尾音微扬,“不如分些精力听你哥念叨他的游戏方案。”
张雨泽转椅发出吱呀轻响,转头问道:“我哥又找你当他们公司游戏方案的参谋了?”
“没聊太久,你哥主意正着呢。”苏忻意凝视着对方,“倒是你…”
他将作业集递给张雨泽,动作带起绿植气息的风,“这道双曲抛物线的解法,王老上周用两种坐标系讲过。”
“我瞄两眼,你这地方是不是有问题啊,这公式不是这么算的吧。”张雨泽单手接过作业嘟囔着。
这样的揶揄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截断。
夏时见张雨泽即将转过身,忙伸出那封信,信封小小巧巧,递过去的时候,她仿佛也能闻到那阵香气,格外淡雅。
“张雨泽。”她轻声喊了喊他。
三张转椅在地面划出参差的弧线,暮色中夏时的轮廓被夕阳镀了一圈红。
她的声音一响起,他们仨同时回头看夏时,在他们的笑闹声中,她的声音显得极为柔和。
她本身便是温婉又安静的女生,说起话来柔柔的,带着点沉着的成熟感。当他们随意谈话时,她的温柔语气穿过三道声线,显得有些突兀,却也平和。
只见夏时已然将手伸得长长,手指捏着信。
张雨泽好奇地看着夏时递向自己的白色信封。
“这是?”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还没等夏时回答,言柔荟噗嗤笑出声,脱口而出:“人家写给你的情书,你还问人家这是什么?”
“情书?”身边传来钢笔触碰桌面的脆响。
“啊——”张雨泽,意识到什么,接过信封,神色微变,忙转过身拆开信封掏出那张粉色的信看起来。
夏时后知后觉地解释道:“不是我写的,是......”
可惜上课铃声早已响起,夏时急急补上的解释,轻飘飘地淹没在教室里,谁也没有听清。
王植挟着教案踏入教室的刹那,全班同学噤了声。
他步履轻快地走上讲台,朝夏时和苏忻意看了一眼,接着便直接宣布了俩人的新身份:“各位,以后夏时和苏忻意就是竞赛班的正副班长,有啥大小问题都可以问他们,我的一些课程计划和学习资料也会告诉他们。”
“哇,谁正谁副啊?”
“夏时正,苏忻意副。”
“什么?”
“......啊?”同学们皆张大了嘴巴,这俩人,明显苏忻意更像正班长吧。
同学们纷纷转过头来看他俩的反应,一个安安静静、正襟危坐,一个托着腮,低头沉思,似乎都没有把明显的喜悦挂在脸上。
瞬间,教室里的窃语如潮水漫涨,少女挺直的脊背与少年托腮的剪影构成了一副奇妙的场景,王植轻轻喊了一声苏忻意的名,对面没有反应,直到王植的调侃打破平衡:“苏同学这是梦游呢?”
苏忻意抬眼,正撞见张雨泽戏谑的笑涡。
“班长大人连王老喊话都听不见了?”张雨泽故意拖长了尾音。
苏忻意看见好友的脸,蓦地回想起方才的情书,后知后觉地挪动座椅,不消片刻,与夏时之间的空隙突然宽阔得能容下整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