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行云的目光微微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强势：“寒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们明镜山贫瘠苦寒，近年来已有衰败之势，而瀛洲地势广博，资源丰富，能为我们提供不小的助力。你要知道，作为雪宫的少主，你的婚事必须为雪宫换取最大的利益。”
雪寒川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他压下。他低下头，语气平静而恭顺：“孩儿知道了。”
雪行云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你一向懂事，为父相信你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好了，若无其他事，便去忙吧。”
雪寒川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父亲。”
水镜的光芒渐渐消散，雪行云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雪寒川站在原地，目光依旧低垂，但袖中的手指却悄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呵，什么雪宫少主，不过是用来维护稳固族群的工具罢了。
工具的想法，从来没人关心。
许明朝早间醒来时，地下的被褥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李慕然不知去了哪里，屋内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总觉得昨夜睡得格外冷，寒气仿佛从地底渗出来一般。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心想，大概是因为雪寒川住在附近的缘故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不打算继续等李慕然了，她准备先动身去会会雪寒川。
今日的任务很明确：许明朝想先同他打个照面，套套近乎，最好能打听清楚他准备什么时候布雪，布多久。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中仔细盘算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雪寒川的院外。
院门紧闭，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许明朝深吸一口气，伸手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门被拉开，露出一张气质出尘的脸。
雪寒川站在门内，目光清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哪位？”
许明朝忙道：“雪公子，我叫辛兰——我就住在这半山腰的另一处院子里，就在这对面，久仰雪公子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辛兰？”雪寒川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幽陵狼族辛炎的女儿？”
许明朝愣了一下，她如今的爹应该是叫‘辛炎’没错，她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雪寒川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你我虽有婚约不假，可辛小姐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追到百花谷来。你若出了什么事，我难以向瀛洲和明镜山交待。”
“啊？”许明朝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一阵茫然。
什么婚约？她怎么不知道？
“谁同你有婚约？”就在这时，李慕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从哪里回来，三两步走到门前，一把将许明朝扯了过来，拉到身后，目光冷冷地看向雪寒川。
许明朝被李慕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你去哪儿了？他怎么说我和他有婚约啊，没听人提过啊。”
李慕然脸色微沉，“他说什么你都信？”
许明朝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他堂堂明镜山未来的继承人，没必要骗我啊。”
雪寒川看着两人的互动，神色依旧冷淡，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婚约一事是由我父王今日亲口向我言明。
“既然我已知晓了你的身份，便不能装聋作哑，为了明镜山与瀛洲的关系，我会同百花谷族长说明，派人送你回瀛洲，免得你在此出什么意外。”
许明朝一听，连忙摇头：“我不走。”
她走了李霜月的嘱托怎么办，冰晶花怎么办？
她拉了拉李慕然，李慕然眉头紧锁，眼神冷冽地盯着眼前的人。
雪寒川同阿娘有过婚约，那他莫不是……
从前与阿娘在瀛洲边境生活时，他不是没有问起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每次提到那个男人，阿娘的脸色都很难看。
可见那人绝非良人。
李慕然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向雪寒川：“我妹妹的安危自有我护着，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他说完，拉上许明朝的手，要带她离开。
许明朝明显感受到他身上压制的怒火，甚至还有股没来由的恨意。
他怎么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能走，我还要打听他下雪的事儿呢。”
李慕然脚步一顿，侧目看了她一眼，理智回笼，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目光冷峻地看向雪寒川，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雪公子，我妹妹的事，不劳你费心。至于婚约，还是等你回明镜山再谈吧。”
雪寒川神色不变，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眼中似有波动，“既然如此，辛小姐请自便。不过，百花谷并非如你想得那般简单，还望两位多加小心。”
“既然在这里遇见，便是缘份，雪公子，我们兄妹俩能进去坐坐吗？”
许明朝松开李慕然的手，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社交准则，她扬起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笑着往前迈了两步。
只不过靠雪寒川越近，寒意便更甚，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继续道：“我和兄长也是因缘巧合，昨日才到这里，是谷中一个叫李霜月的小花灵救了我们。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认识其他人，便当是交个朋友可好？”
李慕然手中一空，冷风从他手心钻过，带来丝丝缕缕冷意。
他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随后捏成拳。他站在原地，沉沉的目光落在许明朝身上，瞧见她眉眼盎然地冲着雪寒川笑，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躁郁。
像是潮湿的阴雨天，不起眼的角落里生长出暗绿色的藤蔓，藤蔓从湿润的带着腐湿气的泥土里悄然攀出，瞧见了日光下一朵灿烂蓬勃的小花。
它喜欢那股鲜活气儿，喜欢到想要长出更大的叶子，更粗壮的经络，牢牢的罩住她，紧紧的罩住她……
他垂下眼，掩去了眸中那一瞬的暗色，唇角微微抿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