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1 / 1)

地下深处藤蔓遍布,如同迷窟。

路上有许多藤蔓编成的“茧”,基本都已经被破开,内里空空,只残留了修士气息。一路走过,新旧程度不一,数量惊人。

云青岫手中托着照明火,打量着这些茧,心中疑窦丛生。

这些茧都是从外被法器破开的,像是有人特地将人救出。能在这样的魔物手底下救人,便代表有能力诛灭它。

只救又不诛魔,那便不是救人。

这里是一个陷阱。

宣黛和李闻鹤昨日遇到的姑娘,是引君入瓮的诱饵。

云青岫甩出一道寻踪符,鎏金符文朝着黑暗深处飘去,她托着掌心焰,提剑向前走,手背略微紧绷。

“师尊怕黑?”裴宥川手中的照明火跳跃着明亮了许多,将前后数米照亮。

云青岫目光游离,含糊其辞道:“还好,就一点点。”

裴宥川望着纤长背影,神情怔然。

她以前从不怕黑。

绕过两道弯,寻踪符飞去之处传来激烈打斗声与少男少女的怒骂。

“这是什么鬼东西,越砍越多?!”

“大师兄你布好了吗,我们要撑不住了!”

地下迷宫中央,庞大菌群堆积蠕动,半幅身躯与菌群相连,五官似融化的蜡烛,惨白诡异,一双眼珠子泛紫光。它的双手伸出,化作柳枝般繁多细软的藤蔓,源源不断绞向四位少年修士。

徐月咬紧牙关,赤金离火凝成火墙,将赵文镜护住。

赵文镜浑身哆嗦,精神紧绷下,有一笔不慎画错。匆匆擦去再想补全时灵海已耗空。

“怎么办!没灵力了!!”

宣黛大怒:“大师兄,你不要总在关键时候出状况!”

裴宥川身影掠过,灵光汇聚于指间,补全了最后几笔。

金光浮起,伏妖阵成,邪魔被束缚于原地,狂乱扭动嘶吼。

赵文镜如见救星:“师弟!小师叔!”

云青岫手中的照明火骤然打向地面,烈焰瞬间熊熊燃起,藤蔓颇为忌惮,纷纷退避,露出原本的碎石地面。

一角暗金阵法露出。

随着烈焰燃烧,阵法完全露出,比这迷窟还要错综复杂,一环扣一环。

是凝聚荒息的法阵,能将一定范围内的荒息引来,营造死寂之地。

云青岫一脚踩碎阵眼,繁复阵法化作流光散去。

法阵破除,荒息散去,灵气渐渐回归。

她放出庞大神识,强硬压制邪魔,随后朝狼狈少年们抛出疗伤丹药,言简意赅:“干掉它。”

少年们士气大涨,有云青岫护阵,又有伏妖阵相助,恶斗一番后终于将它诛灭。

欢呼声在地下回荡。

云青岫道:“地底不止一位邪魔,被困此地时,你们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宣黛等人茫然摇头。

“那些藤蔓把我们拖到这,像粽子一样裹起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忽然就破了。我们想找路出去,没走两步就打起来了,也没见到别的邪魔。”

徐月垂着头,面前有一汪水坑。

“滴答”冰冷水珠顺着石柱,坠入地面的小水坑,涟漪荡漾,模糊了她的神情。

下一刻,徐月微微摇头,轻声道:“我也没有看见。”

云青岫长眉微蹙,她的感知不会出错,那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邪魔想做什么?

与被控制的魔物又有什么联系?

她化剑为簪插入发髻,“该找那位姑娘聊聊天了。”

风渡城外村镇不多,因偏远又灵气稀薄,还有魔物出没,连凡人都不愿居住在此。

稍微有点积蓄的,都会挤破头搬入城内,好歹有护城阵法庇护。

夕阳笼罩莫水镇,野草从倒塌墙垛冒出,迎着落日飘摇。

白露背着一筐柴,推开陈旧院门。

“小露回来了?”青年端着缺口的碗,头转向院门,手上动作不停,往鸡圈里又撒了一把碎米,“饿了没?灶头上热了你喜欢的菜馍馍。”

白露“哎”一声,卸下柴火,转身进灶房拿了两个,一个自己吃,一个递给他。

掰开松软外皮,里头是新鲜野菜,微涩回甘。

“我不饿,你吃。”白景推开递来的手。

一碗碎米喂完,白景把碗放回灶房,又开始整理柴火。他半蹲着,伸手摸索一阵,确定柴火的位置,摸到草绳后将它们按粗细分开捆起来。

白露两三下吞了菜馍馍,跑到白景身边,拦着不让他弄:“哥,我来我来。”

白景温柔拨开阻拦的手,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你忙了一日,歇着去。”

他动作快而熟练,三两下便归类捆好,抱到铺了油布的棚子下。

白露蹲在原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忽然道:“哥,我今日又帮仙师捉到猎物了。”

“怎么了?”白景察觉到她的语气郁郁不乐。

“我有点害怕。”白露抱着膝盖,“最近老梦见他们咒我……”

“咒你?”这令白景匪夷所思,白露口里的猎物都是些没开灵智的灵兽,还能在梦里口吐人言?

他弯腰去探她的额头,“我去请半仙给你看看,整日往林子里跑,怕不是撞邪,被冤魂缠上了。”

“哥,你怎么还信半仙,就是个骗子!”白露连忙站起来,“我就是、就是没睡好做噩梦,不用请他来。”

“对了,仙师说我帮忙捉的猎物够数了,等来拿了这次的,就会给我丹药。你的眼睛就能看见了!”她的语气又轻快起来。

白景抬起手,晃了几下才落在白露脸上,轻轻摸了一下,“为了我这眼睛,让你奔波受苦了。”

白露不吭声。

这双眼睛本就是为了救她,被魔物所伤才瞎掉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也要让白景的眼睛好起来。

“小露,你之前说仙师验出你有灵根,要收你入宗门修行,这事有着落吗?”

白露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仙师说,赐完丹药,就让我入宗门修行。”

“那岂不是就在最近几日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我说?”白景板起脸,“头一回出远门,有很多东西要为你准备。”

“我……”白露去拽他的衣袖,“哥,我不想去了。等拿到丹药,你的眼睛好了,我们攒钱搬进城里好不好?”

“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最想拜入宗门吗,遇到什么事了,你和哥说……”

叩门声打断了白景的话。

院门未关,素白手指曲起,轻缓叩动两下。

白露看清门外站的六人,尤其是昨日才见过的两张熟面孔,吓得连退两步险些摔在地上。

“小露?”白景将她扶住,“怎么了,谁来了?”

白露嘴唇哆嗦着,脸色煞白说不出话。

云青岫领着弟子们徐行走入,微微一笑:“叨扰了,在下的弟子与这位小朋友相识,恰巧路过,想来看看新交的朋友。”

白景听这声音如春风拂面温和,放下几分戒心,“是你认识的仙师?”

白露心神不宁,不知对方为什么没有直接发难,触及到宣黛和李闻鹤的目光时,愈发无地自容:“……是。”

“屋舍粗陋,怠慢各位仙师了。”白景拱手作礼,又催着白露将人领去厅堂暂坐。

一行人被请入昏暗厅堂,简陋得只有一桌四椅,东南角设了小小供桌,供着两座牌位。

白露将仅有的两盏油灯都点上,光线还是昏暗。

裴宥川打了个响指,油灯熄灭,明亮的琉璃灯将昏暗驱散。

屋内唯有云青岫坐着,他站在云青岫身侧,身后宣黛等人盯着白露,目光不善。

屋外,白景在烧柴煮水,准备为仙师们沏茶。

云青岫扬手落下结界,将厅堂笼罩,屋外的声音隔绝在外。

宣黛猛地一拍桌子:“你为什么要骗人!我们这样信任你,竟然坑害人性命!”

几道视线钉在白露身上。

她惶惶跪地,眼泪淌下,不住地磕头:“对、对不起,是我骗了人,你们杀我就好,别杀我哥,他是很好的人,这些事情他不知道的……”

砰砰声不绝于耳,额头很快就见了红。

宣黛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几位年轻弟子头一回被人跪下求情,都不知所措。

赵文镜呐呐道:“看着好可怜,小师叔,要不算了吧……”

一道灵力将白露托起。

“文镜,并不是每一位被引入深林的修士,都有幸逃脱。没逃出来的,去了何处,是否还存活在世,这些你知晓吗?”云青岫收回灵力,眉目平静道,“遇事要么不管,若管了便不可中途而废。”

宣黛等人刚刚也和赵文镜生出了一样的想法,听见这番话,不由愧然。

云青岫看向白露:“你固然有错,罪魁祸首却不是你。今日来此不是要取你性命,只是来询问几件事。”

“你是从何时开始诱骗修士入林?”

白露嗓子发涩:“三、三年前。”

“误入林中的修士数目?”

她声音更低:“算上仙师的五位弟子,一共五十。”

仙洲仙凡混居,天地衰微后修士少了许多,五十人相当于两个小宗门的人数总量。

云青岫又问:“误入修士去了哪,你是否知道?”

这回,白露摇摇头:“那仙师只让我把人骗进去,我只知道林子里有可怕的魔物,不知他为何要我这样做。”

“你说他许你入宗修行,是哪宗修……”

话未问完,云青岫忽的撤去结界,厅堂大门打开。

将暗未暗的夜色里,白景站在门前,一手提着烧水壶,一手抬起做出叩门姿势,唇角弯起,像是在为妹妹交到新朋友而高兴。

白露胡乱擦脸,又想起他看不见,努力保持声音轻快:“哥,你别愣着了,快拿进来。”

青年身躯毫无征兆后仰,烧水壶打翻,他躺在满地狼藉里,无神眼瞳倒映着彻底隐去的夕阳。

白露的脑袋空茫茫,下意识朝他走去,“哥?”

风声、虫鸣、树叶婆娑都消失了,整个院子寂静得可怕。

云青岫将她拦住:“别出去!”

温热液体大股泼洒在云青岫的手背上。徐月随之惊呼:“师尊!她吐血了!”

白露大口大口呕出鲜血,还维持着茫然的表情。

云青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灌入灵力,可她的身体像破了口的袋子,随着最后一滴血液呕出,白露轻飘飘跌在地上。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黯淡的双眼爆出两簇光,用力攥住云青岫的手,“仙师……许诺让我入宗的……嗬、嗬——”

白露死了。

死于噬心咒,魂飞魄散。

两道黑袍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一言不发,聚起磅礴灵潮砸来。

忽而起风了,黯淡月色从阴云缝隙落下。

云青岫借月色看清了黑袍修士伸出的手,青白的皮肤薄如蝉翼,魔纹横生。

这就是堕魔修士了。

两道灵潮挟化神期威压砸下,她扬手甩出一道灵潮对抗,护着五人惊险避过。

“轰——”

灵力震动,掀起巨大气流。

倒塌声不绝于耳,以白露家小院为中心,附近屋舍尽数夷为平地。

莫水镇曾是大镇,有上千口人,如今仅剩上百口人,都聚居在一处。

正是吃晚膳的时候,残垣断壁下,饭菜翻了,惨叫与哭声连片响起。

“设阵护人!”云青岫扔下这句话,急急掠出。

雾青身影随剑光而至,顷刻间已过了几招。

黑袍修士配合默契,化神初期的威压毫无保留放出,一人设阵,一人施法。

命火凝成箭矢流星般落下,与杀阵一同降临。

不惜任何代价,他们也要将所有在场之人就地除去。

慌乱的人群中,四道白衣蓝杉的身影似水中礁石伫立,以灵力撑开小结界,不断呼喊:“大家不要跑,快进结界!”

少年们全力催动灵海,结界逐渐笼罩所有存活之人。

云青岫身后,熟悉的灵力呼啸着涌入,灵海有缺留不住太多,但汇入的灵力却强硬将灵海填满。

她立于院子残墟之上,狂乱的风吹乱衣袍与乌发,拂到裴宥川的面庞上。

“师尊,不要勉强自身。”

云青岫轻笑:“无妨,为师心中有数。”转头对识海道:“系统,帮个忙。”

“你、你又想强行提升修为?这两个可是化神初期呀!至少提到化神才能对付,你现在的身躯承受不了,灵海会碎的!”

云青岫言简意赅道:“来。”

庞大神识顷刻放出,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滞,御空的黑衣修士被生生钉住般难以动弹,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惊恐。

金丹期修士,怎会有如此恐怖的神识?

雾散云开,明月当空,冷清月色为雾青衣袍镀上银辉。

被压制的境界松动,刹那间从金丹中期步入金丹大圆满,转瞬又至化神后期。

云青岫眉目平静,无数月色流淌于掌心,凝成一把长弓,弓弦勒进素白掌心,殷红的血随着飞驰的箭羽溅落。

“铮——”

月色化作长箭击溃流星般的火焰,一箭破除杀阵的阵眼,去势不减直直贯穿黑衣修士眉心。

一箭毙命,元神尽散。

天地万物都能被天灵根修士所用,但从未有人见过,以月杀人。

另一个修士如梦初醒,猛地捏碎腰间玉牌,消失在月色。

命火凝成的残余箭矢纷纷坠落,幸而被徐月等人撑开的小结界挡住,庇佑了凡人平安。

长弓化作点点银光消散,云青岫的灵海震动、开裂。

她艰难咽下口中腥甜,更多的又涌上来,最终变成了呕出的鲜血。

视线旋转颠倒,识海里系统还在疯狂尖叫。

云青岫向后仰,跌进了温热胸膛,一双手揽住她的腰身,像是铁箍。

她看不见裴宥川的脸,只能听见那轻得仿佛呢喃的声音。

“师尊,你为何总将自己弄成这样。”

黑衣修士正在逃亡。

他没想到自己捏碎传送玉牌后,竟有人能这么快追上来。

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因为追他的是涌动的黑雾,如同风渡城外的无间渊。

黑雾之中窸窸窣窣声响不断,令人听得牙酸肉紧。

这些东西逼得他用掉了最后一块传送玉牌,斗转星移间,他已身处千里之外的坤地主城,只要去到最近的千里阵,便能彻底摆脱。

正当他将灵石放入阵中时,阴影悄无声息覆下。

面前的少年艳丽阴郁,暗红眼瞳冷冷望来。

黑衣修士的神情瞬间迟滞,识海被剧痛搅动,痛得他几乎要崩溃尖叫,但神智一点点变得混沌。

“谁派你来的?”

“我、我是……”他不受控制张口,识海中两股力量来回拉扯。

裴宥川眼中红芒闪过,黑衣修士七窍涌出鲜血,艰难张口,发出“嗬嗬”气音。

刚开口,一股恐怖威压顺着黑衣修士的识海反噬而来。

“呵。”裴宥川抬手按住他的头顶,眼帘半垂,杀意毕现。

黑衣修士如熟透的面条,软软倒在千里阵半步之外。

裴宥川取下他腰侧的传音玉简,底部微微亮起,明显是刚使用不久。

这人已经传过消息了。

黑雾吞噬尸首,街道上行人来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云青岫在回程的芥子舟上静养了七日。

四长老留下的乾坤袋里有许多疗伤丹药,她一口气吞了,勉强稳住伤势。

回青山宗的路上出乎意外的顺利,幕后之人像是失去音讯般没再动手。

裴宥川每日变着花样为她准备病号餐。

好吃是好吃,就是清淡了些,吃得云青岫连连叹气。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裴宥川没有问起她的修为为何能忽然突破化神期,又跌回金丹。

徐月等人忙着开结界救人无暇关注战况,没有问很正常。

可她这位徒弟,已经见识了她身上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却从没问过半句。

这些都不重要。

目前最棘手的是她搅入了旁人暗中布下的棋局。

设下天罗地网的陷阱,请修士入瓮,这么多年没有走漏风声,林中魔物一死立刻能调遣来两位化神修士,消息如此灵通,在仙盟里必然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云青岫隐隐觉得,这样的“陷阱”不止莫水镇林中一处。

在芥子舟上,时间流逝飞快。

回到青山宗时,她的伤已经养好了大半。听闻云青岫受过重伤,洛云语眼圈红了,说什么也不许她再下山。

百里竹更是送了成堆的疗伤灵药。

在宗内又静养了几日,云青岫的伤彻底愈合。

此事后,系统严肃声明,绝对不会再进行借贷行为。这次灵海没碎,纯属个人运气好。

离仙门大比还有一个月,云青岫索性专心指导弟子们修行。

仙门大比的内容她并不陌生,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没新意。

如今不缺灵石,她按着往年仙门大比绘制了幻阵,进入阵中如进一方小世界,所见都由施阵者创造。

简称,历年真题模拟训练。

弟子们被练得面如菜色,见云青岫如见鬼,恨不得插翅飞走。

五人里最辛苦的莫过于裴宥川和徐月,白日在幻阵磨炼,夜里一个修习剑法,一个炼丹。

赵文镜原本还为不能拜入云青岫门下失落过很长一段时间,见此情境,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自风渡城回来后,徐月发现裴宥川对她的厌恶淡了许多,相处时倒也算相安无事。

日夜苦练下,徐月由练气突破至筑基,裴宥川步入筑基后期,将要结丹。

云青岫每日躺在院中摇椅上,话本子看完一本又一本,仙洲论坛刷得不亦乐乎。

时光如流水,夏末已过,天渐渐凉下来。

入夜,银辉清冷。

雪衣少年身姿如玉,剑光似雪,揽尽满院月华。

云青岫指尖轻抬,灵力弹出,一盏茶水似流光飞向裴宥川。

竹叶沙沙,少年持剑含笑,剑刃之上茶盏纹丝不动,茶水映出满盏清辉。他道:“谢师尊赐茶。”

云青岫笑道:“不错,此套剑法已修至圆满,明日教你新的。”

一旁的徐月撤去炼丹炉的离火,熟练地从捡出一筐烤地瓜抬到云青岫面前,个个外焦里软,露出蜜色的果肉,甜津津的香气飘在小院里。

云青岫随意拾起一个品尝,神色温和平淡。

徐月一眨不眨望着她,小心翼翼问:“师尊,这回的火候还行吗?”

最近,她在用烤地瓜苦练控火之道。

云青岫要求严苛,太软或太硬不行,太焦或太生也不行,必须外皮微焦,内里软糯淌蜜才算合格。

徐月的脑袋忽然被揉了揉,仰头看见云青岫竖起大拇指,夸道:“完美。”

她松了一口气,低着头揪衣带:“仙门大比里有那样多厉害的丹修,我刚修习丹道不久,要是给宗门丢人……”

云青岫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抬起头。”

月华下,青衣女修温和含笑,将徐月颊边毛茸茸的碎发拨开,与之对视道:“我的弟子,怎会不出色?”

“小月,你会是仙洲未来最出色的丹修。”

半月后,云青岫携弟子启程前往北洲艮山。

大型芥子舟平稳行驶于夜幕中,从外观看,它更像一座移动的画舫,数十层高,灯火通明。

此行从坤地到艮山,行程横跨两州,足足要飞小半个月,耗费巨大。

因此,除了仙盟九宗,其余宗门都选择搭乘公共芥子舟出行。

这艘芥子舟上载满了前往仙门大比的各宗门弟子,客房十分紧俏。

夜风徐徐吹入,云青岫倚着靠窗矮榻,一页页翻过书册,犹带湿意的长发铺散逶迤。

她穿着素袍,枣红腰带也系得随意。倚在月色下,像随时要乘风羽化。

少年推门而入,鼻尖缀着汗珠,显然是刚练完剑。

每日挥剑上千次,再练三遍她亲手编撰的剑谱。这是他的日常任务。

温热修长的手拢起乌黑发丝,裴宥川半弯腰,笑吟吟道:“师尊长发未干就吹冷风,明日要头疼的。”

柔软布巾一点点绞紧湿润发丝,挤出水分,再用玉梳细致梳理。

他力度适中,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又不是凡人,哪有那么娇贵。今日侍者说可以多加些灵石,腾出一间空余客房来,你可以自己住,不必和文镜还有文鹤挤。”

“师尊要赶我走吗?”裴宥川垂下眼眸。

云青岫最受不了他小狗似的,叹气:“这张矮榻略窄了些,睡着不舒服。”

“弟子不需要睡觉,打坐足以。”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黯然,“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扰了师尊清净?”

云青岫差点忘了,只有自己喜欢睡觉。她半是无奈半是笑道:“依你,不愿意搬便不搬吧。”

裴宥川轻轻梳理乌发,唇角微翘。但瞥过话本上的几行字,令他生厌的名字跳入眼中时,唇角立刻垮下,强烈的恨意与妒意涌上,“师尊似乎很喜欢看谢宗主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