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淡香(1 / 1)

林月歌没出声。

给他准备了好几天的免费盒饭,她也累着呢。

现在他不知又想要说些什么。

她得走。

唯一的一个门,却被他堵住了。

因此上,只剩下一个超级狭窄的通道。

该让开的。

袁砺清楚。

但他偏偏没有。

他想看看,在他心里流下那一滴眼泪的,是何方神圣。

是一个保姆罢了。

她很美。

他也知道。雪白腻人的肌肤,纷纷嫩嫩的,在衣着单薄的夏季,哪怕只露出一点儿,也足够吸引目光。

她脸庞娇美,头发乌黑,嘴唇泛着莹润的光泽。

那种娇美的粉,镶嵌在那样的莹白上,才算是相得益彰。

他更是比谁都清楚。

可是不应该,也不可能。

或许,得让她再哭一次,才能印证?

倏然翻起的念头,让他点燃了一丝焦躁。

哭……

怎么哭?哪种哭?

“喂,你让开!”

“袁砺!”

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她一着急上火,就带出了一些乡音,宛转悠扬,别具一番韵味。

袁砺愣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

像是小动物在炸毛。

他舌头顶住后槽牙,咂摸了一下味道。

林月歌是吗。

林月歌三个字,音节从口腔到喉咙,由浅入深,最后一个字,更像是要深入胸腔般地,砸到心底,来引起共鸣。

袁砺摊开双手:“别喊别喊,知道了。”

侧过身子,慢慢退开,然后,靠墙立了一会儿。

在他这种说不出意味的打量中,林月歌迅速地走开。

只是——

她咬了咬牙。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不能再跟他多接触了,明哲保身也好,避开锋芒也罢,林月歌有点害怕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他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有点儿后悔,当时为什么会怀疑他拿了自己的课本,还要那样怀疑地看着他。

她开始乞求女主早些出现。

林月歌坐在房里,叹了口气。

她翻开数学书,第一章:数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读了起来,因为课本太贵重,她舍不得折叠,只是轻轻地曳过来,用笔给压着。

笔是她从书房里捡到的秃头铅笔,大约是陆燕萍用坏了的。

草稿纸她都是找的袁家的废报纸。

她慢慢地思索,试着做了两题。

袁小宝哼唧了一声,她连忙放下笔,拍了拍。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林月歌,很快又睡着了。

她又学了一会儿,门外陆燕萍的声音传来:“小林,小林,你在哪儿呢?”

她走出门去,陆燕萍拎着两网袋的东西回来了。

“快瞧瞧,我买了啥。”

她把网袋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是几个马口铁罐子。

“奶粉?”

林月歌看明白了,陆燕萍出去买了进口奶粉,大约是她跟她说了这件事的缘故。

“你说得对,上了班之后,奶水少了,孩子饿着不好。”

她教林月歌怎么泡奶粉。

这事儿其实不用教,林月歌在梦中做过,只是发生地较晚一些。

但她安安静静地听着。

“呀,什么东西这么香?”

陆燕萍看向了厨房。

林月歌这才想起来放在煤球炉上的小锅子,过去看了下,煤球烧完了,她打开锅盖,让陆燕萍看了一眼。

“是葡萄。”

陆燕萍这才想起来,是那些多出来的葡萄:“这要怎么做来着?”

袁家白糖管够,她就多放了一些糖,加水煮了一会儿,葡萄皮脱落了,肉也有些烂烂的,她把葡萄肉夹出来,摆在盘子里。

她简单跟陆燕萍介绍了一下做法。

“我们家有樱桃树,那种山樱桃,小小的,每年吃不完,就挑大的做果脯呢。”

这话像是提醒了陆燕萍:“果树,听起来还行。”

袁家大院她也没想过修葺,住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陆燕萍难得休息,袁小宝醒来后就抱着孩子,说要去邻居那儿走走。

正中林月歌下怀。

她读了一会儿书之后,太阳快下山了,走出门,要收晒在外面的葡萄干。

葡萄干摆在高处,她脚下架着小凳子,爬上去把盘子端下来。

“还真是不经晒,两串多,就这么一丁点。”

她嘀咕了一句。

与此同时,袁砺撞见了这么一副景色。

女孩子伸手够东西,短短的棉布短衫吊了上去,露出了一小截腰肢。

白生生,那一段优美的弧线,像是玉质的花瓶,又像是云后的弯月,莫名地撩人。

他低垂眼帘,咳嗽了一声。

林月歌惊觉有人,慌忙转头。

她顺着他方才的目光,低下头望到自己露出来一截的腰肢。

忙不迭地用两只手伸下来要捂住,却忘记了自己还站在小凳子上。

她一慌乱,又是捂着腰,又要急着下来,一时间踩空了。

真是要命。

她也试过摔跤这一招,在梦里。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连看都懒得看过来。

现在她根本没了这种心思,却是真的要摔。

见鬼了!

越想离他远点,越是碰上。

真烦!

掉下来的瞬间,林月歌伸手去够木头架子,架子也经不住她这样一拉,哗啦啦地也跟着倒了下来。

她真的很想开口骂人,失重感将她从头到尾地包裹起来,像是一个轻飘飘的蚕茧,随风摆动。

她很怕痛呀。

只是……

她睁开眼睛。

一只手臂环绕在她的腰间,热腾腾的皮肤贴在她薄薄的衬衫布上,手臂上肌肉紧紧地绷着,她稍稍动作,便硬硬地硌得她皮肤都疼。

她抬起头,正对着袁砺的脖子。

小麦色皮肤,汗水闪烁着光芒,青色的血管贲起。

她和他距离近到,她几乎能听到他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声音。

又或者,那隆隆的奔腾声,是她自己的?

又要他来帮什么忙?

她眨去眼中的害怕,却不知此时眼中泛着的是山雾一样氤氲的水光。

两排长长的眼睫毛像是蝴蝶扑闪着翅膀。

刚才的孱弱很快消失在眼底。

纤长洁白的脖颈优雅地折过去一点。

娇柔的声音探出来一点儿恼怒:“你放开我!”

每一个字都是重音。

“好。”

袁砺好整以暇地挑眉,一时飞快松开了手。

她再度失去平衡,真的倒在了地上。

屁股着地。

以一种很不雅的方式。

虽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但更加让人恼怒了。

“你!”

他假装诧异地望过来,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你让我放开的。

她气得浑身颤抖,自己亦步亦趋地爬了起来。

脸蛋红了个遍。

更像什么小动物。

袁砺转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了几下。

倒也不是故意——

但,显然他真的没办法放手之后再去把她捞起来了,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太短了。

林月歌怒目地望着他,眉目之间,都是脏话。

他捻了捻手指,指尖似乎残留着什么触感。

于是很快握拳遮住鼻子:“我扶你?”

“你!”她那双烟雾蒙蒙的杏眼儿瞪得更大,口不择言:“不敢劳驾。”

她抬脚就要走,光速之间,手腕却被抓住了。

之前她掉下来时,他的手掌原本很客气地没有贴到她的腰。

但她稳不住身子,左右摇晃,难免还是碰到了一下。

现在他的手却整个儿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指都很粗粝,仅是短短地抓了一下,她也能感觉到他大拇指内侧的老茧,硌的人生疼。

他拽人的力气也好大。

她缩回手:“你干嘛?”

她还是骂不出来。

他皱着眉头看自己的手,那只突然抓她手腕的——右手。

袁砺把手约束在背后:“对不起。”

林月歌没想到他会开口道歉,脸上的恼怒还直直地挂着。

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转弯。

心底里,却不想。

不想压抑自己的脾气,不想在这时候再变成一个小保姆,规规矩矩。

“道歉也没用。”

她背过身去,退了有十万八千米。

手腕上残留的,不知道是痛还是扎人,麻麻的。

她捏着自己的手腕,自言自语:“真的讨厌。”

没错。

讨厌。

在梦里,怎么做,他都是那样淡然,有时候瞟她一样,她都会心虚,像是缠着他,是天大的罪过。

现在她想远离,他却那么凑近。

还开口道歉。

她只是想安稳地度过在袁家这一段日子,不行么?

生气的脸格外生动,袁砺反倒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只能,是,看着她离开。

仔细想来,她身上一直有淡淡的香味。

像是,喷了香水?

一时之间,他眼底的笑意淡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