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1 / 1)

“荒唐。”林长宴的反应和当日听说她骗他要去寻西宁王报仇一样。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云华暗暗抬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劝说。

“王爷。”云华会意,忙接话道:“我和弟弟从未接触过西宁王,往日里对接的都是雪烟,若是想化解您与西宁王的矛盾,怕是只能通过她了。”

“为什么要化解矛盾?”林长宴诧异道:“本王从无这样的想法。”

他根本不耐与他们几人辩解,才说了几句,便一言不发地走出去,暮雪烟只好跟了上去。

林长宴走得极快,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她只好跟着瑶儿和细儿回到了院中。

稳住林长宴这条路似乎也是绝路,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思来想去不得安眠,又被身上的伤痛折磨着,几乎一晚没有睡。

瑶儿晨起后,才发现她神志不清,昏在榻上,浑身发烫。

及至林长宴赶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太医诊治后,给出的结论是:“骤然受凉,且惊吓过度,心悸难安。再加之近日才有中毒过后的迹象,又受了体外伤,百般病因才造成今日之果。”

老太医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着,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又惊恐地看了一眼林长宴。

孙洪在一旁低下头,不敢叫林长宴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件事的确怪荣王,他何必对这样一个女子如此大动干戈呢?

近几日才中了毒?林长宴想起她后心处的伤疤——难道真如她所言,是沈如春派人下的手?

“劳烦太医看看她体内还有无余毒?”林长宴做出柔和的样子来问。

老太医摇摇头:“已经没了,这为姑娘真是造化大,她体内可不止中毒一次,可几种毒在她体内形成了互攻互克的局面,俗话来讲便是以毒攻毒。”

老太医走后,林长宴索性连瑶儿细儿都遣走了,他需要寂静的环境去思考近些时日发生的事。

他一一思忖着她说的话。

她中了毒,中和了自己给她下的毒。

她与沈如春见面,是为了与他讲和,求他放了自己,好归隐山林。

她失忆后被戏班救起,便留在戏班中上台唱戏,那日她在西宁王府的唱腔他不是没听人说起过,惊才绝艳,不像是短短两个月能练成的。她之前是练武之人,会唱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失踪之前的她打扮娇媚可人,身着衣物多是粉嫩的花朵儿眼色,如今她打扮清冷,多是乳白、嫩柳绿和浅蓝色。

失踪之前的她,刀架在脖子上都面不改色,如今她被一条鞭子吓得浑身发抖。

她说的话好似句句有理,林长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个女人,她究竟是太会演戏,还是她说的都是真的?

此时,睡梦中的她忽然传来一声呻吟。

林长宴起身看去,见她皱着眉头,左右摇着头,口中含混不清地在解释着什么,他只听清了“我不是”“真的”“怎么办”几个字。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忽然又平静下来,口中喊了一声:“妈妈。”

喊完这一声,她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在梦里哀哀地哭起来。

“妈妈?”林长宴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奇怪。

他从未听人这样喊过,或许有人管自己府内的老嬷嬷叫妈妈,可一般也是带着姓氏的,不会直接叫妈妈。

他记在心里,出去催药,顺便让孙洪抽空打听一下哪里的人会有这样的称谓。

孙洪忙得焦头烂额,他一边答应着,一边问道:“王爷,您把谢大人派到哪里去了?”

谢景在的时候,他就不至于一个人忙了。

“他去监管公主府的婚房布置,兼顾公主府的安全,其他人本王放心不下。”林长宴答道。

孙洪听了,双目都快瞪圆了:不是,这就是荣王说的有急事?

他不敢说什么,把药端上来,轻声问:“要不要叫瑶儿和细儿前去伺候?”

林长宴没回答,端着药便回去了。

暮雪烟还在喊着妈妈,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仿佛整个人都躺在这位“妈妈”的怀抱中。

林长宴从未服侍过人,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待到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唇边。

许是闻到了苦味,她又皱起眉头,试图翻身背对林长宴。

林长宴眼疾手快,用手肘压住了她的肩膀,叫她动弹不得。

她又委屈起来,开始喊妈妈,右手在半空中乱抓。

林长宴没法,只得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用左手抓住她的右手,防止她把药弄撒了。

她马上平静了许多,口中问道:“妈妈?是你吗?”

“是我。”林长宴才一开口,又觉得无地自容——他从没有为了安抚一个人做到这样过。

他左手抓着她的手,手肘压着她的肩,右手伸长了够一勺药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口中去。

她终于乖了些,最起码肯安安静静地吃药了。

直到林长宴大半个身子都酸麻了,那碗药才见了底。

看着她满足地翻身睡去,他忍不住揉着发酸的手臂,叹了一声。

如果自己真的冤枉了她,这便算是补偿了。

第二日,明芳公主递了信来,叫林长宴过去叙话。

来回又是大半日的路程,临行前,林长宴吩咐孙洪,待暮雪烟病轻了,挪到厢房去住。

毕竟总是住在自己院内也不好,他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一直住在别院里。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算了,就从本王院内收拾一间耳房给她住吧。”搬来搬去的也不甚方便。

明芳公主盯着昏昏欲睡的林长宴,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她吩咐宫人将酒撤下去,改换浓茶来。

“昨夜忙什么了?”她才问出口,便看到他犹如惊弓之鸟,坐直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皇姐。”他甩甩头,觉得还是和明芳公主讲一讲事情的始末比较好。

毕竟没有旁的人能帮他出主意。

他从头讲到尾,最终问道:“皇姐,你说她到底是不是太子或五弟派来迷惑我的?”

明芳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她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与你往日做事的风格不一致。”她笑道:“若是往日,她身份可疑,你管她是谁的人,杀了或者关起来就是了,何须迟疑至此。”

“依我看,你怕不是对这个女子上了心了?”

她这话问出口,便看到林长宴先是瞪圆了双眼,随后便连连摇头否认。

“长姐别开玩笑。”他尴尬地说道:“此番难题确实难解,不然也不会来求长姐了。”

“那长姐问你,那日你拘捕的小戏子是否也是她?”

“……是。”

“长姐再问你,你身上有什么把柄在她身上吗?”

“没有。”

“那长姐再问你,你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吗?”

林长宴本来认认真真回答着,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不禁扶额叹道:“长姐又拿我寻开心。”

“不是寻开心。”长公主正色道:“最后的问题是真心实意要问你,你见我何时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愿意与她共度余生?”

林长宴沉默了。她失踪之前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如今再见,虽然性情安静了许多,可仍然存了向往自由之意,若是和她共度余生,她就要一直跟着他住在荣王府里,对她来说,怕是很煎熬。

他马上说道:“她不会同意的。”

“那就是你愿意了?”明芳期待的表情终于落到了实处,她盯着林长宴涨红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长姐别笑了。”他把头埋下去:“我没说我愿意。”

“不用说了。”明芳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笑痛了的肚子。

“你向来严肃惯了,不好说出口,你的心思长姐看得明明白白。”她用帕子掩住口,盯着林长宴看了半日,越想越开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打动他百折不挠的心?

“长姐要见她一见。”她说。

“这不合规矩吧?”林长宴抬起头来问。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又不是叫她来宫里。后日我要去吏部侍郎石井月府上送礼,届时你寻个僻静的地儿就是了。”

她怕林长宴不答应,转身便走,只丢下一句话:“本公主困了,先去歇息,你想好地方后,遣宫女来告知我一声。”

林长宴不管三七二十一,站起身来就要走。谁知殿门外的宫女们迎上来,极有默契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明芳公主是非要见她不可了,他又不可能在锦妃娘娘的寝宫里闹事,只好含笑道:“京城有一座庙宇,名叫广善寺,距离吏部侍郎府邸不远,还请公主后日闲时小聚。”

宫女们这才行了礼,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路。

林长宴回到府中,孙洪马上赶来,瞅见四下无人,方才轻声说道:“王爷,暮姑娘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他面露难色道:“只是,她醒来后一直吵闹着求去。”

林长宴冷目一瞥,不满道:“好吃好喝待她,为何还要吵嚷着出去?”

他见孙洪瘪着嘴不敢吭声,便缓和了语气,交代道:“后天打发她穿件像样的衣裳,随本王去广善寺一趟。”

孙洪听了,两眼放光——广善寺,这不是祈求姻缘的庙宇吗?

他只知道主子爷怕是对暮姑娘动了心思,可他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

“知道了,奴才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