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1 / 1)

把酒樽安顿好,江溪将带回来的陶罐清洗干净,灰褐色的素色粗陶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拿干净布巾擦拭干净放到陈列区的浮云镂空花纹摆放架上,罐里放上几枝刚折下来的树枝,稳重质朴的禅意中又多了几分盎然生机。

午后的阳光穿过芭蕉丛照进来,浅灰色的地板上落下五彩斑斓的光影,小酒樽新奇的追着光影踩来踩去,虚弱的十二桥则静静睡去了。

看来还得尽快寻到古玩图鉴上的青白釉花口盏托,江溪将乌漆嘛黑的木疙瘩带到后院的一间房,这是一间修复清理工具房,里面放着一些比较老旧的修复清理工具。

江溪曾经跟人学过鉴赏和修复古玩,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没再继续,她拿起一只清洗用的软毛笔,因为十二桥的缘故,毛笔并没有虫蛀朽坏,不过有很多曾经主人使用的痕迹。

她坐在窗边,拿起毛巾、软毛笔轻轻处理木疙瘩上面一指厚的污垢,陶罐大概率是卖不出去,只能用来插花的,随意洗也不碍事,但这木疙瘩是真正的古董,就不能粗暴的清洗了,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借着窗外的光,江溪开始清理物件,恍惚的好像回到多年前机缘巧合跟着老头初学清理古玩的日子,也是这样空闲的夏日午后,在蝉鸣声里慢慢清理,直到物件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许久没碰,摸索几下后上了手,慢慢熟稔的拿着工具清理着,一清理就是一下午。

待到窗外布满霞光时,木疙瘩已露出大半清晰模样,江溪拿起来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方黑檀木的木制印章。

清洗过后的木疙瘩少了一层污垢,露出黑色长方形身体,表面微微泛着温润的光,木纹若隐若现,含蓄且不张扬。

“你已经清理出来了?”十二桥的声音出现在窗边,江溪抬头,十二桥的虚影若隐若现,小酒樽圆圆的脑袋也挤在旁边,“诶,这块木疙瘩洗干净好看多了,它是什么?”

“是一块木制印章。”江溪翻转露出底部,底下还有一些陈年老垢,字迹不是很清晰,隐约只能看到‘xx居士’四个字,得拿牙签慢慢挑里面的垢。

十二桥凑近看了看:“印章棱角这里缺了一点。”

江溪刚才就注意到了:“不在印章底部,影响不大,等古玩店开张赚钱了我买一些修复材料回来修复。”

“你会修复?”酒樽凑到江溪跟前,挺了挺肚腩,“你可以把我修复瘦一点吗?”

江溪被他的动作逗得忍俊不禁,“......你想瘦得回炉重造。”

酒樽被嘲很不开心,努力为自己挽尊:“你没本事就直说,我又不怪你。”

江溪呵呵一声推开他,继续清理印章,早些清理好才能早些摆上博古架卖钱,不过还不等她处理好,十二桥先迎来了客人。

来的客人是陈金花,她脸色比前天瞧着更憔悴,“阿姨没睡好?”

“昨晚我大孙子忽然摔下楼梯,连夜送到医院做了手术,我在医院一直守到现在,回来经过浣花路时想到你,想过来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帮我选几串黄水晶。”陈金花是真的被折腾的没辙了,之前只是倒霉破财,现在人还受伤了,必须得想想法子。

江溪将买来手串摆在乌木桌上供她选择,“我上午去市场上挑了几串天然的黄玛瑙、黄水晶、黑曜石手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正好不用再跑一趟。”陈金花拿起一串黄水晶,里面隐约有絮状,色泽很柔和浅淡,瞧着还不错,“姑娘这手串能量足不足?保证能辟邪转运发财吧?”

“有这个说法,但全靠这个恐怕是不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还是要找到症结才行。”江溪看陈金花满脸愁容,感觉不是手串能解决的事。

陈金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咋说,就是家里总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酒樽嗖的一下从博古架跑到了门口,一脸八卦的盯着陈金花。

江溪看了它一眼,随后询问陈金花是什么奇怪的事?

“大概半年前开始,家里人总是忽然听到声响,有时像是有人哭有人说话,有时又莫名其妙的碎东西。”陈金花压低声音,“我和你说老实话吧,其实上个月找过一次大师,结果一点用都没用,我儿子说再打听打听厉害的,但现在人出事了我就特别心慌,怕几个小辈再出事,所以不管这些有没有用,我都想买回去给小辈们戴上。”

江溪觉得陈金花这属于病急乱投医了,正想劝说时忽然看到桌上的十二桥古玩图鉴微微泛着点点光,像珍珠一般柔和的光晕。

“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物灵存在过的痕迹,它很虚弱,快要消散了,请将它带回来。”十二桥轻声说。

江溪余光看了下站在旁边满脸焦虑的陈金花,低声询问:“是什么?”

十二桥太虚弱,没法感受到更多信息,需要江溪自己寻找。

江溪心底斟酌了片刻,询问陈金花:“阿姨,方便带我去你家瞧瞧吗?兴许能找到问题所在。”

“去我家?你是大师?”陈金花忍不住问。

“我不是,我只是有个猜测,需要去看了才能确认。”江溪没将话说死,但陈金花望着她乌黑清润的灵动杏眼,心底莫名就信了她,也期盼她能帮自己解决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去。”

江溪拿出钥匙,关上门和陈金花一起往外走,酒樽跟了上来:“我也想去。”

怕陈金花知道,江溪没有回答他,他仍小跑着跟了上来,两人一物灵沿着浣花路往外走,穿过江边公园去她家,傍晚温度已经降下来一点,江边有风吹着,还算凉爽。

与此同时,上午古玩市场碰到的卷毛青年木着脸走进一间装修高档的古玩店。

穿着唐装的老板见他进来,赶紧起身热情迎接:“我就说今儿门口喜鹊怎么一直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李先生快请坐。”

卷毛坐在沙发上,将玉鼻烟壶放在紫檀木的茶几上,“我上午在古玩市场的摊上淘到一个玉鼻烟壶,王老板你帮我瞧瞧,据说是卢芹斋手中流出来的,有一百多年历史。”

中午回家后,他心底就对那女孩的话耿耿于怀,动摇之后越看越不对劲,最终还是决定送来古玩店再确认一下。

“请稍等。”王老板戴上手套,笑呵呵的接过玉鼻烟壶,和店里的专业鉴赏人员一起仔细观察上面的釉、雕刻手法、内里打磨痕迹,十分钟后几人欲言又止的看着李先生,“李先生,这玉鼻烟壶......”

卷毛心底已经有了数,但仍有一点不甘心:“怎么样?”

“先不说外面沉淀的釉,就说里面吧,如果真是一百多年的玉鼻烟壶,里面不可能打磨得这么光滑,而且里面釉色也不太对。”王老板发觉他脸色很难看,硬生生将到嘴边的‘新货’两字改成:“可能我们肉眼检测不对,可以再用热释光再检测一次。”

“不用了,假的再检测也不会变成真的。”卷毛以为那女孩是随口胡说,没想到真被她说中了。

王老板已经习惯李先生又菜又爱玩,一个月不被骗几十万都皮痒痒,他笑着安慰,“外面走街串巷的荒货本来真假混合,李先生刚入行不久看打眼也正常,您以后可以直接来我们古玩店挑选,都是有品质的真品。”

“那有什么意思。”卷毛将玉鼻烟壶扔垃圾一般的扔回盒子,叹气感慨一句:“寻寻觅觅,却得了个凄凄惨惨戚戚。”

早已习惯他张嘴念诗的爱好,王老板笑笑没再说话,只是等他走后才耸耸肩:“等着看吧,他还要交很长一段时间的学费呢。”

卷毛窝着火从古玩店出来,本想淘一件稀奇的给爷爷贺寿,没想到又是假的,这群人造假手段太高明了,真是防不胜防。

又想到上午遇到的那人,她都没凑近看,竟然一眼就辨出了真假,挺有本事的,要是让她帮忙挑选,一定能一雪前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到。

他揣着小心思开车打算去古玩市场,经过一片民居时忽然看到一条眼熟的旗袍晃过,他仔细看了看,“诶,是你!买假酒樽那个。”

江溪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卷毛将一辆好车停在了路边。

“你才假,你全假都假!”酒樽叉着腰使劲瞪了几下卷毛,可惜卷毛看不见他,下车后径直走到江溪跟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听他念诗,江溪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

卷毛说:“那个玉鼻烟壶我找人验证过了,的确是假的。”

江溪点点头,然后呢。

卷毛眼底露出清澈又崇拜的光:“你怎么办到的?隔那么远也能一眼辨出真假,我仔细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早知道我应该听你的。”

酒樽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笨。”

江溪垂眼看了下叽叽歪歪个不停的酒樽,还好眼前的人听不到,“多看看就懂了。”

“我这一年也跟人学了很多,但仍看走眼。”卷毛一脸真诚的问江溪,“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吗?”

江溪婉拒:“现在没时间,我要去陈阿姨家里一趟。”

“我不着急,我可以等你忙完,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卷毛看了下表,才晚上八点多,天才刚黑。

“......随你。”江溪跟着陈阿姨往民居巷里走,闲着没事儿的卷毛也跟了上来,“反正无聊,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凑下热闹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秋白,你也可以简称我为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