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1)

金乌西坠,霞光余晖洒进十二桥里面。

余晖里还夹杂着阵阵江风,吹得桌上的光影晃了一下,江溪眨了下眼,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好似都是她的错觉。

“十二桥,那是你吗?”江溪询问,但十二桥没有回应,好似睡着了一般,看出十二桥不打算应声,她也懒得再追问,先安定下来再说。

关好大门,她绕去掐丝珐琅玻璃窗的外面,窗外有一方小院,院里种着几丛凌乱生长的芭蕉,翠绿欲滴的叶片宽大如扇,遮住了大半院落。

小院左边尽头也属于古玩陈列区,连接着前面陈列区和院墙,像是个翻了身的7,院墙上长着青苔,绿油油的一直延伸到右边尽头。

右边尽头是一处月门,月门进入是游廊,往里是中规中矩的凹形院子,青灰的墙,乌墨的瓦,像一幅简单的水墨画。

院子中央有一棵两人环抱粗壮的梨树,一百多年的树龄,枝繁叶茂,如一个巨大华盖遮住大半的光影。

光影一遮,驱散了闷热的暑意,江溪穿过满地青苔杂草的院落,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口,门窗上镶嵌着海棠纹的窗框,玻璃有细微碎裂,梁柱也斑驳褪色。

江溪隔着玻璃往里看,屋子外表虽破旧,但里面家具还算齐全,有木床、木柜和桌椅,其他就没了,但对于此时的她而言算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后边这处小院不如前面古玩店干净,需要打扫一遍,江溪到水井边上打了水,将房间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一共九间房,全部打扫干净已是月上枝头。

江溪也累得不行,没吃晚饭,洗了个澡就直接睡了过去。

“你醒醒,该醒了。”

“别吵。”江溪裹着薄毯子翻了个身,谁这么缺德,大晚上不睡觉,喊什么喊。

忽地又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开眼,谁进她屋了?

“是我。”十二桥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江溪心底稍松了口气,翻转身体,睡眼惺忪的望着窗边,晨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光影斑驳点点,瞧着才早上九点:“这么早你吵我干什么?”

十二桥语气弱弱的:“你该起床去寻找古玩了。”

江溪重新闭上眼,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时间还早呢,我昨晚打扫卫生好累,现在还腰酸背痛手抽筋,我得歇几天才行。”

十二桥焦急的提高了音量:“可你昨天答应要帮我的。”

江溪按了按酸疼的腰,床板太硬了,膈得难受,实在爬不起来:“我是答应你了,可现在有了意外,要是这个院子和前面一样干净,我也不会累成这样。”

“我太虚弱了,只能照看好前面。”说这话时,十二桥声音弱了两分。

“那就容我缓缓吧,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等我睡醒再说。”江溪真的困极了,闭着眼翻了个身,睡觉要紧。

“你再不帮我,我很快就会彻底沉睡直至消失的。”十二桥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再没有古玩来填上图鉴,它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的。

说完它往床里看了看,发现江溪还是闭着眼睡觉,以为江溪真的要反悔了,委屈的飘回古玩店,双手环抱着胸坐在乌木长桌上,难过的盯着地面,最终还是要消散吗?

“哭了?”

十二桥听到江溪温温柔柔的声音,猛地回头看着披着头发的她,雀跃欢喜起来:“你起来帮我了?”

“再不起来,我怕有谁会偷偷的哭。”江溪刚才察觉到十二桥的焦急,努力的撑开眼皮起床,一进来果然隐隐听到小声啜泣的声音。

“我没有。”十二桥别扭的否认。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江溪嘴角翘起笑了下,没拆穿它,“你让我寻找古玩回来,有什么要求,总不能让我跟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吧?”

“有意识的古玩最好,其他珍贵古玩也可以。”整个十二桥都是它,什么古玩都对它有帮助。

都可以反而让人更为难,江溪无奈笑了笑:“有没有具体提示?”

“你可以打开我。”十二桥轻声说。

江溪伸手翻开古玩图鉴,里面扉页是空白的,正疑惑时页面上自动浮现出一张古玩图片,是一只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青里透着白,釉色莹润,线条秀气,十分惊艳漂亮。

“这一看就很贵,卖了我都买不起,咱们还是从简单点的开始吧。”

十二桥瞄了眼江溪,无奈妥协:“那你先寻一些普通古玩回来,将十二桥开起来,有钱了再买它。”

古玩图鉴只能主动浮现它知道的普通珍宝古玩,这只青白釉花口盏托是它曾经见过最漂亮的一只盏托。

江溪不知道十二桥的小心思,偏头看向陈列区的方向,稀稀拉拉放着十几个古玩,确实有些少,她去古玩市场捡捡漏,争取赚它个几十万,虽然有了住处,但温饱还需解决呢。

她回屋换了一条自己很喜欢也很适合出门谈事的浅绿色印花旗袍,乌黑长发用木簪简单盘起,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温婉气质起来,她拿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钱,撑着遮阳伞出了门。

十二桥太虚弱了,没办法跟出来,江溪只能独自一人去古玩市场,在入口处吃了一碗便宜实惠的杂酱面,这才慢悠悠的进入古玩市场。

这处古玩市场叫送仙巷,是榕城最大的旧货古玩市场,汇集了文物书画、文房四宝、瓷器、家具、珠宝玉石、生活用品、花鸟虫兽等。

每天上午刚开市,卖货的、进货的、捡漏的都汇集过来,人流挺大的。

江溪穿过巷口的牌坊门楼,顺着人流往里走,路边有许多商铺和摆地摊的,她往地摊上看了看,基本上都一眼假。

往里走了七八百米,里面人少一些,能挑的反而多了起来,只是物件年岁不长,价值也不高,江溪看着看着,忽然看到有一盏掐丝珐琅的小夜灯,顶部是镂空鎏金缠枝莲纹,中间玻璃灯柱上有鎏金彩绘、掐丝珐琅工艺,图案是山茶花,雅致又漂亮。

虽不值钱,但和古玩店的大片珐琅彩绘玻璃挺搭配的,江溪上去准备细看一下。

坐在马扎上玩手机的老板察觉到有客人,余光看到半截印花旗袍,心底一喜,这行头看起来就是有钱的买主,立即扬起笑脸抬头望过来,“客人想买什么......”

待看清客人的脸时,老板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下一秒收起笑垮下脸,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是你?”遇到你简直倒霉。

江溪也没想到是昨儿公园里卖古玩那老板,也是巧了,不过看老板的表情像是不乐意见到自己,故意说了一句:“说明有缘。”

老板噎了下,有缘分个屁,做他们这一行最怕这种懂行的,想忽悠都忽悠不成,他余光看着马上过来的客人,不想被影响生意,木着脸挥挥竹编蒲叶扇,“买不买?不买就快走,别碍着我做生意。”

原本想买下小夜灯的江溪听这话,温柔假笑说了一句:“你这些东西倒贴钱送我还得考虑化学物质中毒。”

说完直接走开,留下老板气得在原地磨牙,长得这么漂亮说话咋这么气人。

江溪心情不错的往前走了大概二十米,看到一个摊上有几只有些年代的粗陶罐、陶罐花瓶、瓷碗、珍宝盒,釉色还不错,于是停下来打算挑一挑。

同时旁边还有一个卷毛青年正站在摊前,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的,头发又黑又卷,眼睛圆润明亮,隐约泛着淡淡的蓝,立体的五官瞧着有两分混血血统,此刻他正聚精会神的听老板介绍手中的古玩。

身材微胖的老板手里小心托着一只色泽温润如脂、颜色雅致的玉鼻烟壶,声情并茂的介绍着它的来历,“老板你知道卢芹斋吧,就是卖了国宝昭陵六骏其中两骏飒露紫、拳毛騧,还有皿方罍、龙门石狮那个人,这只清末鼻烟壶就是他们公司收着的,只是当时嫌不到代,就随便扔给手下的人了,那人刚好是我家老祖宗,一直留到现在,算起来也百多年了。”

“老板你看看鼻烟壶上的雕工,这玉的色泽,都是顶顶好的,只是制造的时间晚了才卖这个价,若是乾隆、雍正年间的至少贵二十倍。”老板说着和卷毛比划了一下10万。

卷毛青年听得很心动,接连点头,“这是我见到过最漂亮的玉鼻烟壶,确实瞧着很开门。”

老板:“那肯定的,我这里都是大开门好货,好东西不常有,遇到就是缘分,尽早拿下,可莫要错失好物。”

卷毛青年觉得价格还不错,用不算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正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错过它我肯定会后悔。”

听到他念诗,默默挑选的江溪偏头望过去,这外国卷毛竟然还会念诗,但能用在这里吗?

“老板好文采啊,你这样有文化的人才配得上这只玉鼻烟壶,我给你包起来?”老板嘿嘿笑得真诚,瞧着有几分憨厚老实。

但江溪觉得他不是真憨厚老实的人,老板手中的玉鼻烟壶看起来确实很有年代感,但她天生的直觉那是做旧的东西。

她又看向已经乐呵呵的卷毛,一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钱的冤大头,不坑你坑谁呢。

卷毛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眼前这人出色的容貌气质给他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脸上不由自主挂上了笑,但随即想到他已经看中的玉鼻烟壶,当即敛笑正色说:“怎么了?你也看上这一百多年的玉鼻烟壶?先来先得,就算你长得再好看,我也是不会让给你的。”

“......有没有一百多年我不清楚,但我并没有想抢它的意思。”昨儿陈阿姨的情况是例外,正常情况下江溪并不会多嘴,她随手拿起一个外表没有装饰的素面粗陶罐,颜色深沉,表面却泛着淡淡光泽,透着稳重和质朴。

有一些年月,价值不高,但用来插花还不错,她顺手又指了指几个灰扑扑的粗陶碗混入进去,“这几个怎么卖?”

她指的里面有真有假,这让老板觉得她是个不懂古玩的外行,“老板喜欢陶器?我这里还有一些,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他说着打开身后的一只原木色的木箱,里面还放着十几只灰扑扑的陶碗陶罐,另外还放着一些小物件,还有几只深红色的小木盒。

老板搬出陶罐时不小心撞了下其中一只小木盒,木盒里忽然发出一声抱怨,“又撞我,再撞我都要脑震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