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1)

麦光虽觉得自制的干发粉效果一般,但苗苗却觉得很是不错。都是一个屋里住着的,这段时间园子里买东西又不方便,听了苗苗的反馈,红果和绿波也拿手帕、果脯过来找麦光换了一些。

麦光做这个本是为了自用的,剩下的量也不算多,等到又有新鲜事发生,园子里的监管不像最开始那么紧的时候,屋里其余的三个就不怎么找她换了。

说起这件新鲜事,最近在府里的下人们的口舌之间也成了府里辉煌的又一则证明:为了准备娘娘省亲,东府的蔷二爷斥巨资新近在江南采买了十多个女孩子准备组建一个戏班——关于这巨资到底有多少,有说一万两的,有说两万两的,反正都是下人们不能想象的天大数字。

这些女孩子进府时,麦光给太太送花去还特意绕路看了热闹呢,果然一个个衣绮罗、着锦绣,行头里金银珠玉也不知有多少。麦光觉得,如果府里真在组戏班上花了大钱,那这些女孩子们本身可能也就是搭头,真正值钱的还是唱戏的行头:点翠头面、九龙冠——上面的金银点翠可都是真的;蟒袍、官衣、团凤帔——用的料子又软又滑,色泽也艳丽,看着就好像非常昂贵的奢侈品。

府里选了好些些年轻时学过唱戏的女人,在园子后面的一个院子里教这些女孩子唱戏。麦光偶尔要把补种的花苗送到园子北门附近那山上去,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那些女孩子们吊嗓子的声音,有时甚至到中午了还能听见那院里的女人们的呵骂声。

当初教麦光等人的白妈妈好歹是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麦光这一批小丫头在当时也算是府里半公认的,最有可能“出息”的,所以虽也受过些打骂,但麦光看过最严重的无非就是她刚进府的那天的那种情形——抽断竹条而已。同时,因为她们学的是做丫鬟的规矩,平时最常练的就是“站功”,累是肯定累,但不算太难为人。

同样是被府里以“准备娘娘省亲”的目的买进来的,这批学唱戏的丫鬟们受到的教训就更严。除了唱腔优美之外,练习身段时被教习妈妈们折腾得满头大汗是常有的事。有些动作,麦光只是看着就已经感觉到一种非人般的苛责了——比如最近,有人在练翻筋斗摔了一身的伤,还有练长绸舞练到吃饭时胳膊都抬不起来的。一开始,受了伤后还有人喊,可师傅们怕她们把嗓子喊坏了,每次有人喊出声来都要额外被打,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再喊了。

站在山上看到这一切的不止麦光一个,绿波见到后,私下和麦光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被吓得连抚胸口,“幸亏咱们进府早,要是现在进府……”

麦光也唯有叹息了。

赶在十月的尾巴上,麦光那副护膝终于做好了。好在护膝这东西真正的作用是御寒,像麦光这样因为看到罚跪才想着做护膝的还是少数。

见麦光几乎是卡着时间送来的护膝,周大娘深觉这是个有心的孩子,“你娘十五那天还来我家找过我呢,听说你如今就在咱们国公府奉旨造的园子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连连让你放心家里,你爹的债也还上了,听说又找了一家木材行,如今还做账房。”

刘平竟然真的没对她娘动手?麦光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到底欣慰占了上风,知道家人没事,她也没了刨根究底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让妈妈为我费心了。”

周妈妈连连摆手,“你就先好好在府里干着吧。太太说了,咱们府里收你进来原是为了避祸,要是你娘什么时候想赎你出去,只要亲自来说,她会吩咐管事放了你的身契的。”

麦光没想到惊喜来得这般突然,只是心里虽高兴,这会儿却不能表现出来。听了周妈妈这番话,麦光连忙道,“当初我们母女走投无路,是府里庇佑我不被卖到那等地方去。若是我躲过了祸就只管自个儿,说走就走,岂不是那等养不熟的白眼狼?妈妈,我知道我人小力微,即便在府里也不能报答太□□德的万一,可若是就这样去了,我更不能安心。”

开玩笑,在人身权利平等的现代,跳槽还不能让老板知道呢,何况在这个丫鬟仆役在法律上和畜产等同的古代?而且,周妈妈刚说完刘家已经好了,欠债还了、刘平又重新找到工作,就接上这番话,真的很像是在钓鱼啊!

况且,周妈妈还说她娘本月十五来过呢!不管这“想走就能走”的条件是不是真的吧,反正太太开出的条件不是“她本人想走就能走”,而是“她亲娘什么时候想把孩子接回去都可以”。换句话说,即便她现在出府了,人身权利还是在刘平和她娘那。这次刘平赌红了眼,把她输出去之后她娘还能死皮赖脸求到国公府里,可若是她家里稍微缓过来一点她娘就把她接回去了,下次刘平赌瘾复发的时候她们母女还能求谁去?

果然,见她是这样的反应,周妈妈的嘴角翘了翘,伸手摸了摸麦光的头,夸道,“好孩子,去当差吧。”

麦光是趁着周瑞家的当差时找过来的,出门时刚好碰见三位小姐过来太太这边请安。麦光站在一边等三位小姐过去了,才从太太的院子中出来,一路上还在想周妈妈刚才说的话: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关于她家里的情况好起来了的那些都是周瑞家的为了试探她对府里的反应,故意说出来钓鱼的,她家里的真正情况如何现在不好说。就是不知道周瑞家的刚才说的,她娘这个月来过的事是不是周瑞家的说来骗她的。

回到花房,左思右想之后,麦光还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国公府的下人要有国公府的牌面,她娘找周瑞家的说情归说情,但周瑞家的也没能耐到能让太太为她破例的地步——就算真有这能耐,周瑞家的也不可能用在她身上啊!所以她入府的时候和这一批别的小丫头没什么区别,都是签的死契。

周瑞家的不主动提起这件事,她是不会想着以后能有一天赎身出府的——最起码在刘平死了之前,赎身这件事都不在她的未来选项里。可今天周瑞家的主动提起这件事,话里话外暗示她可以让她娘过来把她要回家里,又是什么意思?

麦光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瑞家的正在房门外等来请安的三春和太太叙话。上次拒了丫鬟闹得全府里主子身边都没添人之后,迎春越发沉默了。惜春年纪还小,正是憨吃憨玩的年纪,来了太太屋里,眼神也只往炕上的玫瑰酥上瞟。王夫人看得一笑,倒不多说什么,只让人把点心给她端过去。

这样一来,屋里越发只有探春的声音了,“前儿我过来请安,周姐姐说太太晚上还是睡不太安稳,想来是看着大姐姐回来省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太太心急起来。”

入宫的女儿一直是王夫人的骄傲,这会儿听见探春提起长姐,王夫人嘴角的笑纹都加深了几分,连连感慨道,“虽说皇恩浩荡,咱们也知道娘娘再没有不顺心的地方,可我这心里……”

探春见王夫人眼里有了泪意,连忙起身安慰,“这就是圣人待娘娘们的心意了,正是体谅娘娘和太太的母女之情,才有了这旷古未有的恩典。这时候太太更应该保重自身,免得娘娘回来见到太太担心啊。”

王夫人叹道,“是这个道理。”可母女之情,怎么可能是人心能控制的?何况王夫人本就是天真烂漫之人,城府不深,如今遇到这种大事,只是晚上有些睡不安稳,已经是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探春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光劝就能劝得太太放开心胸的,又关心了些王夫人的饮食,就和其余两人一起回了屋子。

周瑞家的一直在旁边等着,刚才探春用她作为打开话匣子的钥匙,她也只是对着探春微微一笑,并不插话。这会儿见三春告退了,她才上前把麦光刚才的反应一一说了,末了加了一句,“依奴婢看,那丫头倒和她娘不太一样,不是个一门心思求去的。”

提起盈袖,王夫人也是一声叹息,“谁说得准呢?她若真的不想求去,一直待在园子里,以后比她娘有福气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