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1 / 1)

爆头那一瞬间,孤山聿恰好跑到裴浔之身边,见状,愣了半晌,然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登时痛得失声:“嘶——!”

居然是真的!

她一个五境,为什么能轻轻松松撕碎一只他这个七境都打不过的妖物?!

“……”

裴浔之回过神来,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他伫立在原地未动,一直不错眼地凝视云知微,视线落在她沾满鲜血的左手上,见其完好无损,高悬的心方缓缓落下,然后慢慢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背上的衣衫早已汗湿了。

云知微小心翼翼地将沾了妖血的手稍稍抬起,直挺挺地垂在身侧,避免触碰到自己的裙子,宛若一只抬着翅膀走路的小鸭子。

她走到裴浔之跟前,站定,一副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做了一件足以让整个九州修士震惊的无辜模样,抬起头,眨巴眼,伸手抓住他的小臂:“裴濯,你吓傻啦?”

见裴浔之不回答,她笃定他是吓傻了,于是趁机在他小臂上来回摸了几把,偷偷将掌中鲜血擦干净。

然后走到一边,弯腰捡起方才因乱落在地上的装桂花糕的油纸,欣喜宣布:“还剩三块!”

她折回来,捧着桂花糕,递给裴浔之,一脸人畜无害,认真推荐:“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快吃。”

饿极的孤山聿探头,本想顺手牵羊,但瞥见那三块桂花糕都溅上了几个血点子,登时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缩回手。

裴浔之顿了顿,一脸木然地收下桂花糕,嘴唇蠕动,缓慢吐出俩字:“谢了。”

一直到云知微发现自己手还黏糊着,宣布要去溪边洗手离开后,他还怔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啊?她不是才五境么?”

孤山聿望着云知微的背影,等她走到溪水边蹲下洗手,这才用手肘戳了戳裴浔之,疑惑发问。

裴浔之凝视虚空,不知在想什么,缓慢地眨了眨眼,吐出一个字:“嗯?”

孤山聿举起手,在他面前疯狂挥舞:“你没事吧?怎么突然魔怔了?”

“咳,没事。”

裴浔之清了清嗓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这事先保密,别到处乱说。”

九州给妖分了四种修为:末,辅,恶,绝。

这妖物的妖力当处于“恶”,若换算成修士的修为,大概在七境;若要轻松一击绞杀,那至少要有八境高阶甚至于九境初阶的修为。

云知微一个五境,是如何做到的?

虽没想到答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云知微的身份定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而这又涉及到妖,影响非同小可,为免有心之人作乱,不宜对外声张。

云知微洗完手回来,突然发现裴浔之和孤山聿双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她低头看了看衣裙,又抬手摸摸脸和头发,奇道:“怎么了?没洗干净吗?”

孤山聿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云师妹,你方才太厉害了。”

云知微最喜欢听表扬了,骄傲地挺了挺背:“是吧,我也觉得!”

孤山聿真诚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知微觉得这问题甚是奇怪:“它修为又没我高,我能打倒它很正常啊?”

孤山聿反驳:“不是啊,它修为比你高。”

轮到云知微犯迷糊了:“它要是比我高,那我怎么能打过?”

孤山聿扶额,哽住:“所以我就问你嘛!”

云知微一脸坚定:“所以它修为比我低啊!”

……

“打住。”裴浔之听得头疼,手掌在空中竖切一刀,打断这鬼打墙似的对话,指了指云知微脖子上的雪纹璎珞,“这是哪里来的?”

顺着裴浔之的视线,云知微下意识摸了摸雪纹璎珞,回答:“阿兄说,是我娘留给我的。”

孤山聿好奇问:“你娘是什么人?”

云知微认认真真回答:“我不知道,她死了。”

闻言,裴浔之眼皮一抬。

孤山聿“哎呀”一声,忙道:“抱歉抱歉,不是故意提到你伤心事的。”

云知微一歪头:“什么伤心事?”

孤山聿抹了一把脸,闭了闭眼:“好的,没事,当我没说。”

裴浔之嘴角上扬又很快压下,正色指出:“它应该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单论修为,方才那妖物的确比你厉害,你这件法器应当帮了大忙。”

“啊,这样!”

云知微的眼睛亮了起来,欣喜地来回重摩挲她的雪纹璎珞。她猛然想起来,当初在回春医堂,就在她快被崔九斯掐断气时,这璎珞有了异动。倘若,当时裴浔之没有赶到,它或许也会救下她?

“这是什么法器?”

裴浔之摇头:“不清楚。”

他对法器不感兴趣,因而研究甚少。

族中经商、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孤山聿也表示不知道,但提供了一个信息:“这个法器的材质甚是稀少,是我生平第一次见,若能知道材质是什么,大抵就能推断出这法器的作用。我回头问问族中长辈。”

“好,谢谢聿师兄。”

云知微礼貌道完谢,走到裴浔之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轮到我问问题了。裴濯你大半夜偷偷跑到这里做甚么?”

裴浔之眼睛都不眨,一脸镇定地张口就来:“出来散心。”

云知微指了指地上三具妖尸:“那这三个妖物是怎么回事?”

对于此事,裴浔之虽有诸多揣测,但的确不清楚它们是从何而来,于是脸上的疑惑显得尤为真挚:“我不知道。你不也看见了么,突然蹿出来的。”

云知微想了想,没找到此番说辞的漏洞,于是指了指孤山聿:“那聿师兄又为何在此?”

在一刹那间,裴浔之经过大脑极快地分析,认为自己实在不擅长编造复杂谎言,于是十分明智地选择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孤山聿。

他坦然地转向孤山聿,带着一脸“如果不能编出一个完美的说法导致她开始怀疑我你就死定了”的和善询问表情。

“对,我也纳闷,你来作甚么?”

“……”

作为九州第一富商的嫡子,孤山聿虽别的不行,但商人血脉里流淌万年生生不息的胡诌能力却是继承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是这样,”他一脸怅惘地叹了口气,“浔之不是殁于蔚州么,我打算去蔚州祭拜,顺便去探探亲。不料途经此地飞鸢出了故障,又得知你们在此地,便来寻你们,打算一道去蔚州。”

云知微一听孤山聿提到小师兄,眼神黯淡下来,听完他这番说辞后,又疑惑道:“聿师兄,只有你一个人去蔚州祭拜小师兄吗?小师兄的家人,神都的人呢?”

“家人?”提到这一茬,孤山聿是真心对神都不满,冷哼一声,“神都那群老头冷心冷情,只把浔之当个夺帝印的工具罢了!”

云知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迷糊了:“小师兄不是神都的二少主吗?”

“对嘛,二少主而已,上头有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大少主呢。不然为什么让大少主在神都享清福,却把浔之送到天墟宗来受苦?”孤山聿一向脾气很好,而此刻愤愤不平、冷嘲热讽,“他们那大少主,根本就是草包……”

“天色不早,该回去了。”裴浔之打断孤山聿,声音听不出情绪。

此时,月色已淡,星子稀疏,深蓝色的天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鱼肚白。裴浔之睫毛下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道灰蓝色的阴影。

“也是,明日还要赶路呢。”云知微认同,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她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于是转身一看:“咦,你们怎么不走?”

裴浔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你自己回去,我跟孤山聿走。”

“为什么?”云知微不解,折返回来,抬头看裴浔之。

裴浔之垂眸,曲指弹了一下云知微的头:“走了。”

他说完就立刻动身,挥了挥手示意孤山聿跟上。

今日到这村子不久,他就察觉到四周有杀气,于是用孤山镜通知孤山聿带着爆灵珠来,并独自来到这个小树林,利用捕兽坑提前布下陷阱,然后于晚上孤身离开村子,将杀手引诱来此一并解决。

最后,他打算坐孤山氏的飞鸢,直奔蔚州。

只要到了蔚州,他就安全了;因为蔚州受陆氏管辖,陆氏投鼠忌器,绝不会堂而皇之地在蔚州对他下手。

但谁知道去蔚州的路上是否还会再出事呢?

因而,他不想带上无辜的人同行。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回去啊?会害怕的吧。”

孤山聿转头看了一眼,见云知微孤零零地独立于林间,觉得她甚是可怜,于是同情心泛滥,小声谴责。

裴浔之不以为然道:“第一,现在天色很亮了,不是夜路;第二,你看她像害怕的样子吗?她不就一个人来的吗?要送你送去,我没这闲功夫。”

孤山聿听不下去,继续唠唠叨叨。

“……就你这般不怜香惜玉,她真是白喜欢你了。”

“我同你说啊,她若知道你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师兄,绝不会喜欢你的。”

裴浔之脚步不停,一把拂开挡道的树枝,一脸无所谓道:“爱喜欢不喜欢,随她。”

孤山聿在心里暗暗啧啧几声,摇头晃脑揶揄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告诉她你就是裴浔之?”

裴浔之没有回答,突然停下脚步。

“依我看啊你就是……哎哟!”

山路不平,孤山聿一直在关注脚下的路,没注意到裴浔之突然停下,一头撞了上去;然后抬头,愣住,倒吸一口凉气:“……!”

熹微天色中,百步以外,站着一个蒙面黑衣女子,身后跟了二十来个黑衣人。

黑衣女子的声音薄脆冰凉:“劳烦二位,跟我走一趟。”

她右手握着一把泛冷光的银色尖锥,横在云知微的咽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