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轻晃,照着墙上触手张牙舞爪的影子愈发狰狞。
墙下,是脱力倒在床面依旧未放弃挣扎的阿附。
他一边衣衫不整,稀里糊涂得扒开妨碍他行动的衣衫;一边口不择言得胡乱喊着姐姐,蛄蛹爬行。
但是他的双腿明显已经麻僵,所以他只能双肘交错着勉力前进,像个蚕宝宝一样高高弓起屁股带动下肢。
废了老大力气挪动不过三寸,可怜之余又有些好笑。
锲而不舍得蠕动,终于争取到半身悬浮出床面。
他费劲的手拄地面支撑,借力把自己更往外扒拉了些许。
“姐姐……”阿附紧咬着牙,吃力得从牙缝里蹦出清晰的几个字,视线执着的盯着黑暗,朝着奚白藏身处靠近。
在他爬出床面,即将坠落的时候,奚白看不下去终于舍得从昏暗处现身。
她神色依旧冷凝,面含不虞,但好歹是愿意露面了。
阿附在见到她身影时,像是看到主人久未归家的小狗,兴冲冲的前扑,闷头撞进柔软的胸脯,吃的一嘴浓郁的龙涎香。
他被饱满的胸膛压住鼻子难以呼吸,却贪婪的不愿移动位置死死扒住奚白。
他的双手牢牢卡住她的胯骨,一张脏污的脸埋入胸脯来回蹭动。
“姐姐,阿附真的知道错了,姐姐不要不理阿附。”他声音哽咽,藏在奚白怀里不愿出来。
“那你觉得你错在哪里?”奚白又将一样的问题抛给他。
“不该为求姐姐关注伤害自己。不该轻贱自己的性命。不该恃宠而骄惹怒姐姐。”阿附闷闷的声音传出,似是委屈得收紧了臂湾。
奚白深叹一口气,“对,我就气你轻贱自己的性命。阿附,你要知道你对我很重要。”她双手摩挲他嫩生白皙的脸庞,抬起他糊成一团的面孔。
你可是我这个世界唯一的任务对象,所以可千万别给我死掉。
她的降临就只为了他一人而已。
湿淋淋的碎发搭在额际,眼尾晕染着自然的红色眼影,风干的泪痕在面庞落下一道印记没入尖翘的下巴。
凌乱而美丽。
真好看。
只是手下的触感不是很美妙,只一会儿功夫就沾满了黏湿的泪液。
奚白略一收掌,阿附便知晓她的意思,一张唇微启,一点一点舔去掌面的泪液再覆盖上新的。
清理完毕,还讨好得轻啄掌面,安静地趴伏在掌心中。
全然臣服的模样令奚白满意眯起了眼。
骤然听到奚白说的话,阿附猛得一震就这么僵在原地,他愕然于奚白的直率坦诚,轻声反问,“你说什么?”
“天不早了,睡吧。”奚白却没顺着他的意思,只手上加大力道将他拖回床榻。
阿附挣扎起来,“不,我不睡。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固执的抱住奚白,仰头定定得看着她,眼里都是压抑的喜悦与期待。
奚白剥下他不安分的手,抬手一扯床单,阿附便嘶溜一下滚到最里面和墙面来个亲密接触。
触手迅速束缚住阿附将他举起,奚白从地上抽起兽皮铺上床面,直至平整无皱褶才将他放下。
身为水母的唯一好处就是,奚白有许多触手,每一根都可以有不同的用处。
就比如现在,触手一边弄湿麻巾擦洗阿附脸颊,一边毛毛躁躁的帮阿附穿上衣服。
有条不紊,分工有序。
只是总有几根触手调皮的留在阿附衣内,奚白发现把它们拽出来又有新的溜进去,索性随它们去了。
她阖眼一闭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只是身边阿附有些难眠,辗转反侧扰她清净。
阿附总是欲言又止的侧身看着她,犹犹豫豫得触碰又抽离,一副老鼠见到猫的窝囊样。
看得她是隐火暗生,要说就说不说睡觉!
“你干什么?”在阿附又一次的试探中,奚白不耐烦的抓住他蠢蠢欲动的手问道。
“没,没干什么,姐姐你之前说关于我很重要什么的,能不能再说一遍?”阿附讨好得轻晃两人相连的手指。
“不要,睡觉。”奚白这一天从天干到晚,真的有点累。
但绝对不是肾虚。
阿附遗憾的“哦”了一声,回转身体注视着上方寂静的黑暗,半晌,又不甘心得出声,“姐姐为什么说我是最重要的?”
“姐姐喜欢我哪一点?”
“姐姐什么时候觉得我不一样的?”
……
阿附睁眼回想自己和奚白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想不通奚白为什么看上自己,又为什么能说出这话来。
第一次初见是他刻意接近,包括第二以及第三次的越界也是他有意主导。
他敢打赌迟钝的奚白,肯定连他是个怎样的人都没了解清楚,就这么被他骗了身子,轻易就认定了他。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诓骗清纯少女的心虚。
奚白却是不耐烦了,重要就是重要,哪有什么理由?阿附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她当然要把他保护的好好的。
但这理由不能说,她又想不出好理由解释,只能选择闭阿附的嘴了。
她指挥着一根在空中漂游巡航的触手,塞入阿附口中来回搅弄,让他声音破碎语不成句。
直到他呜咽求饶,才大发慈悲得拔出。
奚白手捏着触手询问:“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阿附被口水津得晶莹的唇,虚虚张开着喘气,忙不迭的点头。
他不敢再说了,它们真的太不节制,每捣一下都仿佛深入咽喉,呃逆的他说不出话喘不上气,游离在濒死的界限。
但不能否认的是,它们很灵活,能充分照顾每一处,勾缠着唇舌到极致,唇边不出意外的又流出许多来不及吞咽的涎水。
他又成落水小兔了……
一夜静谧,兽人世界的太阳升起的很早,约莫是早六点,阳光已经照亮了曝于大地的万物。
奚白早早就起来忙活自己打猎到一半搁置未处理的猎物。
那一批在森林中猎得的狮身蝎尾兽,奚白只匆匆处理到一半,就赶着去救阿附。
眼下这十几块红肉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棚子内,棚子底下烧着热热的火炕。
兽人世界原始,储存粮食的方法相对落后,最时兴的储肉方式是风干、晒干和烟熏,冬天则会选择冷藏。
但眼下正值暮夏,冷藏是不用想了,只剩下风干、晒干和烟熏。
考虑到口味的多样性,奚白最终选择各个都试一下,忙活一上午,小屋外摆起了三列肉干。
一列在东,一列在西,还有一列摆放在棚子内,她打算点了火做熏烤。
这边奚白在忙活的时候,阿附已经吃到昨天放肆的苦果。
他无助的瘫在床上,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健全的双腿。
他张开嗓子试着出声,没想到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嘶鸣……
阿附绝望得被封印在床榻上呼救不能,只能祈祷外面的奚白能够赶快拯救自己。
奚白的小屋偏僻,一向少有人踏足,今日却早早出现了访客。
来人白发灰瞳,身材略比阿附壮实些,但依旧比不上部落里的正常雄兽。
此时他正隔着低矮的围墙朝里面探头探脑,在瞟过成排的红肉时,视线陡然热切了许多。
过于强烈的目的性让奚白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觊觎自己的粮食。她暗暗提高警惕。
“你是谁?”奚白走向前挡住他的视线。
“我是巳,我来找阿附。”
“阿附不方便见你,你走吧。”
巳听明白她不欢迎自己慌乱了一瞬,立马摆手说:“不不不,其实找你也行。”
奚白抱胸等候。
“我想说那次为什么爽约,其实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说着眉目低敛,嘴角下垂做出一副苦相,句尾沉默着等待奚白接话。
奚白:……不懂不想接。
巳见说完迟迟没人捧场,尴尬的扯了扯面上的笑:“那天是祭司突然吩咐我去择药,因为说得急,我也没来得及找阿附说清楚。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我今天早上才知道,都没机会帮阿附做证人,真是不好意思。”巳说完扭捏得低下头,一副自责模样。
奚白却没工夫注意他,架子上的肉条挂的太多,迎风有些摇摇欲坠,她得换个更结实的木棍。
“嗯,知道了,你走吧。”她随意打发了巳,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他唤回。
“诶等等!”
“什么?”
“不是说,昨天提供证据的话就有皮子拿嘛?”巳握紧拳头,踌躇一会儿还是满脸谄媚的开口询问。
“……是。”奚白停顿片刻还是应下,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她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奚白从地上捡起一块未处理过的兽皮递给他,见他满眼欣喜地接过,视若珍宝的双手揣在怀里的模样,幽幽补充说,“我以为你是阿附的朋友。”
巳欣喜得表情一僵,唇边咧开的微笑就这么卡在半途,配上一瞬间失温饱含冷嘲的眼睛,显得格外可怖,“阿附说说也就算了,白你怎么也信了呢?像我们这种流浪兽人都没有心,哪有真正的朋友呢?”
巳略一歪头直视着奚白,灰白的眼瞳里面全是空茫的虚无,“难道你就相信阿附对你全然真心吗?”
……奚白沉默。
当然不信,奚白对真心二字嗤之以鼻,她这个冷血动物哪来的心。
阿附想骗她一颗真心,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她不觉得阿附想要她的真心,她认为她和阿附彼此都心里有数这只是一场算计而已。
阿附想要安稳,她能给他安稳所以他才会纠缠她;她要护持龙傲天成长,所以她得将龙傲天捆绑在她身边。
真心与否,根本不重要。
而此刻,终于从床上起身的阿附,撑着木棍蹒跚着走出门猝不及防就听到了这句话。
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冰窖,所有的企图打算在这一刻被人揭破,血色从他脸上消失,四肢冰凉无法感受。
好不容易寻回的力气又骤然抽空,他险些握持不住手下的木棍,踉跄着勉强平稳身躯。
但失控的木棍撞击在门框上发出低闷的声响,吸引前方两人的注意力。
见奚白转头发现了自己,阿附才装作刚走出房门,茫然无知的模样开口道,
“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