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茴弄不清自己现在到底什么心情,她觉得心里头胀胀的,像有人拿针在刺。
可明明放狠话的是她,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
这是人的劣根性吧,任思茴觉得自己又当又立。
可那有怎么样呢!
反正以后再见也只是会如同今天这样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
再多几次,就习惯了。
人群走远了,付杰又开始坚持不懈朝任思茴孔雀开屏。
“我知道你在京港是混娱乐圈的。”付杰自豪地说,“我家是沪南本地人,我爸我妈都是音大教授,有很多内地的资源,你要是来内地发展,我完全可以拜托他们帮你。当然......”他突然害羞起来,“前提是,你得有让他们帮你的关系......”
眼前突然出现瘟神,任思茴翻了个白眼,她真彻底服气了,举手投降。
“付先生,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任思茴挣脱他的手,揉捏被他捏酸的手腕,“我对你真的没有其他、任何、多的想法,我希望你适可而止好吗?”
毕竟龚莱未来嫁给赵谦和,付杰就是他们的表哥,而她是龚莱最好的朋友,任思茴想为彼此保留一些体面,不想把话说得太绝。
可付杰并不在乎,他觉得自己条件还不错,就算任思茴再清高又怎么样?烈女怕缠郎,坚持不懈才能抱得美人归。
付杰已经将任思茴逼近二楼走廊护栏旁,再往后是镂空的中庭,她的帆布鞋鞋跟已经踩在了廊板边缘。
付杰:“你不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说着,他抬手就要去抓任思茴。
任思茴一惊,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的。
她抬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破脸狠狠踢付杰□□。
然而,付杰挥舞在手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截住。
任思茴顺着那只手去看,看见了陆金铭,他正抓住付杰的手,似乎使了不小力气,脖颈出青筋暴起。
接着,他一使力,付杰被他甩出去后退几步,陆金铭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你小子长得不怎么样,力气倒是大,尽用来欺负小姑娘了吧。”
“你他妈谁啊!”付杰恼羞成怒吼道。
陆金铭却没管他,短暂地嘲弄后,他又恢复了正经模样,转过身来,直视任思茴,颔了颔首:
“任小姐,不知您的宴席是否结束,如果结束了,由我送您回去如何?”
任思茴瞳孔闪烁,呼吸变得缓慢,她咬唇,嗫嚅道:“是他......让你送我回去吗?”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贱,到这个时候,还抱着他留恋她的奢望。
果然,陆金铭摇了摇头,他小声说:“我是背着裴总偷偷出来的。刚才路过,见这家伙骚扰你,你没事儿吧?”
原来,只是好心人做出的好心举动。
任思茴抬头露出笑容,“我没事,谢谢你。”
陆金铭:“您是来沪南参加婚礼的吧?现在住在哪里?要不我送您回去?”
任思茴深深看了陆金铭一眼,心想这人背着裴子野出来就算了,还打算旷工送女孩回家。
裴子野管下属这么随性吗?
任思茴没同意让陆金铭送她回家的建议,只让他送她到酒楼门口,彻底摆脱付杰后,便分开了。
坐在出租车里,任思茴忽然觉得不对劲,陆金铭怎么知道她来沪南是来参加婚礼的?
她猜不到,也问不到答案,索性就不想了。
从上飞机到现在,任思茴还没好好休息过,她没休息好就会头疼,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第二天。
任思茴睡到十点才醒,一起来,龚莱就给了她一个巨大惊喜。
她打开卧室的门,令人膛目结舌的一幕出现眼前。
赵谦和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他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捧着戒尺高高举过头顶。
而他对着的方向,穿着一身海绵宝宝睡衣的龚莱翘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磕瓜子。
听见开门声,龚莱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她对任思茴招手:
“茴茴!你快过来!”
任思茴不明就里愣愣走过去。
龚莱哼了声,蔑地上的赵谦和,“还不道歉!”
任思茴瞪大眼睛怔怔地瞧龚莱。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一脸懵,谁知下一刻,跪在地上的赵谦和开口说话了,对象不是他的未来老婆,而是......
“对不起,思茴。我不该听我表哥怂恿......”
龚莱:“表哥?!”
!!
赵谦和嘴角抽搐,遂改口:“我不该听付杰怂恿,轻易将人介绍给你认识,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赔不是。希望你能帮我跟我老婆说一声,求她原谅我!‘’
最后这句话,是他自己加的,逗得龚莱笑了一声。
虽然很搞笑,但赵谦和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差点让任思茴大脑宕机反应不过来。
当意识到这是龚莱为她出气的时候,她连忙摆手,“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付杰人是热情了点,但也没真的对我做什么......”
她是真不想让准备新婚的小夫妻为她闹别扭啊。
任思茴抓龚莱的手,“小莱!”
任思茴飞快看了眼赵谦和,冲龚莱使眼色,意思是:还不快让人起来!
龚莱蹙眉:“付杰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任思茴:“当然!我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
龚莱眉眼舒展:“那好吧。”她抬了抬眉,命令地上的人,“你可以起来了。”
终得赦免,赵谦和羞赧地慢吞吞起身,他飞快瞥了眼任思茴。见任思茴以某种难言的眼神看他,赵谦和脸瞬间变得通红,他丢了句“我去切水果”后,屁股着火般溜走了。
没想到平日谦虚不苟言笑的人,私底下居然这么怕老婆。
任思茴笑了一声。
她扭头望着满脸宠溺看赵谦和背影的龚莱。
她很幸福。
任思茴此刻完完全全地笃定。
她们坐在沙发上,龚莱让任思茴帮她看婚礼kt板用哪张照片最合适。
没过多久,赵谦和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和哈密瓜。
他在单独的单人沙发坐下,但没坐几分钟,赵谦和接到一通电话,赵谦和是公司财务总监,电话那头跟他说一个项目的合同金额出现问题,让他马上到公司处理。
本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核对数据的人粗心大意填错了,赵谦和去改就好。
但等她们选好照片,龚莱想打电话给赵谦和询问意见的时候,赵谦和电话却打不通了。
直到晚上吃饭,直到夜幕笼罩整个沪南上空,龚莱仍旧联系不上赵谦和。
龚莱担心赵谦和先去他家找他,结果惊动了两家的长辈,大家都尝试联系赵谦和,可谁都联系不上。
想到赵谦和是去了公司之后才失联的,于是,两家人浩浩荡荡一起到公司找他,任思茴也陪着一起。
然而,当众人来到公司时,整栋大楼漆黑一片,员工已经下班了。
他们向保安门卫打听,保安说不知道。
六人灰溜溜地出来,在楼下撞见回公司拿东西的付杰。
估计是被赵谦和警告过,付杰满面愁容,今天没有像上次那样见到任思茴就往上扑,仅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付杰和赵谦和是一个公司的,他最有可能知道赵谦和的事情。
“谦和他......出事了。”
这是付杰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付杰娓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来。
原来是前阵子,公司投资了一个大项目,也不知道是谁粗心大意将成交金额多写了一个零,十亿的项目变成了一百亿。
为了弥补错误,公司将身为财务总监的赵谦和告了。
现在法院已经将人扣留,十天后,也就是赵谦和与龚莱婚礼当天一审开庭。
意外来得让人措不及防。
自从知道赵谦和出事,四个老人到处奔波寻找解决的办法,残老的身子越发凋零。
而龚莱,更是日夜啼哭,眼睛肿的睁不开。
他们花高价请的律师带来好消息,说赵谦和的行为属于重大失误,合同可以撤销,人会没事。但仍需要等开庭判决之后,才会放出来。
所以赵谦和是没法参加婚礼了,更会因为出现这么重大的疏忽,导致他职业生涯就此没落。
赵谦和没工作了,独生女双教师职工的龚家还会看上赵家吗?
赵爸赵妈带龚莱去赵家退婚,赵家也知道自家儿子出这档子事没理由拒绝,欣然同意了。
可龚莱不同意退婚,她整日整夜以泪洗面,靠绝食抗议。
瞧见龚莱日渐消瘦的脸蛋,红肿的眼睛,任思茴对此无能为力,她在沪南没有认识的人,她帮不到龚莱。
赵谦和被拘留的第六天,家属可以探视了。
第一个去见赵谦和是龚莱,还有陪着龚莱的任思茴。
四周密闭没有窗户的小房间,狱警腰间别着枪,面部表情站在桌旁。
桌子的一头,龚莱哭红眼,另一头,是头发蓬乱满脸胡茬憔悴的赵谦和。
龚莱将退婚的事情跟赵谦和说了,让他跟他爸妈说,坚决不要同意退婚。
然赵谦和却说:“莱莱......听伯父伯母的话,乖。”
他低垂着头,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不!”龚莱猛地站起来,将桌子拍得啪啪响,“赵谦和!你没资格替我决定!”
话落,龚莱夺门而出。
赵谦和忍不住抬头。
而也是在这一刻,任思茴瞧见,时而沉稳内敛,时而又因宠溺爱人配合她所有小把戏狡黠的男人,红了眼眶。
任思茴的心,在此刻,深深震颤着,因他们的爱而触动。
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到赵谦和对面,她问他: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赵谦和露出无力的笑,他摇了摇头,“其实合同金额本就没有出错,是王总......”讽刺笑出声:“是他不肯放过我,签合同前临时改了金额,只因为我拒绝了他的女儿......”
“除非能找到压王总一头的人替我求情,不然......”
说到这,赵谦和笑了。
王家在沪南也是首屈一指的商贾贵胄,能比王家更高的人,全沪南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利益牵扯着利益,谁肯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而得罪利益?
赵谦和认命,但他不希望龚莱跟着受苦。
“思茴,这件事情莱莱不知道,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可以吗?”
赵谦和拜托她。
而任思茴仿佛没听见赵谦和的话,满脑子都是赵谦和说的那句:比王家更高的人。
比王家更高的人。
任思茴脑中,浮现了一个人。
比王家更高的人,或许,她还真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