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带了个问号,但却不需要回答。
昭然若揭的事,就算江见川找什么借口许星雪都不带信的。
她气死了,气得一路上狂扇江见川的羽绒服八百下,到家之后跳下车,几步窜进楼道,叫嚣着要向江叔叔告状。
江见川没点怕的,甚至慢悠悠地把自行车往楼下一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又不管我。”
一句话把许星雪给说停住了脚。
也是,现在江义华好不容易趁着过年在家,恨不得天天跟老婆女儿黏在一起,怎么会乐意管自己这个一门心思往外跑的过气儿子。
再说,江义华本人就抽烟、江见川好的不学学坏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许星雪气呼呼地要跟自己老爸告状,甭管向谁告吧,先告了再说。
为此,许和裕表示:“这不挺正常吗?”
许星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哪里正常!”
江见川高中以前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良习惯,整个人就一标标准准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是品学兼优篮球打得出神入化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抽烟!
许和裕握着他的紫砂小茶壶,倒水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许星雪:“哎哟,你还挺喜欢他。”
许星雪差点没直接裂开:“老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许和裕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小川什么时候走。”
提到这茬,许星雪刚好有话要说:“四小时后,咱们开车送他去吧。”
江见川又买阴间车票,想路上方便点就得提前过去,在车站里硬等一两个小时。
虽然车站有暖气在那边等也不是特别难捱,但许星雪不想让他等,就捞着自己的老爸,打算开车送江见川过去。
“事先说明,我不是可以要送你,”许星雪握着方向盘,人还有点紧张,“我主要是趁我爸有时间,然后趁晚上路上车少,练习一下开车。”
自从高考后的暑假她考完驾照,真正开车上路还没有过几次。
她不喜欢开车,开车太费脑子了,只要身边有个司机许星雪都不会坐进驾驶座。
如果这次不是为了找个理由堵江见川的嘴,她肯定也是让自己老爸开的。
真是父母之爱子为其计深远,为了自家猪许星雪真是豁出去了。
江见川是被临时通知的,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他也就顺着许星雪的话“嗯”一声:“是的,我只是那个顺便的。”
太刻意了,许星雪翻了个白眼。
“千好万好还是妹妹好。”
“叫姐。”
江见川一人坐在后排,温馨提醒:“我比你先抱出来。”
“计较那十几分钟?”许星雪冷哼道,“看来你还不是很感谢我。”
夜路没那么好开,许星雪启动汽车,整个人弓着上身探头探脑,偷感极重。
车上俩人给她现场指导,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哇啦”一声让他们都给闭嘴了。
车子渐渐驶入正轨,副驾的许和裕转过身子,和后排的江见川说话。
“我听雪雪说你买了辆车。”
许星雪扭头就是一声“爸”:“你怎么出卖我!”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许和裕没搭理她,“买多久了?怎么想着买车?”
江见川似乎并不在意,稍微往前凑了一些,汇报似的和许和裕说着自己近半年的大学生活。
他开学后参加了一个社团,接触了软件编程并对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刚巧隔壁院有几个大四的学长正在创业,江见川就顺势过去当个端茶小弟。
他学的物理,专业不对口有利有弊,虽然竖向发展有些困难,但横向联动就凸显优势。
江见川没什么编程的底子,在学校要学两个院的课,休息时就去公司和学长们一起上班,顺便还能抽空在附近当个家教,一天忙时恨不得辗转三四个地方,一来二去还是觉得买个车方便,干脆咬咬牙就拿下了。
江见川长话短说,许星雪也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及这失联的半年。
看起来自家的猪不仅没时间拱白菜,反而搞起了事业,在欣慰之余也不禁有那么一点点的心酸。
虽然他知道江见川跑去会宁这么远的地方就是想摆脱原生家庭一个人独立起来,但这也太赶了,才大一而已,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吗?
许星雪车开得慢,导航预估了四十分钟,被她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车站外限停五分钟,江见川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许星雪也跟着出来了,站在车后拧巴着脸。
二月午夜的风那不是开玩笑的,许星雪在车里吹了一路的暖气,猛一出来,压根没想到车内外温差能到这个地步,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就被冻得脑壳嗡嗡作响。
“你下来干什么?”江见川“砰”一声合上后备箱,“舍不得我?”
好熟悉的话,上一次好像还是知道江见川要去会宁时说的。
果然猪就是猪,开口是说不了人话的。
即便半年不见,猪开始抽烟了,开始挣钱了,还是说不了人话。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扭头回车上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下去干什么,可能是有病吧。
扣上安全带,重新放下手刹,许星雪在车子启动前扭头去看副驾大开着的车窗。
江见川单肩挂着背包,手里握着箱子,站在路边和他们挥挥手道别。
许星雪心上一酸,赶紧收回目光,许和裕还在那儿交代江见川赶紧进站,车子就猝不及防的启动,直窜了出去。
“哎,”许和裕批评道,“起步别这么急。”
许星雪“哦”了一声,偏过视线看后视镜,江见川还站在那里。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你跟小川在谈恋爱吗?”许和裕突然问。
路口一个红灯,许星雪一脚刹车,惊恐地看向她爸:“怎么可能?!”
看自家闺女这样也不像撒谎,许和裕点点头:“也是,太熟了也不好谈。”
“不是熟不熟的问题,”许星雪嘀咕着,“我和江见川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否认的,她和江见川的关系的确好,好到在大冬天里半夜爬起来送这头猪去车站。
但张飞和关羽的关系也挺好的,张飞和关羽会谈恋爱吗?那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的?”许和裕反驳道,“知根知底的,我看小川对你挺照顾。”
“爸你可别说了,”许星雪再听下去真要抓狂,“这世界上的男人死完了我都不会考虑江见川的。”
在她看来,跟江见川谈恋爱和裸奔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小时候他们为了半块苹果都能挣个你死我活,光屁股在水池里玩水还被拍下来了。
许星雪想不出来自己和江见川谈恋爱会是个什么样子,想不出江见川含情脉脉看着她会是个怎么情况,但即便只是想想,都能感到阵阵恶寒。
难道这世界上除了爱情就没什么宝贵的其他的感情了吗?
自己看着长大的猪,如果一定有,那大概是母子之情。
许星雪深觉有理。
所以之前半年江见川不理人的行为简直就是有违孝道,实属罪无可恕。
但好逆子知错能改,许星雪在半路上就收到了江见川登机的信息。
她趁着红绿灯回复过去,让对方在天上睡一会儿,不然开车得算疲劳驾驶。
江见川回了个卖萌的大黄鸭表情,说好。
他们中断了的联系在元宵之后又给重新续上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江见川就算再忙也会抽出空来给许星雪发条信息。
没什么实质上的内容,就像是两人证明彼此活着的信号,你吱一声他吱一声,有时候许星雪也不怎么回复他,江见川说这叫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
许星雪说屁,我现在很忙。
江见川问忙什么。
许星雪说追求者太多了,挑得眼花。
她发完这条信息,抬眼看了下对面。
图书馆两米宽的大桌另一侧,坐着一个笑盈盈的男生,许星雪有些尴尬地也笑了一下,对方赶紧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许星雪摆手拒绝,表示自己和室友一起。
对方坚持不懈,问晚饭呢。
许星雪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减肥不吃晚饭。”
听不懂变相拒绝非蠢即笨,此人情商堪忧断不能留。
许星雪卷了桌上书本拔腿就跑,出图书馆碰上她的好室友,两人吸铁石似的“啪叽”黏在一块,亲亲热热去食堂了。
室友叫田杉月,是个长相美艳的姑娘。
不仅穿搭一流还兼职美妆博主,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寝室从懵懂无知的女高蜕变成妆容精致的女大,大家闲暇时凑一起讨论小裙子和化妆品,整个寝室都是香香的。
许星雪特别喜欢自己的大学室友,也特别满意自己的大学生活。
大家平时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吃饭时凑一起吐吐槽近期遇见的奇葩,探讨一下物种的多样性。
她们刚坐下,江见川的信息发来,让她挑个好的。
许星雪关了手机,话题自然而然往对方身上引。
“不过我有个发小,”许星雪边吃边说,“周围人都说他长得帅,我没觉得。”
田杉月不听信许星雪的一面之词:“有照片吗?看看。”
许星雪还真没有。
她去江见川的朋友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几张人物照,干脆去宋禾那边翻,还真翻出几张来。
“我去,许星雪,”田杉月筷子一搁连饭都不吃了,“咱俩认识快一年了你才告诉我你有这么个帅哥发小啊?”
“你也觉得帅?”许星雪把手机转过来看了好几遍,难以理解,匪夷所思,“你不觉得……他长得……很粗糙吗?”
许星雪心目中的帅哥应该是谢昭那样白白净净的,再不济也是学长那样斯斯文文的。
江见川这种,袖子一捋跟街上打群架的地皮流氓似的,纯纯莽夫一个,哪里帅了?
“山猪吃不了细糠,”田杉月两眼放光,“你发小有女朋友吗?介绍给我。”
许星雪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是猪,这一物种的转变让她有点恍惚,反应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十分无语道:“你不是不谈恋爱吗?”
“但我喜欢认识帅哥,”田杉月说罢,突然想起来什么,补一句,“你们没什么吧?”
许星雪把头摇成拨浪鼓。
田杉月笑:“那不就得了。”
那不太能得了。
许星雪觉得真要把江见川介绍给田杉月,怎么也得提前通知江见川一声。
毕竟这事还是挺私密的,要尊重双方意见。
饭后,她就给江见川发了信息,打趣说给你介绍个女朋友,结果快到晚饭了,对方都没有回复。
许星雪皱着眉,临睡前又骂了几句逆子,就算拒绝也吱一声。
然而一觉醒来,还是没消息。
不对劲。
许星雪今天有早八,去食堂的时候给江见川打去电话,一直忙音不被接听。
她察觉到异常,却苦于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人。
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又怕自己给对方添了麻烦。
直到第一节课后,她终于收到了江见川的信息,对方简单回复了个没事。
只是文字信息?
许星雪很合理的怀疑江见川已经遇害了。
她忙不迭地出了教室拨过去一通电话,好在这回终于接通了。
就是声音有点半死不活,弱得许星雪不把耳朵紧贴话筒都听不见。
“你中午再没消息我就报警了。”她怒气冲冲地说。
“睡迷糊了,”江见川听起来格外疲惫,“有事吗?”
“不是我有没有事,是你有没有事!”
“小烧,没事。”
三四月正是流感爆发的季节,江见川不幸中招。
又或者说,他那种生活强度,就该中招。
许星雪有点担心:“烧到多少度?你吃药了吗?吃的时候看清楚点,别给吃过敏了。”
“吃过了,”江见川随口敷衍过去,“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