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坐落在宫中一处庭院内,因常年远离街道喧嚣而落得府内寂静。
宋锦瑶一路走来,敏锐察觉到周围环境状况,无论是廊上还是亭子里,无一例外全摆满各种鲜花。
她朝公主弯腰行礼,随后坐在对面相互寒暄。
公主注意到她眼底泛起犀利的目光,轻轻含笑询问道,“宋锦瑶,可知本宫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宋锦瑶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公主继续说道:
“你可晓得,在一群懵懂愚昧的羊群里,若突然冒出一只清醒的羊,那些愚钝者不会视其为人性觉醒,反倒会费尽心思将这异类铲除。”
见她若有所思,公主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换句话说,关于你的事情,已经在朝廷内闹的沸沸扬扬,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处理掉你。”
“所以,宋锦瑶,只有让你暂时待在本宫身边才不会有危险。”
闻言,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开口道:“我与公主素不相识,公主却能如此保护我,无论怎么看,也没有理由让公主以身试险,而且也说不过去。”
话音刚落,公主意识到她并不是能随意含糊过去的人,便忍不住低头轻笑:“宋锦瑶,你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呢。”
他?
公主将茶杯推到她面前,轻声细语道:“猜得没错,我确实没理由帮你。”突然,她话锋一转,“那能怎么办,这可是王爷亲自让本宫帮的忙啊。”
宋锦瑶:“……”
这位公主不仅是帮助宋锦初的恩人,还是王爷青梅竹马的情人。
“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公主好奇地打量着宋锦瑶,满脸一副八卦神色,“话说你跟徐……”
话音未落,吓得宋锦瑶赶忙打断,语气略显慌张:“公主…我们开始下棋吧。”
见她反应这么大,公主不禁愣在原地半秒,随后意味深长地点头。
棋盘早已备好,黑白棋子整齐排列。
宋锦瑶抬眸间,瞥见公主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对棋局的一丝期待,并不像是位常年下棋之人。
开局,宋锦瑶执黑子先行,她落子稳重,不敢有丝毫懈怠,决定先抢占棋盘。
反观公主,落子却有些随意,明明每次落子表现出气势汹汹模样,实则上毫无章法,甚至只是一味的堵她。
宋锦瑶微眯着眼睛打量面前棋局,心中越来越感到疑惑。
公主这棋路怎么这么生疏?该不会是故意示弱,特意引她入局?
于是她愈发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她不懂公主具体想干嘛,但留意一下较好。
几轮过后,宋锦瑶脸色越来越黑,看着面前公主的白子,竟一半全是废子,不仅布局松散,完全没有高手对弈时的步步为营。
不会吧,公主不会下棋!?
那她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对弈?为什么要让她进宫?为什么要特意布置这一局?
好像全是为了完成徐颂祁的请求……
那她要不要赢?要是赢了,不就是顺了他们意思吗?但要是不赢,她不就连小命都不保了啊!
宋锦瑶手中一顿,心中瞬间跑过十万个为什么。
见她一直不落棋,公主满脸好奇地抬头看向她,关心询问道:“怎么了?从一开始你的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锦瑶强忍着随时崩溃的情绪,摇头回道:“没…公主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
两人继续对弈,她察觉到公主乱下的棋法,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恭敬应对,只是在落子时,悄悄放缓攻势,偶尔还故意露出些破绽。
直到公主顺着宋锦瑶计划,精准无误下到她特意暴露的破绽中,顿时高兴得拍手叫好。
“公主这一步下得精妙。”
宋锦瑶满脸微笑夸赞,手中黑子却轻轻落在一处无关紧要之地,将大片 “疆土” 拱手相让。
听闻,公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似对宋锦瑶的 “识趣” 颇为满意,落子的速度随之变发快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宋锦瑶心思百转。她早明白,今日这棋局胜负早已不重要,公主想要的是赢,是想在徐颂祁面前保住颜面,让他开心。
而自己身为一个炮灰,自然不敢插足两人之间的关心。但如果太明目张胆地输掉,又怕被公主瞧出端倪,认为她看不起对方实力。
宋锦瑶轻蹙眉头,一面不留痕迹引导棋局走向,让公主的 “胜利” 看起来不那么轻而易举,一面还要假装苦思,时不时,做出艰难抉择表情。
直到最后,宋锦瑶特意卖个了破绽,一子落下,直接将自己一块关键棋阵陷入绝境。
瞧见此局,公主眼睛瞬间一亮,毫不犹豫挥子截断,脸上写满即将获胜的得意。宋锦瑶也松了口气,面上还要做出十分后悔的神色。
公主止不住开心,眼神扫向周围侍奉的宫女太监,一脸炫耀道:“你们都瞧见没!本宫这步可是走得一绝,看来今日这局,本宫是赢定了!”
宋锦瑶欠身行礼:“公主聪慧过人,臣女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她的话语谦逊,只有公主身边的佣人,一眼便看出宋锦瑶在放大海,心里满是无奈。
就在众人以为棋局已定时,宋锦瑶却在收官阶段,暗中发力。她用几枚看似不起眼的残子,悄无声息筑起一道防线,既不让公主察觉异样,又护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倘若有心人想复盘,也只会夸赞她虽败犹荣,而不是刻意放水。
棋局结束,公主胜得心情大好,言语间竟显高兴:“宋姑娘果然棋艺不凡,今日这盘棋,本宫尽兴得很,改日还要再与你切磋!”
宋锦瑶恭敬回应道:“能与公主对弈,是臣女之幸,公主若有雅兴,臣女随时候命。”
微风起,吹得周围花草摇摆。
公主难得高兴一回,这越看宋锦瑶越觉得顺眼,便决定护送她出公主府。
两人相互笑着讨论那盘棋局,刚走出府门,一眼便瞧见宋锦初无聊得靠在墙上,猜到是宋锦瑶过来,他没好气吐槽道:
“阿姊你真的太慢了,我记得你不是下棋分分钟秒杀所有人吗?”
言罢,他随意抬头望去,映入眼帘便是公主一副瞪大双眼的神情,甚至他们对上视的那一秒,两人同时愣住。
宋锦瑶瞧见两人脸上惊愕的表情,顿时感到头疼,注意周围还有旁人,连忙轻咳声提示下那两人。
公主率先反应过来,她连忙撇过脸,神情显然很不自然。
而宋锦初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脑子跟不上身体,连鞠躬行礼的手势都打错。
“见过…公主,臣刚刚一时糊涂,此话并不是在说公主。”宋锦初低着头不敢去看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公主没多说什么,含糊两句便匆匆离去,直到府外彻底没了身影,宋锦初才松了口气,抬头无辜地看着宋锦瑶。
回府路上,听到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宋锦初火气上来,甚至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宋锦瑶。
“你说什么!你居然让公主赢了?而且公主还邀请你参加生辰宴?”宋锦初气得胸膛起伏巨大,“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到最后你居然是心甘情愿?”
宋锦瑶不断安抚他这颗小心脏,试图强词夺理道:“不是我心甘情愿,公主说是朝廷上的人想要我命,我这是自保。”
宋锦初气不打一处来:“可你要是真的待在公主身旁,不就是自投罗网吗?那里才是真正的狼窝。”
确实有点道理。
宋锦瑶心虚地打量着宋锦初那张温怒的脸庞,连忙安抚道:“别生气了嘛,我都已经答应公主了,也不能出尔反尔。”
他低头垂着脑袋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内又恢复一片死寂。
“阿姊,你根本就不懂我在想什么。”良久,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语气有些酸涩,默默说道,“我从小就很看不惯那些欺负你的人,看到他们欺负你我就很生气。”
“那时我就在想,等我长大就能保护你,可我错了。我赴命前去外地,越见证朝廷的黑暗,越是害怕。我害怕你也跟他们一样,任人宰割又毫无反手之地。”
“当今天子昏庸,身侧美女如云,太子年纪尚小,任人摆布。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可你也要深陷其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在谴责自己无能为力。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锦瑶一人朝黑暗走去,害怕他再也无法保护好她,害怕她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我不要达官显赫,我只想让阿姊平安喜乐……”
宋锦瑶垂眸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下一秒,她伸手抱住宋锦初颤抖的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后安抚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阿姊,但阿姊不怕,阿姊只希望你和阿爹能够健康长寿。”
因为她早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只不过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哪怕是眼前这个家人。
黄昏的天空将整个王宫披上一层琥铂色,为了庆祝公主的生辰,宫殿上下早已经焕然一新。
公主身着凤仪万千的华服,端立在宫殿高价之上,俯瞰这下面前来贺寿的达官显赫。
长案上摆满佳肴,中央初宫廷乐师奏响萧笛声悠悠扬扬,低下的各品官员乐得笑呵呵。
宋锦瑶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些官员,他们表面和声和气笑脸盈盈,背地里要是敢触碰自身权益,恨不得派人去对方府里下药。
生日宴一眼望去全是敦煌华丽景色,可往往是如此,里面早已经腐败不堪。
她自然感到无趣,和宋锦初打声招呼便独自出去透透气。
出了宴场,外面竟格外安静,宋锦瑶正打算去周围转转时,不料廊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一大批军兵,为首的头子停下脚步扫了眼宋锦瑶,不禁眉头一锁。
头子知道她是公主的人,瞧见她不好好待在公主身边,而是自己出来,毫不客气提醒道:“今日宫殿宴会,会有不少刽子手出现,还请宋小姐快点回去较好。”
刽子手?好像确实喜欢在皇室聚会时趁火打劫。
宋锦瑶没有说话,轻轻点头示意,军兵头子瞧见后这才能离去。
她深呼一口气,正准备转头回去时,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树后面传来一道声音,随后竟然从后面走出来一直小猫。
宋锦瑶心里顿时泛起不安,本能的害怕让他不敢靠近,但这小猫咋越看越眼熟?
她半眯着眼睛望去,可惜天太黑,根本看不清小猫具体长什么样,为了查证自己内心的想法,她只能提心吊胆朝那边走去。
刚走到树边,她鼓起勇气猛地朝树后望去,空无一人。
自己吓自己。
宋锦瑶顿时松了口气,见小猫还在不断蹭自己脚边,本想蹲下身去抚摸,不料下一秒,她突然听到什么东西从树上跳下来。
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锋利的刀刃抵在她的脖颈处。
不会吧?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被她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