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Day1.审讯室(1 / 1)

路原是最后一个被叫到地下室的,等候期间,她观察每个从楼梯旁那扇小门里出来的人的脸色,大多都不太好看。

“真他妈黑。”潘达上来的时候尤为不悦,“谁抽到的富翁,咱们应该合伙第一个把这人揪出来然后干死。”

不知道知道他怎么了,路原心里一紧,也不敢说话。

“到你了。”罗子昏上来以后通知她。他的表情倒是轻松,仔细看,嘴角还有几分压不住的得意。

地下室的台阶潮湿滑腻,路原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踩稳才敢抬脚,长廊尽头,门内烛火探头引路,在墙上轻盈跳跃,路原走进那扇门,满月夫人正用手指触摸着一面发霉的墙壁。

审讯室中央的长桌上,是璀璨晃眼的一堆黄金,还有一串眼熟的珍珠项链,似乎是早晨和李德好发生冲突时,看见他手上戴着的那条。

只剩自己和女鬼两个,路原心中竟不知为何放松了一些,和上面那群人待在一起,居然不如在满月夫人身边自在。也许是知道他们当中现在就有人想要自己的命,而满月夫人是只稍微有些寂寞的鬼,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事情只是把大家困在一起玩游戏,还答应事后给钱。

“这个富翁做得还自在吗?”满月夫人发出咯咯的笑声,“要充分发挥主人翁的精神才行啊。”

“有人想毒死我。”路原心如死灰,语带愤恨地说,“我没有金子可以给你。”

“谁说主人翁需要缴付金子?叫你下来是拿钱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什么?”路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堆宝物。

她突然想起纸条上有关富翁的规则,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都已经被她忘到脑后了,想起潘达刚才的抱怨,忽然理解了他在说什么。

“宴会期间,富翁每天可以收到除保镖外的其他人上缴的留宿费用。”路原居然从女鬼身上感受到了温柔,“不好好看游戏规则的话,很容易丢掉性命哦。”

路原张着嘴,有种中彩票的感觉,突然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自豪,桌上堆放着显然不止二十根金条,也就是说命有救了。

这钱真就来得这么轻易?

“需要支付给保镖的三根金条费用,刚才已经被我扣除掉了,剩下的这些全都归你。”满月夫人玩味地看着路原,“杀手的那份尚未交付,不过杀手承诺,晚宴期间会弄到需要的数额。”

杀手是白絮阳,白絮阳没弄到钱?不过想来也是,她初来乍到,最后一个弄懂规则,说不定还没搞懂事态的严肃。

路原粗略数了数,一共是十八根五百克金条,加上三根一千克金条,还有一串珍珠项链,她又变得富有了。

只是看到那金子,她忽然变得愤怒,拿起一根问道,“这些是谁支付的?”

“我不能告诉你。”

“这些一千克的金条,是我从房间拿走的,居然用偷的金子支付给我。”路原清晰记得暗门下的那堆金子规格为一千克一根,这三根金子十有八九就是来自自己失踪的那堆。

“那它现在回到你手里,之后可要小心了。”女鬼轻飘飘地说。

“我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出去?”路原头疼地说,“他们都是怎么支付的?我刚才在上面,没看见有人揣着金子下来。”

“说明你观察得不够仔细。”女鬼说,“在你们的身份暴露之前,我只负责收缴和发放财产,现在我告诉你,它们的所有权归你了,至于怎么带出去,还要我教吗?”

路原环顾一周这个房间,所谓的审讯室就是一张桌子加一把铁椅,四面墙由灰色的石砖砌成,墙根有着些霉菌和老鼠洞,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满月夫人从身边走过,路原感受到她身上寒凉的温度,问到她肌肤散发出来的棺木气息。

“夫人,您的生日是几月几号?”路原突然不合时宜地问。

“哎呀,怎么突然聊到年龄了?”满月夫人回头,纵使已经见过很多回,可每次对上她那对漆黑无光的放大瞳仁,路原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憷。

“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七号,父亲常说我出生的那天很冷,天鹅湾的积雪在化冻,连乌鸦都不敢飞出来的天气,夜里却有一轮满月。”

“是冬天啊。”路原将这个数字牢牢记在心里。

房门外,长廊连接着仓库和仆人卧房,供一人躺下的窄床上,烂棉絮已经成了老鼠窝,那些被虫蛀穿的衣柜,路原每拉开一扇门都胆战心惊,生怕里面倒出一副骨头架子。

十分钟后,她空着手回到一楼,满月夫人和其余七位在此等候,所有人的视线再度集中到自己身上,她面色镇定,自认将宝物藏在了一个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

同时也陷入了极其严重的信任危机,抛开那几个男人不说,蕾拉是什么时候把金条揣在身上带下去支付的?满月夫人说杀手没有钱支付费用,路原看向白絮阳,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在吃一串葡萄。

见路原上来,白絮阳大方地将装着葡萄和柚子的果盘向前递了递,“来,吃水果。”

“你花了一根金条找司机买这些?”路原不可置信。

“对,还有酸奶,可乐,薯片。”白絮阳满足地炫耀身边袋子里的零食,像个小朋友。

路原咂舌,一根金条就是二十五万人民币,而她手里的东西放在外面买下来甚至花不到三百。

虽然不能用外面的物价作比较,但路原仍然不解,杀手的钱不够支付富翁的留宿费,却舍得拿出来买零食?

音乐声仍在继续,演奏的人却不见踪影。

“这么好的音乐,为什么你们都不跳舞?”满月夫人今夜似乎格外亢奋,欢快地在大厅中央旋转起舞,红色的裙摆灌风鼓起,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她脸上盈满笑容,笑起来面部肌肉很僵硬,像是不太适应做这种表情,后脑勺的第二张脸仍然紧闭着眼,让人忍不住怀疑它究竟有没有意识,是死了还是在沉睡。

其余几位,罗子昏举着手机,白絮阳嚼着薯片,裹着夹克衫、黑棉服、冲锋衣、羽绒服的几个现代人蔫吧地缩在一旁,表情微妙,与那舞动的女鬼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屏障,像误入盖茨比片场的拘谨小学生。

路原悄悄走到拐角处,却并没有看见有人在图书馆的钢琴前弹奏,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来。

满月夫人舞步骤然暂停,音乐声戛然而止。“我累了。”她的表情垮下来,裙边垂至地面,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诅咒的事情,各位有头绪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直接开始玩游戏吧。”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可满月夫人看起来并不生气,“这才第一天,你们还有六天的时间用来破解。”

“玩什么?”潘达问。

蕾拉背靠那张置放藏品的桌子斜斜地站着,“不会是丢手绢吧。”

满月夫人视线转移过去,落在桌面的一处物品上,“箱子,把你身边的箱子拿来给我。”

筹码箱被递到满月夫人手中,刚被打开,罗子昏忍不住说:“你们都没有发现吗,那个放木头人的舞台上面,为什么也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的东西和我们白天找到的一样?”

“呀。”满月夫人惊讶地看向那张置放着骨骰、铡刀、天平和筹码箱的桌子,像是才发现这巧合,“还真是一样呢。”

“筹码箱是蕾拉拿过来的,铡刀是司机搬出来的,说在他房里,骰子是我和小罗一块找到的。”潘达分析着,“您是看我们把这些东西摆出来,一下午抓紧定制的模型?”

“当然不是了。”满月夫人无辜地说,“要问,就问它们。”

她口中的“它们”,指的是那群木偶人。

“这套筹码,是我父亲找一个叫ARPC的扑克牌公司订做的,这家公司在美国,专门负责向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供应赌具,你们很识货,不如我们今天就来玩牌吧……不过要是仅仅只是玩牌的话,又有些单调,我们可以来玩一个资源交换的游戏。”

满月夫人一说,路原也有些印象,她见过ARPC这个公司的标志,曾经家里有几幅扑克牌就是它们公司的印花,四个字母组成红色的暗纹印在背面,让人印象很深刻。

“必必必必必须得玩牌吗?”王演斟酌着开口,“我玩得不好。”

“很简单的。”白絮阳说,“傻子都能听懂规则,不需要很会玩。”

潘达却注意到其他的信息点,“资源交换,什么意思?”

“先用金子换筹码,结束以后,再用筹码换金子。”满月夫人神秘地笑了,“第一天时间,相信你们都已经有所收获了,但这只是刚刚开始,这座宅子里还有大量的金子没有被找到,且有一部分我能够支配,今天的晚宴结束后,每个人手里剩余的筹码,可以找我换成金子,价钱是买入时的十倍。”

“什么什么?”李德好眼皮子狂眨着凑上来,“你意思是说,假如我用一根金条找你买1000码,结束的时候再拿1000码找你,你能给我十根?”

满月夫人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像是不想离他太近。

“正是如此。”

李德好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都哆嗦了。

路原看着其他人的表情,潘达皱眉,罗子昏疑惑,蕾拉面色如常,自己则有些头疼,听起来这么诱人的条件,可自己却不太会玩牌。

“那咱们得公平一点。”潘达深吸一口气,“得先问问,都有多少人会玩,多少人是完全没玩过的?”

罗子昏和路原举手,罗楠则根本没被算进来,其他人看来是都会。

路原对上蕾拉的眼神,对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很好玩的,小原,你肯定一学就会。”

满月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为大家介绍规则。

□□是一种老少皆宜的社区扑克牌游戏,也是赌场里面最受欢迎的项目,有人通过它一夜暴富,跨越阶层,也有人因它输掉祖辈积蓄,倾家荡产。德州每局开场,由荷官为每位玩家发两张底牌,再依次发五张公共牌,每局游戏总共有四轮下注,翻牌前、翻牌、转牌和河牌,每发一轮牌,玩家都能弃牌、跟注、加注或全押。

最后所有人用自己的底牌和公共牌组合,选出最佳五张牌后,与其他人比拼大小,最大的获胜,拿走场上全部筹码,牌型从高到低依次为:皇家同花顺、同花顺、四条、葫芦、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高牌。

女鬼讲得很清楚,路原听完的确感觉自己立马就会了,这不就是个比大小的游戏吗?

“怎么定买入的比例?”潘达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没有本金怎么办,或者本金比别人少,那岂不是一开始后手就不一样?”

“一比一千的比例,一根金条1000筹码,金条以1000克为标准,结束以后,1000筹码换十根金条,仍然是以1000克为标准。”满月夫人说,“没有本金的话,可以先从我这里赊走筹码,牌局结束后,必须双倍返还给我,返还的数目不可以结算,多出双倍部分的筹码,才可以结算成金子。”

“那也就是说,只要能握住1000筹码到最后,就是五十万换五百万。”蕾拉幽幽地说,“好一个资源交换的游戏。”

“玩得也太大了。”罗子昏有些犹豫,“有的人会玩,有的人不会,没玩过的人直接拿这么多钱出来赌,太吃亏了。”

“这还叫玩得大?人家满月夫人说了,这宅子里的宝贝数都数不尽,上百亿都有可能,拿五十万出来赌算什么,想赢钱就不要谈什么吃亏不吃亏,要不你就别上牌桌。”李德好口吻轻蔑地说,“再说这是个察言观色,比拼心理素质的游戏,谁来都一样。”

“少在这里胡扯,仗着自己知道点门道,就在这儿忽悠别人。”潘达烦躁地打断李德好的话,“这样吧,咱们前几把可以先当做热身,不算钱,让没玩过的熟悉熟悉,等都玩会了再来真的。”

“我同意。”路原感激地说,“我可不想一上来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也同意。”罗子昏接道。

“就你们俩菜鸟同意。”李德好不情愿地把头扭过去,“浪费时间。”

“仁慈和谦让是一种美德,这名贪婪又急躁的先生,你显然不拥有任何一种美德。”满月夫人刻薄地评价李德好,拿起白天罗子昏寻来的骨骰,“来吧,就用这幅骰子来决定你们的座位吧。”

“等等,夫人,你刚才说没有本金的可以赊账,结束以后双倍归还就可以,但要是还不上呢?”

“还不上的筹码,我自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结算。”满月夫人侧头,视线落在另一样静候已久的藏品上。

通体漆黑的金属铡刀泛着暗哑的光,刀柄上的乌鸦头颅中,蓝色的眼睛冷峻地凝视众人,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