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墙角(1 / 1)

尘满身 安佳禾 1045 字 1个月前

“要你们何用!”

“宋……宋掌柜。”

宋福额角青筋暴起,“啪”一声将案几捶得震响。烛火在他充血的眼底跳跃,映得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愈发狰狞。

地上跪着的几个泼皮一个激灵,抖若筛糠,头抵着青砖不敢作声。浓重的药油味在密室里翻滚,混着汗水的酸臭,熏得人作呕。

“不过是个外乡来的野丫头,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张氏药铺的张贵用力拍在泼皮们脏乱不堪的肩头。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三日后若再失手,便拿你们的狗命去喂城隍庙的野狗!”

话音未落,暗巷深处传来瓦当坠地的脆响。

阴风卷着细雨扑进窗棂,烛影倏地拉长。众人惊觉时,玄色衣角已垂在眼前。那黑衣人周身笼着寒雾,不知是谁“啊”地大叫了一声,众人在一个惊颤中回神。

宋福的喉结在油汗里滑动,他看见月光在对方玄铁面具上割出冷冽的弧度。那人指节叩着青砖墙,每一声都像来自九幽之处。

“诸位在城南药市散播的瘟毒……”面具下传来金石相击般的冷笑,“药渣里掺的可是暹罗血竭?”

张贵袖中匕首已滑至指尖,却在对上那双灰翳瞳孔时僵住——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睛!倒像是将死之人蒙着层阴司的雾。

“阁下是?”宋福强撑着作揖,袖口金线绣的蟾蜍在发抖。

黑影后退几步。众人尚未看清动作,巷尾槐树便轰然折断,露出树心密密麻麻的毒蝎。黑衣人的指套正往下滴落粘稠液体,暗光下泛着孔雀胆的幽蓝。

“三更前把药引送到城隍庙。”他甩出卷泛黄帛书,纸页间渗出陈年血腥味,“告诉那些疍民,就说益疗堂施的驱瘟散……”袖中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嗒声,“会让人七窍生蛆。”

夜枭惊飞时,张贵才发觉后背早已湿透。那帛书分明用刑部诏狱的死人皮硝制而成,边缘还留着半枚紫黑色指印。

“十四年……”

三条街外,益疗堂后院的药碾仍在转动。

季韵初正在烛火摇曳间铺开药典,五六个伙计默立如松。檐下悬着的几盏避瘟灯随着风不断晃动,要说是驱鬼用的,也不过如此。

“东市李寡妇今晨咳出的血痰……”她指尖点在医籍某页,灯盏突然映出窗外鬼火般的磷光,“悦儿,把你藏在门后的药渣端过来。”

闻声,悦儿踉跄着捧来陶罐。季韵初挑开表层灰烬,露出底下蠕动着的几只蛊虫。

“他们要的不是益疗堂垮台。”她碾碎药材时溅起的汁液意外晒在桌案,沿着一角向下滴落,“是要拿整座京城……”

话音未落,西窗突然射入一支骨箭。

众人闻声,同时朝着那一出望去,箭尾拴着疍民祭祀用的玩意。

季韵初广袖翻卷间,手中银针已悬起,正对着城隍庙方向。

【宿主,城隍庙。】

“掌柜,要不要报官?”

“官府?”季韵初这段骨箭,望着纸片上韩氏家徽的烙痕轻笑,“没看见刑部的獠牙纹都咬到咱们门楣了?”

檐下几盏避瘟灯明灭不定,季韵初抓起案头医籍掷去,书页翻飞间系统在脑中拼凑出京城微缩舆图——每个疫病爆发点都标记着暹罗血竭的磷光。

“把后山药窖的五百坛烈酒启封。”她割破指尖在舆图上画出血线,所过之处蛊虫尽成齑粉,“让城南流民把死老鼠都扔进韩氏米仓——他们不是爱养东西么?”

更夫敲响三更时,益疗堂飞出一群信鸽。每只鸽爪都系着药囊。而城隍庙里的贡品台上,宋福颤抖着摆上的根本不是原本的药引。

……

堂内灯火悄然熄灭,众人都离开了药堂。季韵初转身朝南苑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一滴雨 “啪” 地砸在头顶,浸湿了一小片乌黑。

季韵初摊开掌心,感受着雨滴落下,暗自懊恼:“又忘带伞了,看这雨势,怕是要下大……也不知悦儿到了没。”

细雨如丝,纷纷扬扬地洒落,为整个街巷蒙上了一层薄纱。她踏入雨中,细密的雨丝轻柔地触碰到脸颊,带来丝丝凉意。

漫步在街头巷尾,脚下的路面渐渐积起了浅浅的水洼,雨滴落下,溅起微小的水花,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合着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烟火声、行人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周遭景物在雨幕中变得朦胧而柔和。街边的树木被雨水洗刷得翠绿欲滴,树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水珠便纷纷滚落,像是一场小型的“雨”。远处的房舍也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呼吸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深深吸上一口,满心都是惬意,仿佛身体的每寸肌肤都在欢呼雀跃。

“喜欢?”

这低沉一声,熟悉,盈满笑意。

季韵初猛地回头,只见萧尘逸不知何时已撑着伞站在她身后,为她的头顶添了一片温和的方寸之地。

二人撑着伞在细密雨丝中缓缓踱步,周遭一切都在这雨幕里变得柔和静谧。心中的烦恼和疲惫,在这细雨的轻抚下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宁静与平和。

“隐于君后,护君无虞。但有所想,只管放手去做。”

季韵初微微一怔,“敏锐地”捕捉到话语里的“深意”,轻声问道:“此事背后,不只是陈妄在谋划吧。”

绵绵细雨中,二人并肩而行,稍有愣怔,复又默契般继续前行。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而墙角一隅,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东倒西歪。

“听清了吗?到底听清他们说啥了没?”一个侍卫模样的少年,神色急切地用胳膊肘推了推旁侧,压低声音问道。

“好像提到了陈什么的……”旁侧那一人皱着眉头,一脸困惑,挠了挠头才回答。

“所以世子大老远赶来,就只是给季姑娘送把伞?”少年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