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狼狈(1 / 1)

坐上来?

取悦本王?

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那一瞬的怔愣、迟疑和不确定,江揽州捕捉进眼底,却没有不耐烦,只是静默等待着。

直到视线被少女纤腰遮挡,腿上也有了重量。

“怎、怎么取悦?”

跨坐上去,薛窈夭有些讨好地圈上他脖子。

带着点试探性的明知故问。

腰肢被他带着往前勾揽,直到鼻尖抵上他鼻尖。

温热的吐息缠在一起,江揽州狭眸,“你说呢。”

他掌心温热干燥,隔着薄薄的衣料,那奇异的酥麻之感,像先前在东阁喂他吃酥酪时一样,仿如有什么牵丝的藤蔓在她皮肤下寸寸游走。

四下无人。

唯有蝉鸣夜影和星辰漫天。

这过分的亲昵令薛窈夭无所适从。

她其实有点想问,江揽州此刻揽她腰肢的左手,为何只有四根指节而没有小拇指?这件事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每每想问,都觉得彼此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

双手一点点移动,直到捧上他的脸。

少女也不矫情什么,直接仰头啄吻上去。

下一秒。

江揽州别开了脸。

她的吻便只落在他唇边。

“……”

“怎么了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回应,但许是并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不悦,她试图将他脸掰回来对着自己,奈何江揽州并不配合,她便只能偏着脑袋用唇去追逐,一遍又一遍。

后来终于追逐上了,江揽州也并不给她回应。

只是呼吸明显地重了一些。

所以所谓取悦,是指她单方面取悦他吗?

有过澜台大殿和书房的两次经验,薛窈夭不再觉得他的气息陌生。她仿佛小孩品尝糖果一般,浅浅含住他的唇,轻轻摩挲着,一下,两下,三下。

江揽州耐心渐失。

最终他拧眉,扣着她的后脑勺往前一带,薛窈夭只来得及呜咽一声。

很湿润的吻。

没一会儿她就有些眩晕,忍不住呢喃:“江揽州,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至少身体上的某些反应,骗不了人。

也许他的确憎恶自己,但身体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不答。

回应她的,是他唇舌变得狠戾。

腰肢也快被他生生掐断。

后来舌尖被咬痛,出了一点血,薛窈夭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才知这人真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她以为这个夜晚,她会从女孩转变为女人。

可后来地点已从幽暗长亭变成了樾庭寝殿,她被他大手按着,脸朝下,五官埋入软枕里。后又被他掐着脖子,翻过来面朝他。

莹白下颌、颈项、手腕、肩背、蝴蝶骨、全是他留下的各种痕迹,像是要在她身上打下烙印。

她肤色白腻,皮肤又薄,可想那些印子会有多触目惊心。

有那么几息,薛窈夭想放弃自己了。

心理上其实也早就放弃了。

“你要我吗?”她眼中水雾濛濛,无论姿势多么屈辱,也还是一次次主动迎合他。

要的话,她愿意给的。

她甚至主动去解他腰封、衣袍。

江揽州体温烫得烙人,额间渗满细密汗珠,声音也早就哑得可怕。

但黑暗中凝视她片刻,他眼底忽然空乏一片。

那种空乏,就像燃烧之后陡然熄灭的暗火,令薛窈夭不明所以,不知所措,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之感。

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截枯死的树,黑了的潭。

他的躯.体就在眼前,她却窥不见他内里灵魂哪怕一个边角。

他的眼神也令人捉摸不透。

似在看她,又似透穿了她,看到的只有缥缈虚妄。

最终她的手,被他从腰上剥离。

江揽州:“不要。”

不要。

就意味着“交易”尚未达成。

黑暗中他起身离开,身上只着雪色中衣。

颀长高挑的身形被窗外月色照出难言的孤湛、冷漠。

人是走了,外袍却落在她身上。

盖住了大腿肌肤,却盖不住热情之后,被莫名冷落和拒绝的狼狈。

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盯着头顶被风撩动的玄色帷帐,好半晌,薛窈夭才想起自己忘了件事,她忘了问他——府上丫头们问她来历,她该如何作答。

无法告诉她们,自己来自南地京师,镇国公府,来自不久前才被圣人发落并无情放逐的薛家。

大周律法上面,她已经失去自由之身,除幽州以外的任何地方,她都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做薛窈夭。

但人活着,总得有个身份。隐姓埋名或重造户籍也好,随便编个假名字也罢,无论哪一种,都需得权势地位来撕开口子。

她需要江揽州。

所以那点难言的委屈,算什么。

又一次。

无需任何人开解劝说,薛窈夭便自己给自己哄好了。

两日后。

北境幽州。

城中一家普通的茶肆,二楼包厢内。

江揽州一袭玄袍金冠,墨发漆瞳。

双手交握着靠在在一把红木交椅上。

他身侧侍立着萧夙,及十余名身着劲装的玄甲卫士。

“该交代的……下官发誓,全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幽州知府名叫张文德,是个年逾四十的矮胖男人。

此刻跪在男人脚下,他已战战兢兢抹了不知第几把冷汗。

为官十余载,张文德从未遇上过如此棘手之事。

他近日面临的,一边是快马加鞭赶至幽州的东宫亲卫,足有整整十二人,这些人手里持有当朝太子的手令。

一边是眼前这位,同样乃圣人之子。

还是战功赫赫且声名如雷贯耳的北境王。

任何一方,他都得罪不起。

可要细说他们为何而来,却叫张文德唏嘘不已。

曾经戍卫西州的薛老国公,听闻一朝勾结叛堂,被圣人下旨抄家斩首,女眷老幼尽数流放幽州。

他不久前收到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流放人员名单。

作为地方知府,张文德的正经事务乃税收、治安、民生。但幽州特殊,他也需负责流放至此的罪臣、罪奴们的名单核对、登记入册,以及后续诸多事务的安排、监管。

东宫那边还好说。

对方要的是对薛家人从轻安排,无需她们做苦力,又或说象征性做做便是,不可随意欺辱打骂,以及“薛窈夭”这个人,他们要求带走。

信息给的只有这么多,那名叫“薛窈夭”的女子,跟东宫是何关系,会被带到哪里去,张文德即便好奇也不敢多问。

是以对江揽州吐露的也只有这么多。

“那么张大人,你打算如何做?”

又一把冷汗下来,张文德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头先两日,他正因接待东宫亲卫而怠慢了眼前这位,没能按对方要求的及时去央都谒见,没料到这尊大佛会亲临幽州。

“敢问王爷的意思是、是……下官惶恐,也实在愚钝,还望王爷您明白示、示下。”

不提身份、权势、地位。

光就面前男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便压得人喘不过气。张文德几乎额头贴头,全程不敢抬眸与之对视半分。

“流放路上,意外频出,死伤在所难免。”

玩弄着指间墨玉扳指,江揽州语气淡而平直:“张大人明日与押送人员交接,随意登记十来个活人便是。”

“但薛窈夭这个人,她已经死在流放路上。明白吗。”

“以及,明日抵达幽州的所有薛家人,本王尽数带走,一个不留。”

张文德:“……”

不敢问对方带走薛家人是为做何。

但张文德听懂了江揽州言下之意。

这些年接应的流放罪臣不止一个,张文德其实经验不少——被流放的若是小喽啰,那自然该怎样怎样,但若来自京城或背后有大靠山的,就需得灵活变通了。

无论是花钱要“罪奴”的命,还是花钱买“罪奴”的命,只要涉及人数不多,暗箱操作操作也就是了。

但此番罪臣本人已被斩首,流放过来的女眷就必然任人欺凌,遭遇什么都不为过。

偏偏插手进来的,两尊都是滔天大佛。

“那、那……东宫那边,下官又该如何交代啊?”

比起东宫,张文德其实已经偏向于江揽州了。前者固然开罪不起,但天高地远,来的也只是亲卫而非太子本人。

后者却实打实就坐在眼前。

但头一回面对如此巨大的双重压力,张文德还是止不住战战兢兢:“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小儿,实在是不敢轻易得……”

“无妨。”

打断他,江揽州轻轻扯了下唇角。

“张大人若是为难,大可奏书一封上告朝廷,就说东宫太子私下派亲卫抵达幽州,与罪臣女眷勾结往来,还逼迫你周旋其间。”

“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请张大人带路,本王亲自去会会那十二东宫亲卫。”

“但若张大人觉得不妥,人本王依旧带走,那十二亲卫你自己应付,嗯?”

晨昏交替,日月追逐。

不知不觉间,三天过去了。

许是真的公务太忙,整整三日下来,薛窈夭没在府上任何地方见到江揽州。

辛嬷嬷给出的答复:“不知道呢,许是殿下又在忙什么重要事情吧。”

这其实不算什么,以往边城战火未歇时,殿下几个月瞧不见人影都是常事。

但于薛窈夭来说,见不着人就意味着她想做点什么也无济于事,尤其薛家人目前暂无消息,她心下焦虑严重时,几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樾庭一干丫鬟婢女们依旧待她恭恭敬敬。

尤其心思细腻的辛嬷嬷,见她总是盯着某个地方出神,又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为能让她开心一点,便特地派人在院中扎了秋千架子,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甚至请了央都戏班子来。

这日午后。

又一次看到小厮们忙前忙后,在往内院的东厢房里搬东西。

薛窈夭忍不住问:“那个房间,是有谁要住进去吗?”

辛嬷嬷:?

“自从姑娘您来到府上,殿下便一直歇在书房,这东厢房嘛,自是殿下往后自己住哇。”总不可能一直歇在书房不是?

看她疑惑,辛嬷嬷转而又有些暧昧地哎哟一声:“姑娘是有福之人哇,老奴还是头一次见殿下待一位姑娘如此珍重,如此亲厚呢!”

指的是江揽州将原来的寝殿让给她。

以及离府时交代过的一些事情。

但辛嬷嬷不大理解,两人都已经这样那样了。

为何不干脆直接住在一起?

是了。

被她颈上细碎的吻痕误导,樾庭所有人都下意识将她当做未来的“北境王妃”,薛窈夭自己却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晚都难受成那样了,江揽州也不要她。

自己非但取悦不了他,还好像总会莫名其妙地惹他不高兴,猜不到他心里想法也把不准他喜怒哀乐,她心下安全感几乎为零。

第四日。

也就是七夕节头日傍晚,江揽州终于回来了。

彼时天边惊雷乍响,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

薛窈夭夺过辛嬷嬷手中雨伞,“在府邸门口是吗?我亲自去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