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像是压了块儿铅条,闷沉沉的黑。
水汽吸的饱足,未几,风过云移,堆积在云中的雨水倾天泻下。
窸窸窣窣,吵人的紧。
夏砚柠被雨声吵醒,拥着小毯子,刷的一下支棱起来,脸上靡着一扇心有余悸的绯色。
她梦见,一颗浑身通黄的大白菜,脑袋上顶着‘007’的字样,饿狼似的追在她身后。
还好,只差一步,就被颗可恶的大白菜扑倒!
小小吐了口气,巴拉下乱糟糟的头发,一面腹诽着自己那个微信头像顶着颗白菜的闺蜜,一面迷叨叨的耷拉着眼皮。
昏昏沉沉漫入梦境时,一阵电铃挂在她耳边,嗡嗡像个不停。
她往软绵绵的枕头里一扎,小手从毯子中哒哒冒出来,迷迷瞪瞪的摸住手机,捞起,按开。
高亮的女声便顺着话筒涌来——
“歪歪?我说大小姐,太阳打在屁股上了,您还在睡觉呢?题材你选好了吗?设备你调了吗?图片你精修了吗?”
每日必至的灵魂三问,夏砚柠耳朵早就磨习惯了,她眯着眼,扣住手机提远了些。
眼皮儿垂了又垂。
“喂,小柠檬?小柠檬!听我说——”听筒那头的人顿了下,不怀好意的打开嗓子。
“听我说,谢谢~你,温~暖了四季——”
“……”
每一个音,像是坐过山车那般,上滑下掉,偏的不成样子,加上按入dna里的灵魂歌曲……夏砚柠连夜以来的熬出倦意,轰隆倒塌。
她按住自己想要一齐跟着哼唱的脑袋,嘴里开始不着调的逼逼赖赖。
“大白菜,你真的好生无情,你忘了,昨夜是如何折腾我的?”
电话那头噎了下,嘿的一声笑开。
“折腾你,从何说起呀?”
“你忘啦?”夏砚柠拖着长长的尾音,懒懒散散的说,“昨夜咱们选片,你来来回回折腾了三个时辰,折腾的我,觉也睡不好。”
“啊呸,老娘敲你小脑袋瓜子!不就选来选去,否了你几张成片吗?你至于说的像是……咦,好哇,小柠檬,你难不成也开始表里如一,和我一样黄黄的嘞?好哇好哇,悄悄告诉你,我有几个g的——”
“打住。”夏砚柠无奈的把手机提的更远了些,按住自家闺蜜那股躁动的分享欲,“白蔡同志,你已从清灼白菜进化成了金钩白菜,再不打住,最后成了干煸白菜怎么办呀?”
“哈?”
夏砚柠弯了弯唇,“当然是,水分都熬干了呀~”
清醒后的夏砚柠有着非凡的战斗力,她落着桃花眼,磕开手机的公放按钮,听着电话那头喋喋不休。
当年,小白菜还是脆生生的一颗,初遇时,便呲开一口白牙对着寝室里的三位,即兴来了段RAP。
“姐妹们好,我叫白蔡。白天的白,姓蔡的那个蔡,我爸姓白,我妈姓蔡,他们很恩爱,合在一起,我就成了颗没人爱的小白菜。”
可可爱爱的自我介绍,瞬间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距离一下拉近不少。
在家里不受父母待见的小白菜,在大学里反而过的如鱼得水。
她性子利落爽直,大方慷慨,所以大家有什么都爱和她分享。
咳咳,理所当然的。那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进化成了如今这模样。
……
“……总之,小柠檬,你变了!”电话那头,白菜利落的总结陈词,“总之,你得好生补偿我幼小的心灵。”
夏砚柠无奈的按住太阳穴,“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嘿嘿,也没啥大事。今儿个,南江大学有场古代文学交流会,来的全是权威人士,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
夏砚柠按揉的动作顿了一息,又若无其事的询问,“摄影杂志怎么和文学交流联系上了?难道说,《棱光》准备转型?”
《棱光》是摄影专刊,纯粹的视觉性杂志。不类于世面上常见的摄影杂志,《棱光》少见文字辅助,仅以图片本身对话读者。
据说,这是杂志创办者的坚持。他认为,只有纯粹的、不受任何引导的信息,才能最大化的将图片里隐藏的美表达。
一旦摄影者作出过多的叙述,不吝于强行输出自己的观点,而审美者往往会不自主的使用摄影师的预设,影响自己的体验感。
当然这一观点,积累了一批死忠爱好者,所以在当今纸媒衰落、电子盛行的年代,《棱光》也堪堪维系住自家收益。
她和白菜,一个是《棱光》的编辑,一个是《棱光》的签约摄影师。所以,这么大的变动,她怎么没收到消息?
夏砚柠捏着手机,来来回回把收信倒腾了遍,听到白蔡贼兮兮的口气,住了手。
“小柠檬,转型可想都不要想哦。楼上的老古板可从来没这么打算过。其实,这是我为你争取机会。”
为她争取的机会?
夏砚柠起身的动作微滞,含含糊糊的唔了声,“说说看。”
白蔡也没卖关子:“我有个朋友吧,嘿嘿,也是个摄影师,他负责今儿交流会的摄影工作。可惜不巧,他突然有事儿,到不了现场。本来说花钱雇人去吧,我想这不恰好,你在南江这边,就顺手帮他拍了。所以,小柠檬,千万拜托啦~”
“这么简单?”夏砚柠不信,但还是趿上鞋子起身,准备去洗漱。
下一刻,白蔡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了!据我强大牢靠的朋友圈消息,叶湛,今天也会去哦~”
“菜菜。”夏砚柠握紧手里那支手机,走到窗边,寻常的笑,“你不提他,我都快忘了。”
“忘了?不会吧,你当时可追了他整整一年嗳?”
白蔡的声音混着几分乱斜的雨丝,嚷的有些模糊。
“还记得吗?当时你捧着心口对我说,‘菜菜,要是我能够追上叶湛,我喊你一辈子爸爸?’这句话我可是牢牢记在心底的哦,不瞒你说,爸爸我可是当定了。”
夏砚柠笑弯了眼,声音轻轻软软。
“菜菜,你也拍着胸脯说了句,忘了嘛?”
——柠檬儿,你长得真好看。要是叶湛眼瞎看不上你的话,我,我帮你相个比他帅一万倍的。
……
电话那头猛烈的咳嗽。
夏砚柠盯着窗外,无声的勾唇,“我等着呢。”
清晨的雨格外缠绵,细细的雨丝蜿蜒没入青石板,清风把好友模模糊糊的尾音灌入她的耳里。
“小柠檬,说真的,你真的放下了叶湛?”
她还记得。
决心告白的那个晚上,小柠檬曾指着月亮告诉她:“菜菜,我要开始追逐我的月亮了——”
彼时,月光蜿蜒入眼,泽光清亮摇落。
她同样笑颜如花,指尖点着那片月,缓缓的挪。
移到柠檬身上:“这样,柠檬和月亮就要永远在一起咯~”
最终,高悬天边的月亮从未俯身,地上的柠檬也够不着那片月光。
夏砚柠捉住手机,点在心口的位置,轻轻吐息:“快了。”
应该快放下了吧?提起他时,不是那么疼,不是那么酸,曾经那股冲来撞去涩意也随着窗外淡淡雨雾消弥。
她呼出的气息很轻,轻的几乎被风雨声遮盖。
——“快了。”是真的。
雨中叹息的信号有些失真,传进白菜的耳朵里,变成“放了”。
她眼底一热,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把劝慰的话咽进心底藏好。
只是小心翼翼问:“柠檬,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夏砚柠收拾好情绪,声音回成暖甜,“交流会几点呀,我得快点收拾了。”
“下午三点,南江大学国际会议厅。小柠檬,你——”
声音被一声轻巧淡嗤掐断。
“大白菜,请你先收一收你那资本家嘴脸吧?”
“啊?”
“下午三点的会议,你早晨七点叫我起来??”
白蔡顺势也跟着岔开话题:“唔,咳咳,你的选题不都被pass掉了?所以说。”
“所以?”
“所以,早晨就辛苦你到处转转,选选题材咯。”白菜一鼓作气的说完,撂下电话。
外面的细雨连绵不尽,不大,却下的很是稠密。细密的雨线连成一串儿,懒散的走在屋顶的瓦楞上,滚过一圈儿,又沿着檐边垂落。
夏砚柠站在屋檐底下,桃花眸缠着蜿蜒稠细的雨丝,或许是白菜提到了那人,也或许是她看见了雨,心中便慨然生出一段独属于南江的潮意。
她抿着唇,挑眼望着远处隐在雨雾中的石桥,几点淡青色人影来去匆匆。
忽的折开伞面,步入濛濛细雨里。
雨中的南江,比起晴空朗色下的水乡故地,更多添上一段婀娜的风流。
夏砚柠漫无目的在老街古墙、淡青的雨雾中缓行。
绕过几折花柳,穿过翻新的商业街,在青石桥上驻留片刻。
脚步往右折去。
一座僻静的街巷,蘸着轻薄的雾气,展开她眼底。
高墙相对而立。两道夹着条狭窄小巷,幽寂寂的空,倒也算得上干净。
墙角有一朵小小的苜蓿花,从深绿老苔中挤出,拼命顶破土块,向上攒动。
清风灌过老巷,苜蓿脆弱的茎叶弯折摇动。
一点翠绿,是风过雨动的痕迹。
夏砚柠墩身,粉白的指尖探出,去碰那颗小小的绿意。
竟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四叶草。
“柠檬,你知道吗?十万株苜蓿才可能找到一颗四瓣叶子的小草哦~是幸运的小草。”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白菜,比谁都懂浪漫,“柠檬儿,送给他万分之一的幸运吧,我想,他会喜欢。”
她傻乎乎接受了白菜的建议,并且奉为圭臬。有时候,被鼓舞去做的某些事,往往是自己藏在心底最最最想做的。恰好,身边有这样一人,她满腔赤诚地、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所以,从内到外,派生出无限的勇气。
至少,那个盛夏,少女的一腔热忱,饱涨的像涓涓不尽的热泉,支撑着她蹲在烤的滚烫的草皮里,一寸一厘翻找。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四片叶子的幸运。
手指出没于郁深的草叶,微烫的温度顺着指尖点燃颅内,滚烫的热气压着眼底,扎的她有些疼。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低头,继续在一片绿影中,反复穿梭寻求。
正午阳光最烈,眼皮模模糊糊被热气侵灼。
在一爿紫藤花架下,她终于从密匝匝的绿影里,捧出一朵四片叶子苜蓿。
只是,这片长得的确有点寒碜。
三片环状饱满的叶子,旁边小小的挤上一瓣儿发育不良的小叶。恹哒哒耷着脑袋。
她还是很高兴,鞠着这朵十万之一的幸运草,抚了又抚。
脚底积攒的麻意太多,汗水灼进眼底,视线被葱郁的绿色蒸腾的糊作一团。
脖子低了很久,更添上一份难耐的疼意。
她梗着僵硬转了转,偏头。
撞入一片浓郁的紫色。
藤萝串串垂落,浓郁深紫宛若水滴倒垂。花树下,少年闲倚。
夏砚柠傻傻的蹲在原地,桃花眼撑大。
水珠填满眼睑,难耐的灼痛似乎漫入心底,夏砚柠弯起指骨,渍了渍。
像是落入一场深紫色的梦境,紫藤花将人影虚虚涂抹。直至眼里疼意被揉开,她方能看的真切。
少年一身白衣,花树滤下斑驳的阳光,折在暖白的衬衫,投入他深邃的眼里。
墨瞳中,一点藤萝的紫意。
他松散的捏着本线装书,纤白的骨指搭在书脊处无序的点着。啄乱指底阳光。
夏砚柠听见鼓点似的荡动轰入耳膜。
仗着自己藏在草丛里,她大胆儿盯着那折虚影瞧。
只一眼,少年若有所觉地朝花影撇来。
天地间,霎时一寂。夏蝉不鸣,蛙声不燥。
蹲在草丛中的夏砚柠,弯了眼。
心脏混乱到无序。
团团绿荫中,有人穿过花影,细碎响动排开垂落的繁花。
是一双墨色澹澹的眸。
他拨开落在肩膀上的花朵。小小的一瓣紫蘸在指尖,夹进纸页,淡淡垂眸。
夏砚柠傻乎乎的回视。
时至今日,她都不忍回想那个动作尴尬、言语僵硬的自己。
她合拢手掌,将苜蓿夹在掌缝间,往前一递,小心翼翼的说:“学长,那个,我能不能用幸运草和你交换下?”
话一出口,她便恼怒的在心里唾了自己:闭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什么?”少年浅浅扬眉,热风鼓荡起白衫。夏砚柠鼻底漫过一丝青松的气息。
过于温宁安定。
那是她和叶湛第一次说话。也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
她望着少年修长的眉,眼下一颗薄薄的小痣折着浅紫微光。
鬼使神差的告诉他,“那个,你,真好看。”
……
“啊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紫藤花,真好看。”她声音越来越低,脸上攀上一层绯色。
自己在说什么啊?
她恨不得埋进草叶中,鼓胀到极致的心又蛊的她杵在原地,递上手里一颗小草。
“交换吗?”
少年没动,热风从她头顶灌过,她低下头,盯着眼底丛丛乱草,尽力不让尴尬泄出。
好像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啊。
在她和白菜的宏伟计划中,她应该是在,一个暮夏的午后。
穿着最漂亮的小裙子,化着天下无敌可爱的妆容,在阳光下,对着男神羞怯怯的来段105度的邂逅。
而不是现在这样,憨乎乎的焊在草丛中,抬着满头大汗对他傻笑。
她是有多大的自信啊?
无论如何,重要的初遇时刻已经被她搞砸,不如继续下去。
夏砚柠眨了眨羞的落点水光眼儿,“不交换也成,送你。”
轻松的语句,耗尽她最后一丝勇气,再难表达多余的话语。
她埋着小脸,双手抻的誓死如归。
手心突然多出一点干燥的气息。松柏的香气包裹着她,又飞快抽离。
她慌慌张张抬头,对上少年唇边礼貌似的笑意。
他将书本浅浅阖上,修长的指节留恋似的掇过铅字,语气随意:“多谢。”
他谢了她的好意,赠了那瓣紫藤,却折过身,留她一道清绝的背影。
花影阑珊,草木郁郁,葱茏的嘉树遮去阳光荡落的浮金。
那颗小小的苜蓿花仍然在她掌缝中插着,只是,旁边多了一分浪漫的浅紫色。
是紫藤花懒散又浓郁气息。
夏砚柠紧绷身子松了几分,收回手掌,合拢。
指尖被一股顽固的冷香,蜿蜒浸透。
……
叶面一点水珠沾湿手指,又顺着皓白的腕子滴下。
夏砚柠回过神来,触了触毛茸茸的叶面。
指腹痒酥酥的,心里也痒酥酥的,她开心的弯了眼。
于是,决定拍下这颗万里挑一的苜蓿。
伞柄微移,磕在下巴与肩膀间,伞骨尾端抵在墙上。
夏砚柠拎着相机绑带,对着昏暗深沉的巷口,和那点薄脆的绿意,挪来挪去。
生怕惊扰了这段生动的活色,这场从天而降的幸运。她端着肩,动作迟缓的像只小蜗牛,拍的着迷。
忽然,肩头压下一片阴翳,镜头的薄光掺入一点影子,心里构造的光影尽数弥乱。
她恍然从沉迷的境地里回神。
而后,听见雨碎的声音。
来人的脚步压得很轻,刻意收敛了气息似的。
她小心翼翼的护住苜蓿草,往墙根底下挪了下。
这次,她不打算摘下幸运。
脚步扫过雨声,懒散又沉稳的步调,压在她耳底,过于熟悉。
她折过身,回头。
不防撞入一片深沉的墨色——
南江烟雨霎时落尽。
她对上那双凤眸,像是第一次进入南江这座城时,忽遇的一场初雪。
有些恍惚,有些怅惘,更多的是空茫的白。
她眨了眼,将伞擒回肩头,往下一压。遮住自己略显慌乱的眼。
脚边的苜蓿摇摇晃晃,晃荡开心底余下的一片翠绿。
又是夏时相逢。
她悄悄翘起伞沿,透过濛濛雨雾,偷偷看他一眼。
只单是这一眼,那点刻意压下的、慢慢变得薄淡的情绪,便止不住的从心底翻涌上来,咕咚咕咚的冒着酸涩的泡泡。
薄雨细细的下,空气微冷,反是为她增了几分温热的勇气。
她透过伞骨,看的更大胆了些。
眉骨清冷依旧,墨色长眉拢着片横山水色,凤目狭长凌厉,眸底覆着初雪般的寒意。
偏生眼底凝着颗墨色小痣,仿佛是,茫茫雪色中,一点寒鸦栖停。
还是那般清绝,夏砚柠苦涩的想,只是不知,她缺席的这一年,不知高岭之花可否被人攀折下?
而现在,却是该如何招呼的问题?譬如——
“嗨,叶湛,好久不见?”
“还记得我嘛,我是追了你一年的小学妹?”
所有的设想,都尬的让她头皮发麻。
索性抿了唇,指节用力,松下伞柄。一只小蜗牛缩进壳里。
她决定,把招呼与否的权利,交付。
空气中雨声滞涩一瞬,桃花眼落下一层阴翳,转而远去。
留下泥土草腥,以及雪松一般淡漠的味道。
脚步未曾犹疑。
她松开扣紧到泛白的指,不由的勾起唇,脑海里翻涌的潮声被强行碾平。
不可否认,她刚才的确是在期待那人的驻留。
只是片刻也好。
可惜,苜蓿叶片旁,两场的兵荒马乱,都是她的独角戏。
像是烈阳下香气四溢的藤萝,像是雨巷中偶然邂逅的‘丁香’,尽是幻梦一场。
而后渐渐远离。
她忽然失了力气,撑着墙,缓缓抻直身体。
桃花眼里坠入苦涩的笑意。
不然,还是照一张吧?用作最后的留恋。
她想。
手中缠着绑带微微松开,粉白的指尖稍稍用力,按走心底最后一股涩意。
没有刻意调整光圈、没有精心选定的角度。
有的只是这些年来,铺天盖地的暗恋、横生无畏的勇气、和逼仄迫人的情绪。
用白菜的话来说——再喜欢,可就不礼貌了。
她被这话逗笑,认为说的实在有理。
于是,在小小的巷陌中,她重逢了暗恋,同墙角鲜活的苜蓿一齐。
聚在屏幕中,历了场风月与别离。
清风衔过她微凉的指尖,夏砚柠蹭了蹭相机阔硬的边缘,那张被墨色晕开的相片存下。
照片里,是她求而不得的曾经。
也是她作下的别离。
雨巷,向来是,用作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开文啦!谢谢小天使们支持!
在这里求一下系列文预收——
《也曾闻秋》
年少自卑*光芒万丈
1.
冬天是个冷漠的季节。
司意最害怕。
她没有温暖的羽绒服,没有适脚的鞋,线衣是前年奶奶亲手织的,已遮不住她渐渐抽长的身躯。
她怕冷,畏寒,双手也因常年泡在冷水里,长满了冻疮。
司意,就是在这样可怕的凛冬里,被转到安城二中的。
那天,她掐着书包带,缩手缩脚的从室外走入教室,小心翼翼上了讲台。
呆板厚重的黑框眼镜布满了霜雾,她手足无措站在台上,巨大的慌张砸向她。
“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儿?”
“司,司意。”司了半天,声若蚊呐。
台下笑声涌动。
不知嘲笑或善意,司意庆幸自己的黑框眼镜被白雾模糊,看不清新同学向她投来的眼神。
一众喧哗中,一道清冽如霜的声音传来——
“笑屁。”
音色又冽又痞,还夹杂着些许倦意。
“讲什么笑话呢,也说给哥听听?”
司意迟钝的抬起眼,镜片上的雾气于此时恰好散去。
她对上一双冷漠矜贵的眼。
从此,此心喧嚣,再难平静。
2.
凛冬,最幸运的莫过于。
老师抬手一点,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就成了他的同桌。
他单手撑桌,随手从教室后头搬来一套桌椅。
撩了眼,站在桌前,吐息又懒又痞。
“新同桌,你好。”
“我名儿,陆峋霜。”
“作业给哥抄抄,峋哥罩你。”
3.
司意没想到,成天抄她作业的痞坏同桌。
是年级第一。
而她,悬在五百名开外,惨烈兮兮。
陆峋霜拿着成绩单,又上下打量着她,最后淡淡啧了声。
“给你补课。”
司意:?不,不用了。
陆峋霜叩了下桌面:“至少要保证点,哥作业的正确率。”
4.
冬天,是个温暖的季节。
至少,在司意看来,呆在陆峋霜的身边,是这样。
假如我年少有为,也不自卑。
敢去拥抱那堆火,不会藏起爱意将心事封缄。
你会不会——爱我呢?
“会。”
后来,男孩把女孩抵在墙角,温热身躯覆下。
他将滚烫的爱意衔在唇边。
“我爱你的满身泥泞,爱你敏感纤弱,爱你的自卑又奋发。”
最爱你眼神投来,刹那。
生生不息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