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的时候,夏美玲认识了其他的军属邻居,其中一个叫李萍的,就住在林建军房子的右手边。
李萍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人挺和气,夏美玲想打听些消息,晚上就拿了些家里的土特产去了李萍家。
从李萍处得知,林建军是团级干部,家属随军不需要特别申请,但是她这种情况属于异地,会涉及转户口,孩子转学等问题,还是有些复杂。
李萍拉着她的手,“傻妹妹,你怎么现在才随军?人人都想往高处走,为了孩子,你也早就应该进城来了。”
夏美玲也觉得自己蠢极了,若是早带着孩子们进城,小栓和香桃都在城里读书,接受的教育资源肯定截然不同。
“林建军不肯。”夏美玲苦笑,“他嫌我们麻烦。”
李萍脸上露出些惊讶,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夏美玲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女人啊,可真要学聪明点。”
夏美玲感觉她在隐晦地点自己,她没深问,问了李萍也不会说的,只是自嘲一笑,“可不是,我就是太笨了。”
她没久坐,打听好了想要的消息就从李萍家出来了,李萍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听李萍说,读书不行,她爱人以后准备送他们去当兵。
夏美玲回到家,看到三个孩子,不由得愧疚,以前她总是想着能把孩子养大就行,农村女人见识少,从来没想着给孩子谋划个前程,没有前程也就算了,甚至都无法保证他们平安。
晚上,夏美玲带着香桃睡在小房间,大栓和他媳妇睡林建军的房间,小栓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将就一下。
夜深了,夏美玲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她这辈子能改变自己和孩子们的命运吗?
次日中午,林建军回来了,昨晚上他也没睡好。
“你尽快帮我们办手续,九月份开学,小栓和香桃都要去上学。”
林建军一脸疲惫,“他们从来没在城里上学,学业也跟不上城里的孩子,不如还是回去上学。”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何师长就住在楼上,如果你不帮我们办手续,我去就找何师长帮我们办。”夏美玲态度坚决。
林建军突然暴躁起来,他多少也做了这么多年领导,还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人钳制过,“夏美玲,你非要一意孤行,要是孩子们适应不了在城里的生活,你负得起责吗?”
“他们的人生,他们自己负责,我只是帮他们铺一条更顺利的路。”夏美玲幽幽地看着林建军,“林建军,有时候我真想弄明白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连畜生都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你竟然不知道,你比畜生还不如吗?”
几个孩子就坐在餐桌旁边,定定地看着林建军。
林建军转眼对上他们的目光,那一瞬间,面皮竟觉得臊得慌,如果孩子们一直在乡下,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漠视,可他们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
林建军心里竟不由自主地滋生出了一些愧疚,他本来坚持要让他们回乡下的决定也在此时动摇起来。
“行,孩子要留在城里上学,他们就留在这,你和大栓他们回去吧,你们在这又找不到事做,不如回去种地,也照顾爹娘。”林建军做了妥协,如果只是小栓和香桃在这,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把他们交给你,我不放心。大栓不能一辈子种地,他也要在城里找个事情做,我们都要留在这,没得商量。”
“他又不是城市户口,连个工作也找不到,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就更别说了,你留在这能做什么?”
“我问过了,我们做为军属,都可以把户口转到城里来,你别想蒙我。”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才一晚上不见,夏美玲找谁打听的?
“你就说你去办不办,你不办,我就去找你们领导办,他就在楼上,找他方便得很!”
林建军皱眉,“你少去给人家添乱!”
“你不去办,我只好去麻烦人家了。”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冷笑,“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部队也是讲规矩的地方,不是你用农村那套胡搅蛮缠的方式就能把事情办下来的。我说了,我同意小栓和香桃留在城里读书,你和大栓必须回去,这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林建军不想再跟夏美玲纠缠,昨天走得急,没有拿自己的私人用品,今天他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他进入主卧没多久,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脸色很难看。
“我的存单,被谁拿走了?”
大栓和英子对视一眼,两人连连摇头,“我们没拿!”
夏美玲淡定极了,“我拿了。”
林建军瞪着她,“夏美玲,你想做什么!”
夏美玲昨晚上就找到了林建军放在抽屉里的存单,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几十张存单加起来,竟有三千多块钱。这个真让她意外,林建军竟然会有存款,她以为这个时候的林建军就已经把所有钱都花在隔壁母子身上了。
夏美玲朝他微微一笑,“林建军,你进城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根据我国婚姻法,这属于我们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利支配。”
林建军瞪大眼,他真不知道,夏美玲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妇,什么时候竟然知道婚姻法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了,夏美玲拿了他的存单又怎么样,没有他的私人印章,她一样不能取钱。
林建军想到这里,连忙回去找印章,但很快又黑着脸出来了,“我的印章呢?”
这回,夏美玲表现得格外无辜,“什么印章?没看到。”
大栓夫妻俩也连连摇头,“我们也没有看到,我们没动。”
林建军简直要气死了,存单夏美玲收起来了不给他,人也赶不走,只能烦躁地去上班。
下楼梯的时候,恰好碰到胡浩兄妹俩上楼来,现在是暑假,孩子们不上学。
胡浩已经十四了,上初二了,成绩非常优秀,胡洁也很乖巧,看到这兄妹俩,林建军心里的燥意去了一大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浩浩,小洁。”
“林叔叔!”胡洁跑上来,亲昵地拉住他的手,“林叔叔,你去上班吗?”
胡浩背着书包,丁艳梅对他的学习抓得很紧,找了老师给他补课,胡洁也顺带跟着过去上课。
林建军摸摸胡洁脑袋,“是啊,叔叔去上班。”
胡洁笑着问:“林叔叔,晚上我和哥哥来你家写作业可不可以?”
丁艳梅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套一的,非常拥挤,兄妹俩平时只能坐在餐桌上写作业,林建军有单独的书房,书桌宽敞,台灯也很亮,兄妹俩就喜欢到林建军这里写作业。
林建军露出为难的神色,“叔叔家里有客人,书房被他们占用了,等他们走了,你们再过来,好吗?”
胡洁小眼里闪过失落,她问道:“他们是叔叔的妻子和孩子吗?”
昨晚上她听她妈说了,可她内心不相信,当面问林建军。
当着丁艳梅的面,林建军会觉得承认有些尴尬,但是面对两个孩子就没这样的顾虑了,林建军点点头,“是啊,他们从乡下来的。”
胡洁扭头和胡浩对视一眼,兄妹跟林建军道了别,上楼去了。
林建军看着兄妹俩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拿小栓和香桃跟他们做对比,确实差得太远了,林建军心里更松动了,小栓和香桃毕竟是他的亲生孩子,留在城里上学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下午,夏美玲带着小栓和香桃出门了。
昨晚上她跟李萍打听了一下做产检的地方,没想到连李萍也不知道哪个医院能做,甚至不知道产检是什么,夏美玲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产检也并不流行。
英子一直吃着老中医给她配的药丸子,也没再见红,再加上他们刚到城里还没安顿好,去找医院的事情暂时就搁置下来了。
夏美玲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了林建军存钱的银行,办事情的人很多,办事窗口排起了长队。
夏美玲没贸然去排队,而是找到一个空闲的办事窗口,拿出一张林建军的存单,问那柜台人员,“同志,我请问一下,这个存单是我爱人存的,我现在要取钱,需要办什么手续呢?”
那柜员掀起眼皮子飞快看她一眼,语气懒洋洋的,“不是本人来取的话,你要带上他的私人印章,结婚证,你的单位介绍信。”
“我没有单位。”夏美玲说道。
“那就带上你们村委开的介绍信!”
对方态度很冷淡,夏美玲也不生气,她美滋滋地拉着孩子们排在了队伍最后面。
香桃胆怯地低声问,“娘,你要取爹的钱吗?”
“这不是他的钱,这是我跟他的钱。”夏美玲纠正女儿,“马上要给你们转学,我们手里得多备点钱。”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夏美玲怀里多了十几张写着她名字的存单,她把林建军那些存单里的钱全取了出来,用自己的名字存了进去,她以后想取钱也方便,直接带着存单到柜台签上名字就能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