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听见夏美玲破坏锁头的动静,可大栓小栓拘着她不得动弹,嘴里不住大骂:“夏美玲,你个不孝的娼妇!你敢偷我们一毛钱试试!立马叫你滚蛋!”
夏美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厚厚的钱票,林老太气得直翻白眼,手脚并用,灵活地去抓蹬两个孙子,完全没有平时病恹恹的样子。
“夏美玲!你不得好死!我叫建军休了你!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救命啊,夏美玲偷钱了!快来人啊!”
本来墙外边就围了不少邻居,此时一窝蜂地全跑进院来了,七嘴八舌地看热闹。
连躺在床上静养的英子,也挺着大肚子进来了,看到夏美玲竟敢从爷奶房间里拿钱,吓白了脸。
人声嗡嗡,夏美玲的头脑却出奇地静。前世她惨死后并没有立刻消失,灵魂在世间游荡了不知多久,见了很多没见过的世面,懂得了很多听都没听过的知识,她再也不是那个无知村妇。
她冷静地举起钱票和那些汇款单,“这些钱都是我丈夫林建军寄回来的钱,有汇款单作证。我作为林建军的老婆,大栓小栓香桃作为林建军的子女,我们都有权支配这些钱。但是我公婆却独占了这些钱。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林建军在部队,一个月有五十几块工资,可大栓小栓香桃连书都读不起。”
“就是因为这两丧良心的将所有钱票都藏了起来。今天说到哪里去,我也是林建军领了结婚证的老婆,大栓他们是林建军的孩子!大栓媳妇今天见了血,我找婆婆要钱看病,她一分钱不给不说,还将我推倒,撞破了后脑勺!”
“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我们母子几个平时生活是怎么艰难,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天无论如何,我要把我大儿媳送去医院治疗!”
英子眼睛红了,几乎要流下泪来,她知道夏美玲平时是怎么孝顺爷爷奶奶的,今天为了她,真是豁出去了。
“妈!哎哟!大栓,我肚子好疼,大栓!”英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急智,捂着肚子就要坐下去,大栓几步扑过去,将英子扶住,他要急死了,“英子,英子!你怎么了?我们去医院!”
邻居们左右看看,林老太经常在外面说林建军寄回来的钱被夏美玲母子几个花光了,大家本来都不太信,都在一个村住着,谁什么样还不知道吗?
现在才知道这些钱被两老口藏起来了,一个婶子打抱不平,“林老太,你也太抠了吧,别的也就算了,孙子读书你也不舍得出钱?”
林老太张口就来,“那是他们自己读不下去才不读书的,他们可是孙子,孙子想读书,我们怎么会不支持?”
旁边的刘嫂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小栓成绩很好的啊,我们家刚子都没他成绩好!我看到的,年初的时候,美玲跪着求林老太拿钱给小栓去读书,林老太死活没给!”
“还有英子可怀着林家的孩子啊!林老太竟然都不拿钱看病!人命关天的!”又有人骂。
林老太支支吾吾,“谁,谁说不给了,我刚要去取钱,夏美玲就撬了我的锁!”
夏美玲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老太太不给我钱,把我脑袋都打破了,我没时间跟你扯,先送英子去医院!大栓,把你媳妇抱上独轮车,我们去医院!”
邻居们都齐齐站出来帮忙,取被褥的取被褥,推车的推车,小栓帮着大栓,将哎呦叫唤的英子抬上独轮车,母子几个推着车出门去了。
林老太傻眼了,猛地想起她的钱被夏美玲抢走,“我的钱!”
眼睛一翻,气晕了过去。
出了村,英子眼看没人了,才停下叫唤,从车上坐起来,“妈,大栓,小栓,我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大栓急得一脑门汗,“怎么不去医院,你早上都见红了!”
英子不好意思笑笑,“真没事,我是怕妈吃亏,才大声叫唤的。”
大栓傻愣愣的,“真没事?”
英子点点头。
夏美玲严肃道:“什么没事,必须去医院,见红不是小事!”
前世英子这一胎没保住还伤了身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小栓点头说道:“妈说得对,还是去看看放心,反正那些钱不用,也花不到咱们身上。”
说完,小栓意外地看向夏美玲,夏美玲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刚硬过,他很清楚爷奶的刻薄,他们上学爷奶不肯出学费,大栓结婚,爷奶不肯拿彩礼,连他因为交不起学费只能辍学时,夏美玲也只是跪着求林老太,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不过小栓心里是很高兴的,面对压迫,娘不知道反抗,他想反抗,娘还一直拦着。这个家,早就该彻彻底底地发一回疯了。
不然他也不会辍学了,想到向往的校园,小栓心里一阵失落。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镇上,现在设备落后,镇医院的医生水平有限,做不了检查只能给英子挂水。
一家人在医院输了液,出医院没直接回家,夏美玲知道一个老中医,带着大栓他们找上门去。
老中医在家晒药,听闻来意,给英子搭了脉。
大家都紧张地等着。
老中医收回手,表情非常严肃,“孕妇胎像很不稳,再这么下去,这胎保不住。”
小栓性子爆,一听他说得这样严重,直觉他想骗钱,镇医院的医生都没这样说过。他下意识想插话,被夏美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夏美玲知道老中医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夫,请你想想办法,尽最大努力保住孩子。”
老中医看了看他们母子,有些为难,“保胎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用到名贵中药材,医药费确实不便宜。”
大栓和英子都紧张地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镇定一些,坚定说道:“我们要保胎!你尽管开方。”
从老中医家出来,小栓终于憋不住了,“娘,我们是不是被骗了?这么点药丸,要六十块!”
今天夏美玲砸了林老太的钱匣,一共拿到一百多块,一下子就花了一半!林老太他们这样抠,也才存了一百多块钱,可见林建军对他父母也不大方。
小栓说完,又看向大哥大嫂,辩白道:“我不是舍不得花这些钱,我是怕妈被骗了。”
英子红着眼睛,她一听药要那么多钱,她都不想要了,可婆婆却很坚持。
“贵有贵的道理,用六十块换孩子一条命,你还觉得不值吗?”
小栓瞪圆眼睛,“可是,万一他是骗...”
“小栓!”夏美玲加重语气,“你还年轻不懂,怀孕见红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个老中医在镇上开了多年药馆,有口碑。再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来不及。”
夏美玲知道这个中医还是她娘家侄女当年也是找他保的胎,确实贵,但是有效果就不怕花钱。上辈子大栓两口子为了求个孩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还没达成心愿。
小栓闭上嘴,不再多说了。
大栓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感动得红了眼睛。
“可是爷爷奶奶,肯定不会罢休的。”大栓担心起来,“这么一大笔钱,他们肯定要要回去的。还有爹,他会不会生气?”
夏美玲冷冷一笑,“保的可是他的孙子,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栓心里对林建军很是失望,这么多年,他很少回来不说,还是匆匆来,匆匆走。寄回来的钱,也没落到他们母子手上,有这么一个爹,跟没有一样。
“咱们不去!娘,现在我和大哥都大了,我们干活养你和小妹!”小栓红着眼睛,梗着脖子说道。
夏美玲看了他一眼,小栓15岁,农村孩子上学晚,读到初三就辍学了,但夏美玲知道,小栓这孩子爱学习,脑子也好用,就是脾气冲动,想到前世这孩子年纪轻轻进了监狱,毁了一辈子,夏美玲的心就突突地痛。
这辈子不会再那样了,孩子想读书,她无论如何都要送他去学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