蚝烙是本地的一种特色小吃，把红薯粉调成浆，清洗好的生蚝控干水分放进去，搅拌均匀，就可以放锅里煎。

如果家里条件好，舍得放油放鸡蛋，那肯定更香。

不过做蚝烙，主要是看红薯粉浆有没有调好，红薯粉太稠，煎出来的饼就是软绵绵的，一点口感也没有，红薯粉太稀，又很难成型。

幸好林翠苗厨艺不错，煎出来的蚝烙，和镇上卖的差不多，出锅时撒上一把芫荽，好吃得能把舌头也吞下去。

虽然这个婆婆性格有点难相处，但总体而言，顾悦悦对她还是很满意的。

煎了五饼蚝烙，只有两饼放了鸡蛋，林翠苗的意思，是有鸡蛋的那两饼要给她儿子吃。

顾悦悦只是笑笑没说话。

等吃饭时，趁林翠苗没注意，她就夹了有加鸡蛋的蚝烙吃。

戚清柏看到了，没吭声，这些天养伤，他已经习惯顾悦悦阳奉阴违的做派。

他觉得挺好的，她这样的，出去起码不会被欺负。

农村的夜晚，是静谧的，偶有几声狗吠，或哪家大人打孩子的动静，剩下的，就是无边的虫鸣声与海浪的沙沙声。

顾悦悦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回到屋里，戚清柏正在台灯下看书。

他看的书很杂，手头有什么书，他就看什么。

旁边收音机的声音，被他拧得很小声。

里面正播放张学友的歌。

顾悦悦喜欢张学友的歌，走过去，把声音调大。

戚清柏抬眼看她，她正在擦头发，发丝是湿润的，眼神也清粼粼的。

他看得出神，就见她一个劲地朝他飞媚眼。

“是不是又想起你的白月光了？”她将头发拢到一边肩膀，露出一接白皙的脖颈。

顾悦悦是天生的冷白皮，对生活在海边的人来说，是很少见的，这里大部分人都是黝黑的，男人女人都是。

“这样呢，有没有更像你的白月光？”顾悦悦笑得促狭。

戚清柏今天已经听够“白月光”“替身”这些虎狼之词，这会再听她提起，只觉头皮发麻。

只想让她闭嘴。

于是转移话题：“你不去看电视吗。”

他们家没买电视机，想看电视要么去别人家，要么去村委那看。

林翠苗是去林翠花家看，听说那大彩电，来路不正的都要一千多，商店里正经卖的要三千多。

顾悦悦跟着林翠苗去看过几次，后来嫌林翠花嘴碎，就不去了。

宁愿在家听收音机。

“不去，没意思。”她撇撇嘴，忽地眼神一亮，“对了，我听说斐文音歌唱得很好，以前上学时，还参加过歌唱比赛。”

这话题是绕不过去了。

“要不，你也买台卡拉ok机吧，我天天唱歌给你听啊！我唱歌挺好听的。”

说着她张口就来：“为何你眼光年月未变，思忆怎么要再返旧年……”（张学友）

粤语听起来竟也像模像样。

戚清柏忍无可忍，起身要去捂她的嘴，顾悦悦笑着躲闪，嘴上还在唱：“你说要走的一晚，连绵夜雨，也似这天……”

顾悦悦最终被戚清柏按在衣柜上，才老实下来，两人闹了一通，都热出汗来，气息也有点喘。

戚清柏垂眼看着她好一会，忽地低头想去亲她的红唇，却被顾悦悦扭头避开。

“戚清柏，我们说好的，没有我同意，你不许碰我。”

戚清柏：“……”

不给他碰，还撩拨他，这女人实在可恶。

第二天一大早，顾悦悦又陪着林翠苗去码头买海鲜。

走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最后只买了一兜海虾。

林翠苗各种嫌弃，说自己去赶海，都能弄到好东西。

顾悦悦不是在海边长大的，听到赶海，倒是很有兴趣，“娘，我们哪天也去赶海啊！”

林翠苗瞪她，“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

顾悦悦心里却想着等戚清柏腿好了，让他带她去赶海。

她们在早市上，还遇到来卖牛肉渣的戚正松的老婆，名叫常慧，25岁的年纪，个头小小的，说话时声音有点尖锐，看起来就是个很精明的女人。

林翠花也在，坐在一旁和几个妇人说话，声音很大，吆喝着让人来买牛肉渣。

顾悦悦和她们打了招呼，就蹲下来看笸箩里的牛肉渣。

是用各种牛肉的边角料炸出来的，闻着就很香。

常慧抓了几块给她吃，顾悦悦也不客气，挑一块放进嘴里嚼。

有点硬，但能咬得动，非常有嚼劲，而且吃着还有一股浓浓的牛肉香味。

好吃！

顾悦悦让常慧给她称两斤，她要带回家吃。

掏钱的时候，常慧说自家人，就给五块就好，林翠花听了却是不干了，插嘴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们这个本钱可不低。”

顾悦悦原本也没想占这个便宜，可一听林翠花说话，她就来气，就非要和她对着干。

她笑眯眯对常慧说：“嫂子是老板，我听嫂子的。”

说着，就臭不要脸地递了五块钱给常慧。

把林翠花气得跳脚。

她转头就阴阳怪气地对林翠苗道：“还是当你家媳妇好啊，每天除了吃，啥事也不干，还有钱买零嘴呢，这样吃下去，什么时候能盖新房子啊？”

她家正在盖大房子，还是全村独一份，春风得意的，说什么都能往盖新房上扯。

林翠苗听了她的话，又是一肚子气，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顾悦悦一眼，“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常慧，也进点东西来卖！”

顾悦悦眨眼，问：“学嫂子也卖牛肉渣吗？”

她这话把常慧吓一跳，她也来卖牛肉渣的话，不就是竞争对手了吗？

常慧笑得尴尬，“我这个也不是很好卖，就一点点赚头而已。”

林翠花打量顾悦悦一眼，不屑道：“这做生意啊，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得看有没有那个脑子。”

在她眼里，顾悦悦就是个没脑子的。

这话林翠苗就不爱听了，顾悦悦好歹是初中毕业，比常慧这个小学毕业的，还多读了三年书，怎么就没脑子了？

“不就是倒腾点货吗？批回来加点钱再卖出去，能有多难，常慧做得来，悦悦肯定也做得来。”

林翠苗心里不痛快极了，大姐这样明着嫌弃她的儿媳妇，不就是在嫌弃她家吗？

顾悦悦倒是没想到婆婆会帮她说话，眼里笑意更浓了，“还是娘了解我，不就是倒腾货嘛，我也会的！”

林翠苗也是要面子的，说着就开始吹上了：“这种小打小闹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是得走出去，去镇上人多的地，才能赚钱。”

“没错，去镇上才好做生意！”顾悦悦附和。

婆媳两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把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翠花看她们，就像在看两个神经病。

这本来也就是话赶话，林翠苗一番话，回到家她自己就忘了，结果等到下午，消息就传开了，说林翠苗家的新媳妇，要去镇上做大生意。

隔壁老邻居来问顾悦悦要去镇上做什么生意，顾悦悦还有点懵，一番了解，才知道外面的传言。

她忙在林翠苗面前搬弄是非，说起林翠花的坏话，“这些话肯定是大姨她去到处传的，就是要我们家没脸。”

林翠苗也是很郁闷，这也太离谱了，怎么就成了他们要去镇上做生意，该说得有鼻有眼的。

别说顾悦悦没那个本事，就算有本事，他们家哪来的钱去做生意。

越想越气不过，林翠苗一拍大腿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理论理论，怎么能这样编排我们家！”

说着，就跟个火车头似的，气呼呼出门去了。

顾悦悦并不受流言影响，而且她觉得这流言来得还挺及时，都不用她想办法去说服林翠苗了。

这么想着，她美滋滋地拿出几块牛肉渣来吃，真香！

正吃着零嘴，就听到巷子外传来轰隆隆的摩托车声，顾悦悦也没在意，结果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们家门口。

顾悦悦起身去门口看，就见戚清柏骑在一辆半新不旧的铃木王上，正勾着唇冲她笑。

顾悦悦惊讶地走过去，绕着车子走一圈，“这车哪来的？借的？”

“盛勇买了辆新摩托车，这辆转卖我了。”他说。

“卖你多少钱？”

这摩托车看着还很新。

“一千。”他说。

一万多的摩托车，转卖他一千，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这么便宜？”

“上来。”戚清柏说，“带你去兜风。”

他语气轻快，心情显然很好。

顾悦悦没推辞，扶着他的肩膀跨坐上去，想了想，她凑到他耳边问：“要我去换套校服吗？”

这话说得跟打暗语似的，戚清柏却是瞬间秒懂。

他眼神暗了暗，一拧摩托车油门，车子便轰隆隆地冲了出去。

“啊啊啊！！”顾悦悦差点被惯性甩了出去，吓得她忙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摩托车开出巷子，开上马路，迎着漫天晚霞，一路往海边开去。

劳作一天的村民，纷纷收工往家赶。

只有一对年轻小夫妻，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去追赶自由自在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