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车队拱卫着中间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在行人充满了好奇与艳羡的目光中,从上城区的繁华街道驶入私人道路。
窗外的景色快速划过,车内平稳又舒适,放着轻柔和缓的轻音乐。
“别按了。”
赵宴月烦躁地拂开仆人在她太阳穴上按摩的手,将座椅调直坐了起来。
她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就好像被无数根针扎进了脑子里似的,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根本不是普通的按摩能纾解得了的。
这段时间总是隔三差五就头痛欲裂,尖锐的疼痛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烦躁得想鲨人。
“大小姐,要去医院吗?”西装革履的司机透过内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询问道。
作为司机,这本不是他该擅自提出的问题,但是他给赵宴月当时十几年司机,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不舒服难免担心。
【我早就说过,头疼是因为精神力太强,并不是生理疾病,归根结底是和地球磁场不合,去医院是治不好的】
一道机械音在脑子里絮絮叨叨。
赵宴月没有理会,先回答了司机的询问:“不用,回庄园。”
【我可以带你去千亿光年外的三垣星系,那里的环境不但适配精神力,而且拥有成熟的精神海体系,可以从根源上解决头疼的问题】
【以你的精神力强度来看,甚至有构建S级精神海的潜力】
【你的精神力中还蕴含着罕见的净化能力,可以成为珍贵的净化师】
【我保证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地位和财富都能在三垣星系重新得到】
【作为成功人生辅助系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规划出我能力范围内最美好的人生,绝对不会骗你】
“撒因。”
【我在】
“闭嘴。”
【好的】
这道机械音已经像鬼一样缠了她有一段日子了。
赵宴月当初听到这道机械音的时候只以为见鬼了,开玩笑似的同意了它的绑定请求,所以现在忍受唠叨也纯属是自讨苦吃。
据机械音所说,它是来自高维世界的意识生命,名字叫撒因,系统核心是“成功人生辅助系统”。
统如其名,只要宿主的人生被它辅助得越成功,它就能获得越多的能量反馈,越多精神上的满足感,实现生命的意义。
它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中了人群中最闪耀的少女,它发出的绑定申请被轻而易举地同意,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然而有句地球话说得好,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年轻的系统根本想不到,作为成功人生辅助系统,它应该绑定的宿主越处在人生低谷中越好,这样的宿主以后才有无限成功的可能。
而它的第一任宿主——它一眼相中的、人群中最闪闪发光的少女,她的人生从出生时就达到了地位与财富的极致,让它压根无从辅助。
可怜的系统初出茅庐就遭遇了统生滑铁卢。
撒因冥思苦想许久,终于为宿主做出了统生第一份成功人生规划报告——让赵宴月干掉她爹,从世界首富之女变成世界首富本人,从而获得比现在更成功的人生。
这样的教唆持续了好几天,赵宴月还没来得及同意它的方案,自己却突然出现了头痛的毛病。
撒因发现她在并不能兼容精神力的地球上觉醒了精神力,这简直比最无解的绝症还要绝症。
身患绝症无疑让宿主的超级无敌成功人生出现了一丝裂痕,当然好消息是撒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它以地球为中心向外扫描宇宙空间,为她做出了统生第二份成功人生规划报告——移居三垣星系。
虽然还没来得及从宿主身上赚到能量,自己就因为为她寻找合适的宜居地先倒贴了一半,但是幸好它是个新鲜出炉的新生系统,能量值超满,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赵宴月让撒因闭嘴,但是没安静一会儿,它又忍不住开始推销起了成功人生套餐。
【真的不去三垣星系吗】
【全星际人民都知道,净化师是联邦的珍宝,每一个净化师的名字都将被刻在长生碑上,供世人瞻仰】
【他们被誉为“永恒的太阳”,住在全三垣星系最安全的云中宫殿,吃穿住行有专人伺候,日常出行有数百保镖】
“专人伺候?数百保镖?就这?”赵宴月嗤笑一声,指腹轻揉着太阳穴,语气很是傲慢。
不等撒因回话,指甲磕碰到屏幕的轻微响声让她揉按的动作一顿。
赵宴月微微偏过头去,看见坐在后排的记录员正拿着手机敲敲打打。
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向赵董事长报告她的信息,赵宴月瞬时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内心的烦躁感也更上一层楼。
她那个有着神经质般掌控欲的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知道她在干什么,甚至专门往她身边安排了一个记录员的岗位。
比起听起来更加委婉的记录员,赵董事长其实更想直接放的是24h超清监控器,这样就能每时每刻都能清楚地知道她在干什么。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赵宴月确实很想考虑一下撒因的成功人生方案一——干掉她爹,继承遗产,孝出强大。
“给我。”唇色苍白的少女转头朝后座伸出手,长睫低垂,声音不耐。
“对不起。”记录员下意识地道歉,而后顺从地将工作手机放到她掌心。
虽然不知道哪里惹大小姐不快了,但这种情况并不需要做无谓的辩解,反正她包里还有很多备用机,保证能完成顶头上司指派的工作。
车窗降下,手机在空中划成一道抛物线,摔进了道路旁边景色优美的绿化丛中砸的稀巴烂。
扔掉了手机,赵宴月的心情也并没有变好,她知道这种反抗太过微不足道,和无能狂怒没什么区别。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大半边天,车队驶入进庄园。
家里的仆人刚簇拥着迎上来帮赵宴月换了鞋,穿着休闲的儒雅男人便从一楼的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也就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姿修长又挺拔,显得格外温润而年轻。
“宴月,是不是又头疼了?脑科领域的专家团队已经快组建好了,一定能把病因找出来的。”
赵董事长随手摘下眼镜朝赵宴月走来,目光含笑地从容将人领到沙发边坐下。
父女两长着一双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只不过他的眼睛相比起赵宴月的眼睛更加狭长且具备攻击性,看向闺女的目光里丝毫没有面对外人时的冷淡和高高在上,柔软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意,丝毫不吝于表达情感。
赵宴月看都不看他,也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呈现出一副父慈女不孝的尴尬场面。
赵董事长对闺女的小小叛逆习以为常,他的神色丝毫不变,语气温柔道:“今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有任何不开心的事都要和我说,爸爸可以给你解决所有问题。”
“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的?还需要问我吗?”
男人当做没听到似的忽略了这句话,他垂眸看着精确到每分钟的生活记录,皱眉担忧道:“同学惹你不开心了吗,中午怎么只吃了半碗饭?还是厨师做的菜不合口味?今天喝的水也不够多,身体可是很重要的……”
赵董事长温柔的声线在赵宴月听来就像是紧箍咒,她的脑子一抽一抽地疼,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忍了又忍。
自从妈妈意外去世后,这样的询问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进行,赵宴月原本还能理解他的紧张,可结果却是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甚至开始了灭绝人性的监视,让人根本无法喘息。
“明天我们就在家上学好不好?你一出门爸爸就提心吊胆的,老师早就请好了,都是各个领域的知名专家,肯定不比学校的老师差……”
忍不了了。
赵宴月猛地站起身打断了男人的喋喋不休:“组建好脑科专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先给你看看脑子。”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真皮沙发上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不觉得自己已经疯掉了吗?”
她爹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语调却依旧柔和:“宝宝,坐下,不然爸爸要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再怎么一手遮天,有本事就遮到三垣星系,反正她现在翅膀硬了。
赵宴月充耳不闻,转头就走。
“我让你坐下,赵宴月。”
很平静的语气。
这连名带姓的叫法让赵宴月心脏下意识一跳,但也仅仅不过是脚步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自从你母亲去世后,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应该想要控制我!我没有一点自由!”赵宴月情绪也不是很好,和他呛声道:“和妈妈还在时那样不好吗?当个正常人。”
这句话让男人的气息有一瞬的不稳,他声音略微滞涩:“你是我的孩子,我掌控你的一切有什么不对?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窒息感扑面而来,简直要将人溺毙。
赵宴月无话可说,甩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直接上了楼。
她今天不同寻常的冷硬态度让男人焦躁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脱离了掌控,这种好像又要失去的感觉让他头晕脑胀地犯恶心。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缓,没过一会儿又站起来往楼上走,试图将赵宴月锁定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以此缓解心中的不安。
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候在一侧,即便拥有极佳的职业素养,也不免在心里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要去三垣星系吗】
【我的能量充足,跨越千亿光年的距离只需要3毫秒】
【你的净化天赋可以让你轻而易举地重新得到地位与财富,过上相对成功的人生】
机械音适时出现,似乎是在推销它的成功人生套餐,又似乎是在笨拙地安慰情绪不佳的人类。
“地位和财富?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赵宴月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长发如水蛇般在床上铺开,她的视线没有聚焦地盯着头顶的吊灯:“就算我什么天赋都没有又怎么样呢,我是赵氏财阀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世界首富。”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切物欲都被满足后懒洋洋的厌世感,因为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反而显得无欲无求。
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能成功成这样。
撒因安静了片刻,偷偷翻了翻数据库里前辈们的统生光辉辅助事迹,试图吸取一些经验应对这个场面,结果左看右看都觉得那些宿主们的人生巅峰看着也不怎么成功。
嗒,嗒,嗒。
耳边隐隐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不紧不慢,越来越近。
赵宴月被这脚步声逼得心烦气躁,她猛地坐起身问道:“走了我还能回来吗?”
【理论上来说,只要我的能量足够就可以】
这句话无疑是在赵宴月燃烧的理智上火上浇油。
她的胸膛略微急促地起伏着,内心陷入天人交战,顺手拿出一个像玉又像石头的不明物体攥在手里盘来盘去,平息着翻涌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她这一走,对她爹来说就是让他在承受妻子意外离世之后,又要承受一次女儿失踪的巨大打击。
这对她已经疯了一半的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但另一方面,赵宴月也不想忍受这时刻被监视的人生,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大半辈子,她现在就天塌了。
苦了爹也不能苦女儿。
握着玉石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粗糙的表皮刺破了皮肤,一丝丝鲜血沾染了上去,原本灰扑扑的石头发出了浅淡的光,而赵宴月心神不定毫无察觉。
【这块石头有点奇怪】
撒因注意到异样,扫描了一番后说道。
“这是块陨石,我当初看它顺眼就拍了下来,当个把件玩玩。”
赵宴月随口回道,她赤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书桌边坐下,拿起钢笔在A4纸上寥寥写了几句话当做临别留言。
上楼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因为门把手往下压而发出轻微的声响。
房门在下一秒被推开,偌大的空间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徒留一股温暖的香气,男人控制了许久才重新挂上的温和笑容渐渐破碎。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后才走了进去,将各个角落都转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倒是在书桌上看到了留下的字条。
话里话外横看竖看都写满了“离家出走”四个大字的A4纸被捏皱。
男人紧攥着字迹未干的纸张,强撑着走到沙发边才失力地坐下。
向来挺直的背脊难得不顾形象地弯了下去,他的双手插进发丝中紧紧握住,发根被拉扯的疼痛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只不过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查监控,封路,把她找回来。”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