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1 / 1)

一直到此刻,阮歆梨都还没有回过神。

怎么会这样?她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就要去盛京院读书了?

“阮歆梨,我看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去年你说要去看灯会,出门前说得好好的,你一定不乱跑,会好好跟着云嬷嬷,结果刚到街市你就跑没影了,还差点被人拐出京!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林枝意连软甲都没来得及脱,这会抓着马鞭已经连着训了半个时辰。她忍着火气等着自家这个不靠谱的皮猴老实认错,结果半天也没动静,一直垂着脑袋不吱声,看起来格外乖巧可怜。

蓬松细软的发髻也随着她的脑袋耷拉着,林枝意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又有些心软,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太凶了些。

她偏头看了眼旁边一直不语的阮知闲,阮知闲微微叹气,指了指阮歆梨,示意林枝意上前好好谈谈。

实在是太气人了!

林枝意冷眉横着眼,心里却是担心远大于恼火。连着瞟了女儿好几眼,见她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最终还是不忍心再凶下去,准备听阮知闲的话,和她好好讲讲道理。

将手中马鞭交给一旁的阮怀轩,林枝意蹲下身,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试图挤出一些和善的笑容,好不容易神情缓和了些,她抬眸一看,火气蹭得一下又上来了!

平时晶亮的乌眸这会毫无焦点,两瓣粉唇微微张着,显然是一副出神状态!

合着她搁那训了半天,这小魔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林枝意起身就拿了马鞭,高高举了起来——

没人阻拦。

林枝意动了动手臂,还是没人动。

凳子上的小魔王还在魂游,旁边两个大的,也都旁观看着,毫无动静。

下不去手又下不来台的林枝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云嬷嬷心里急,赶紧上前拉住了林枝意,扶着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将军消消气,奴婢知道您是担心小姐的安全,训了这么久,想必小姐也是明白的!如今人没事,平安回来就好!”

“她明白?她明白个鬼!”林枝意一把抓过桌案上的茶杯喝了几口,润好嗓子,气得冷哼一声道:“她是运气好,今天遇到了顾大人和沈太傅。不然我又得像去年那样,骑着马满京城四处找她!”

想了想还不解气,她又看向同样脸色铁青的阮怀轩道:“你也是!阿梨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马虎!她那一堆花花肠子,你也敢坐门口喝茶等她?”

怀了一肚子气的阮怀轩也无法反驳,从发现阮歆梨不见了,再到找到她,这一路他都是心如焚烧。

直到现在,他也是又恼又怕又懊悔。

“好了枫娘,消消气。”

阮知闲替林枝意卸下紧缚的护腕,慢慢为她揉捏舒缓着,他低垂着眼眸神色平静,张口却甚是严厉:“阿梨有错,你这个做哥哥的也有错,你们阿娘训得对。阿梨禁足一个月,怀轩你便抄一遍《论语》吧。”

“是。”

阮知闲瞥了眼还在低头发呆的阮歆梨,提了声量点她道:“阿梨,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在家习字,等一个月后盛京院开院,你就好好去听先生讲课学习,听见了没?”

又一次被提醒要去盛京院学习,阮歆梨终于有了反应。

垮着一张小脸泫然欲泣道:“阿梨真的要去盛京院么?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你必须去!”

林枝意一拍桌,不容拒绝道:“前几日我便已经和盛京院的杨司业说好了。这次去,只珍儿一人陪你,上六休一,听学的那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盛京院里学习!”

“上六休一?什么意思?阿梨要在书院孤零零地待六天才能回家么!”

一张小桃花颜,露水都快滴落下来。

眼见小祖宗快哭了,云嬷嬷赶紧哄道:“怎么会是孤零零呢?盛京院里还有许多和小姐您差不多大的公子小姐。”

“行了,哭也没用!当初就该听你阿爹的,早些把你送进盛京院好好管教管教!”林枝意望了眼屋外,向云嬷嬷示意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带阿梨回去休息吧,她要是闹腾就随她闹腾!”

阮歆梨委屈地瘪着嘴,趴在云嬷嬷的肩头被抱了回去。

阮怀轩行了一礼,也跟着退了出去。

屋中瞬间清净了不少,林枝意气得直摇头,半晌后才又叹气道:“真是无法无天......”

“好了,气多伤身,小心你的旧伤。”阮知闲替林枝意把了下脉,随后安心闲聊道:“盛京院的王祭酒丁忧,祭酒一位空闲,如今开院在即,是安排好了新祭酒么?”

林枝意起身卸了软甲,转着脖颈回话道:“陛下的意思是,王祭酒在盛京院任职多年,也是今下最适合这个职位之人,所以想保留祭酒之位等他回来,于是就托沈太傅暂管祭酒之责。”

“沈太傅?”阮知闲有些惊讶:“沈太傅一直在东宫教习,又如何去管理盛京院?”

“这次太子也会入盛京院读书。”

“太子也去?”阮知闲眉头皱了一下:“太子入学盛京院,这倒是没想到......且不说习得什么,单说安全,陛下与皇后便不担忧么?”

林枝意叹了口气道:“朝中大臣也是这么劝陛下的,但陛下铁了心要让太子入盛京院,说什么‘独学者其思固也’,和沈太傅一合计,就让他们师徒俩都去了盛京院。”

“至于安全问题,除了本身盛京院的护卫和东宫的禁卫军,陛下又从我手下调了一支精兵队过去。”林枝意靠到一旁的桌案挑眉道:“我觉得按着这个守卫程度,太子的安全应当无大碍。而且,今年盛京院新入的学官也是文武双全。”

“哦?能被你评价文武双全,看来也不是什么花拳绣腿了。”

阮知闲突然有些好奇,今年新入的学官究竟是何人。

突然安静的夜声里传来些微车马行动的声音。林枝意竖耳听了片刻道:“看来陛下准备定下那位新学官了。”

盛京院的学生都是京中显贵的子女,为了培养新的人才,院中学官时常会选用京中才情兼备的合适官员兼任。

阮知闲也听到了府外的车马声,随后一笑道:“东盛第一才子,最年轻的状元。那日他能在你手下过上多招,他的确合适。”

林枝意抻了个懒腰道:“我才不管他才华多少,只要能管住我们家那个皮猴就好!”

阮知闲也不禁摇头笑道:“阿梨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况且只靠管教可不行,得她自己能懂些事。不然这位顾先生再厉害,还能管她一辈子不成?”

林枝意啧了一声:“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说了,早些休息!我明日一早还要去营中。”

正在收拾书桌的阮知闲回首道:“明日不是休息么?”

林枝意往床上仰躺道:“是,但是有位老朋友......你应当有印象,就是我在北境时的薛副将,他先前陛下特批回京养伤,躺了小半年了,最近说休养得浑身不自在,想去营中的校场跑马,我去陪陪他。”

“原来如此。”

回想着林枝意口中的那位薛副将,阮知闲若有所思。

崇和殿内——

景明帝斜倚着扶手,看向顾明池笑道:“明池,你意下如何?”

这会殿内只君臣二人,景明帝随意亲和,顾明池也甚是轻松,他摇头笑答道:“不如何,您这是交给臣一份烫手活。”

“怎么就烫手了?”景明帝笑道:“都是半大少年,与你年龄相差不多,你们应当很好相处。”

顾明池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不够,他又补出一根手指道:“盛京院对男子入学要求为年十二,臣与他们相差六岁,若是再考虑上女子入学,年十岁......”

他又添了两个手指道:“那就是相差八岁,这个‘相差不多’,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顾明池思索了片刻道:“而且臣家中并无弟妹,只怕是入了盛京院也不知该如何与这些少年们相处,陛下还是另寻更有经验者,最为稳妥。”

景明帝点了点脸侧没说话,盯了顾明池片刻才低沉着声道:“听林将军说,你的武艺练得不错。”

顾明池垂眸镇定道:“林将军过奖了,只不过是强身健体的小花招。”

半晌后,明黄桌案后才传来一道轻叹:“明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你父亲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