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日未见(1 / 1)

春日未见 屿柠安 1759 字 5天前

《春日未见》

“蝉鸣喧嚣的盛夏,藏着无人倾听的坠落声。”

故事的伊始,是在那年的盛夏,日光滚烫,将世间万物都渡上一层暖黄。

林初夏在军训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便身处医院。

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母亲为了给她调养,中医西医都试了个遍,每日哭涩的中药更是如影随形。

好几次,她皱着眉,苦口婆心地劝母亲:“妈,别听外面瞎说,这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可林妈哪里肯听,每次都强行灌药,也不管她究竟有没有用。

直到有一次,中药里两位成分相冲,她上火流鼻血,甚至严重的进了医院,林母才无奈放弃。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浓郁的化不开,林初夏却早已习惯。

病房安静的如同被按下静音键,身边空无一人。

曾经,她总嫌弃母亲唠叨,厌烦那些无微不至却又略显莫名其妙的关心,可母亲去世后,父亲在娶,就再也没有人这般牵挂她了。

生病住院,也在无人会来看望,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起初,她还会偷偷哭泣,觉得自己可怜至极,可日子久了,心也渐渐麻木。

她静静地将头转向一边,望向窗外。

此时已是傍晚,窗外的蝉鸣此起披伏,不知疲倦的叫着,为这闷热的傍晚增添了几分烦躁。

月光轻柔,如薄纱般洒在隔壁床的白色床单上,像是为其铺上了一层薄霜。

病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泪水顺着眼角悄悄滑落,最后滴落在耳旁的枕头上。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闪过,带起一阵微风,风中飘来淡淡的薄荷香。

人影背对着光,将两床相隔的浅蓝色床帘拉上。

床帘很薄,透过月光,依稀可以看见两个人影。

林初夏识趣的将头偏了过去,可耳边却钻进“我怀孕了”“我需求钱”“你不是喜欢我吗”这样的话语。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想要转身过去看看情况,可是又怕对方发现自己没睡而不敢动。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音。

江予白深深地将头埋进手双手,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似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此后,便再没有再任何声音。

江予白走后,林初夏时不时就能听见隔壁床传来隐隐约约的抽噎声,那声音压抑又悲伤,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哀鸣,林初夏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伤心,那是一种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的痛苦。

最后她是在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渐渐入睡。

等第二天醒来时,隔壁床的那个女生已经不在了,只看见一个护士在整理床铺。

一张六寸大的白底相片从床单里飘了出来,林初夏伸手捡起。

照片上是穿着蓝白校服的一男一女,女生白白瘦瘦的,眼睛笑起来向下弯,嘴角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男生则是站在女生背后,留着狼尾头,表情有些木讷的看着镜头。

林初夏认得这这两个人,刚来学校时,她就听班上的同学提前过他们。

照片里的女生叫蒋小雨,是高二三班的学姐,不仅人长的漂亮,还会弹琴。男生是江予白,是高一新生,家里特有钱,人也长得帅,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喜欢到处和人打架。

这两人是青梅竹马,从下一起长大,听说两人还谈起了恋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神仙眷侣。

之前军训的时候,蒋小雨就经常逃课出来给江予白送水,惹得班上好些同学的羡慕,都是江予白谈了个好女朋友。

新住进来的人是一个白发自然卷的胖老太太,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电视。

林初夏刚从外面买完早饭回来,手上领着一碗粥和两个包子。

老太太见林初夏回来,向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发出啧啧的声音,对在一旁陪病的子女说:“你是不晓得哦,现在的小孩啊,花样多的很。这不,被人搞大了肚子,还住了院。”

林初夏出院回学校时,已经上课一周了。

教室里的座位,只剩下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这倒不是没人想坐这,而是因为这个位置的同桌,正是江予白。

林初夏的目光落在趴在旁边睡觉的少年身上。

少年有着高挺的鼻梁,眉毛微微皱起,眉骨处有一道竖着向下的疤痕,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添几分不羁。

林初夏偶尔还是会想起在病房里的那件事,那些如针般扎进耳朵的言语,让她至今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摇了摇头,手指轻轻磨挲着抽屉里那张六寸白底相片,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说,才能自然地把照片还给他。

“你好,我是你同桌,上次生病住院在你女朋友隔壁,这照片是我上次在病房里见到......”

不行,这样说太突兀,林初夏自己都觉得离谱。

正想着,趴在桌上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看向林初夏。

林初夏被吓的一惊,手不自觉的抬起,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好......”

然而,江予白并没有理她,只是摸出包里一直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出去了。

林初夏为了早点把照片还回去,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纠缠,起身追了出去。

她一路跟着江予白去到了天台,天台上,还有另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是蒋小雨。

蒋小雨双手倚在身后,正对着江予白说着什么。

林初夏离的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林初夏蹲在天台的铁门边,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突然,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偷窥狂。

她摇了摇头,心想,要是被发现,可就白口莫辩了。

趁着两人没注意,她蹑手蹑脚的走下了楼。

看着手里的照片,她决定还是上课的时候还给他,这样还可以在路上琢磨琢磨一下应该怎么开口。

林初夏在回教室走的途中,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走廊外坠了下去。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传入耳中。

她本能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蒋小雨静静地躺在被血鲜血染红地砖上,双眼死死地望着上方,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全身透着无尽的绝望。

而在实验楼的顶部,趴在围栏边上的江予白,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下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有人跳楼这件事,如野火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江予白作为实践的当事人,被警察带走后,好几天都没来学校。

一时间,校园里谣言四起。

“你听说高二有个学姐跳楼的那件事了吗?”

“我知道好像是高二三班的蒋小雨。”

“我跟你讲,我姐和她是好朋友,我听她说,好像是因为那个学姐出轨了,江予白知道后,去天台找她理论,两人在天台发生争吵,过程中江予白因为情绪激动,将她推下了楼。”

“不会吧,真的假的…………”

听着这些刺耳的语言,林初夏双臂笼罩在自己的耳边,趴在座位上。

其实,她对于江予白所遭受的谣言,内心有着深深的感同身受。

因为,那段被谣言笼罩的灰暗过往,她也曾经历过。

在林初夏很小的时候,她家里很穷的,穷的她只有一双洗的已经泛黄的小白鞋,鞋底已经被磨穿了还在穿。

那时的林初夏真的很讨厌下雨天,湿漉漉的路面,雨水会顺着鞋底的破洞渗进鞋里,将袜子打湿,然后紧紧的贴着脚趾,每走一步都难受至极。

直到初一那年,班里的班费丢了。

班主任把教案重重摔在讲台上,粉笔飞簌簌落在前排同学的课本上。

老师一脸严肃的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着底下的学生,同学们都低着头,不敢予老师对视,小声地和同桌讨论着。

“老师,我觉得是林初夏拿的。”一个女生突然从教室后排站了起来,她的声音软糯甜蜜,此刻传进林初夏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女生看着林初夏的方向,继续说道:“我和林初夏小学上同一个班的,她家里很穷的,前几日我还听我家里人说,林初夏的爸爸在投资上亏了好几万呢。”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偷偷把书包往远离林初夏的方向拽了拽。

“大家可千万不要怪她,她偷班费或许是想替家里解围呢?”那女性微笑着看着林初夏,那微笑就像是一朵娇艳却暗藏危险的食人花,仿佛要将林初夏吞噬。

对她说的话看似在为林初夏解围,实则早已给林初才贴上了“小偷”的标签。

“你说是吧,初夏。”

前排的男生忽然捂住口袋里的MP3,手肘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信号,细碎的私语顿时在教室里炸开。

“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竟然会偷钱。”

“我妈说穷生奸计,看人还在是不能只看表面。”

“我也么想到。之前我看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还觉得她可怜,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和她玩了。”

“对,就是!她活该,我也不想和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做朋友。”

林初夏低着头,紧紧拽着拳头,听着周围出来的言论,气的浑身发抖,“我......”

我没有偷!

可是这句话卡在她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很想站起来,大声反驳,可即便站起来,也只能低下头,脸涨的通红,却发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无数根潮湿的蛛丝,黏在她的后背上。

她死死拽住袖口磨损的线头,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走廊传来其他班级的朗读声,那些整齐划一的“人之初性本善”撞进教室,此刻就像是尖锐的冰渣,刺痛着她的心。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也没有人站出来帮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