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1 / 1)

见公子不在,子晏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两指一夹,捻起桌上公子留下的茶叶塞进嘴里,干嚼了两下,抱怨道:“你这父兄甚是奇怪,每回见我,都没给过好脸,好歹我也救你一回,既然你是他的亲缘,那说来我总算他半个恩人。”

“真是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子晏越嚼越不对劲,脸上逐渐发青,憋了一阵实在憋不住,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啊,这茶碎子也太苦了些,竟比毒药还难吃。”

他一手抄起水壶,仰头呼呼往嘴里猛灌,脸色由青转黑,皱皱巴巴扭成一团。

素萋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男子,分明是模样清秀,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抛头露面在外还可以滑稽成这样。

莒国重礼,这样的情形断不可能出现在莒国男子的身上。

公子则更甚之,他是个齐人,齐人对周礼的恪守自是不必多说。

况且,公子还是齐国的贵族,纵使素萋跟在他身边这几年,也从未见过他有半点失态。

他好像从来都是矜持自主、从容不迫的。

因而子晏的一贯行为,在她看来都极为逾矩。

起先她对子晏抱有戒心,以至于处处都提防着他,此间碰面几回,再看子晏,原也是没存什么坏心思,想来只是性子潦草罢了。

素萋掩嘴取笑:“你怎知会比毒药还难吃,莫不是你还吃过毒药?”

子晏盯着她笑,眼神木楞、表情发痴,发黑的脸上微微透出一层淡红,像只走火入魔了的野猿似的。

子项见他也没反应,抱起鸡盆摇头晃脑地走了,嘴里连啧叹气:“废了废了,这来一趟莒国竟连人都痴傻了。”

“这地界儿有精怪,我看还是趁早回了楚国才好。”

“素萋,嘿嘿……”

子晏恬不知耻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有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怪叫人难堪。看来子晏是不懂这些门道的,想说什么只管说了算完。

不是没有人说过她长得美,公子也说过,但公子却从未像子晏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过。

素萋局促地转头,自顾自在包里翻找伤药,她摸出一个小布包,塞进子晏手里。

“这药正好治你的伤,你自己擦擦吧。”

她说完提起裙袍就想走,却被子晏一把拉住。

“哎呀,怪我多嘴,又说了不该说的。”

他讪皮讪脸地笑道:“我伤了手不大方便,要不……你替我擦擦?”

“有劳有劳。”

子晏一脸诚恳,素萋也不好拒绝,只得又乖乖坐了回来,摊开布包替他上药。

草药覆盖在细细弯弯的伤口上,不一会儿就把出血止住了。

子晏见她处理伤口的动作熟练老道,不经意道:“一般女子见着血魂都要吓走三分,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怕,看样子还挺有经验的。”

她习武,必然也没少受过伤。

公子虽不常叫她见血,但摸爬滚打中跌伤摔破也是常有的。

可她却什么话也没接,默默地替他包好伤口后,又将剩余的草药放回了包袱里。

“好了。”

她提起包袱起身。

“我先走了。”

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子晏慌忙问道:“你帮过我几回,如今我们也算有了些交情吧?”

素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

子晏又说:“那这样,今后但凡你有事,都可到楚国的郢都去找我。”

“我就住在郢都,东城的正道上,那里离王宫不远,你一准就能找到。”

怕素萋不信似的,他急着又补了一句:“我是若敖族的子晏,我父是若敖族的族长,也是楚国的令尹。”

“在郢都没有人不认识我,你若找不到,随处找个人打听便是,定会有人告诉你的。”

素萋无声点头应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要来郢都找我,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郢都等你。”

与此同时,子项抱着煮熟的鸡又从后厨摸了回来。

子晏一个箭步冲上去,也顾不得烫手,他一把抢过野鸡徒手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回陶盘中拿去素萋面前。

“这是我来时在路上打的,这荒郊逆旅也没什么荤腥可吃,只吃两张素饼多没意思,你且拿着,好好补补身子。”

素萋回以一个微笑:“谢谢你,子晏。”

子晏欣慰一笑,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她端着子晏给的半只鸡,沿着木梯拾阶上了二楼。

二楼尽处的一间小室是女店家特意给他们留的,隔壁就是子晏他们的房间。

子晏一行人多,把本就不大的逆旅都占满了,不得已她也只能和公子同挤在一间屋子里过夜。

本来是不大好的,毕竟那是她的父兄。但想来昨晚她已是公子的人了,且公子也不准她再叫父兄,如此看来,反倒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处境。

他既不是她的父兄,她也不是他的姬妾。

二人却不清不楚、不尴不尬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仔细想来,可不就是恩客和妓子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一时失神,埋头推开房门。

屋内幽暗,没有一丝亮光。

窗前的帷帘紧闭,就连屋外的月光都一并拦了下来。

案上的灯芯枯燥,颓丧地泡在灯油里,并无一点儿被点燃过的痕迹。

想来应是路途奔波劳累,公子早早歇下了。

她缓步进房,刚想把手中的陶盘放下,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哗啦——”

手中的陶盘掉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几瓣。

她难以稳住身形,整个人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禁锢住,那力量将她拦腰抱起,狠狠地压在门上。

“你、放开……”

公子沉重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脖颈上,一双有力的手如入无人之境,从她衣带的缝隙中探入,沿着身形一路上游,而后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腰身。

“不肯给我?”

公子没有吻她,反而放任双手一味地在她身上疯狂掠夺。好像他游走过的地方越多,便越能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那不容他人窥探、更不容他人觊觎的气息。

“昨夜你还心甘情愿,怎么今夜就不行了?”

他的语气森冷,几乎没有一丝温情。

手指尖加重的力道让她感到陌生的恐惧,冰凉的温度、疼痛的触感,更是无一不在摧毁着她的身心。

“父兄,你别这样。”

她带了几分哀求,本以为公子会略微松手,怎料他却像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变得更加狂躁。

“我说过了,不许叫我父兄!”

素萋只觉得可笑,父兄是他要她叫的,而今又不让她再叫,左右都得随了他的意,片刻也由不得自己的意愿。

公子长腿微抬,轻而易举地顶开她的双膝,□□的身形仿佛化作一方地牢,将她不透空隙地圈禁在自己怀中。

她被压得透不过气,侧脸被迫贴在门上,几道粗糙的木刺划过,留下几道蜿蜒的红痕。

她知道自己不是公子的对手,彼时他正在气头上,还是得顺着他为妙。

“郁容。”

她柔弱无骨地喊了一句,唇齿间带了几分媚态,那是从前跟音娘学到的本事。

音娘说,男人都爱如此。

蓦然,公子手下的动作一顿,充满寒意的桃花眼中透出些许迟疑。

她趁热打铁,用更为娇柔的声线,轻声道:“郁容,我好疼,你放过我,好不好?”

恍然间,公子猛地一震。

他把她翻转过来,逼迫她直视自己,凛声质问道:“为何不肯给我?”

“难不成是要留给那个楚人?”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答他,可就在这斟酌的片晌,公子紧紧地扼住她的下巴,像只疯犬一样啃咬她的嘴唇。

这个吻,不是吻,却胜似吻。

若说是吻,倒不如说他只是在想方设法地刻下印记,要她屈服、要她为之倾倒的印记。

素萋终于知道,眼前的公子是彻底疯了。

她拼命地挣扎着,但无论她怎么反抗,也拉不开彼此间的半点距离。

她的武艺是公子教的,她会使什么招数,尚未出手就被公子预判得七七八八。

她没了办法,只得不顾一切地反咬回去,不一会儿,浓烈的血腥味就侵占了彼此的口腔。

她的决绝,宛如一朵带刺的花儿。

公子亦是越发恼怒,抬手撕开她胸前的衣襟,不忘逼问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当着他的面要你?”

“我看你是疯了!”

她厉声回呛。

公子向来是沉稳内敛、自持自重的,他懂礼也尊礼,喜静少言,从不轻易开口,也绝不会说如此粗俗的话。

可今夜的公子,显然大有不同。

他一定是疯了。

什么圣人之言、贵族体面,那些平日里条条框框的束缚,此刻全都被他弃如敝履、抛诸脑后。

公子冷声笑了。

“你才知道我是个疯子?”

“我可没说过我是好人。”

“跟我走的那日,你早该有所预料。”

他说罢,无视她激烈的推搡,举着她的腰直接把人从地上扛了起来。三两步并到卧榻前,他将她重重扔在塌上,俯身倾了上去。

屋内寒气凝重,分外森凉。

寂夜如水,霜华成冰。

公子的话如同刺在她心上的一把刀。

“我不介意强要了你。”

“不信,你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