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1 / 1)

微微发黄的纸张竖着折成四折,嫁妆也分成了四大类,开头就是写了这次嫁妆的总价值,置办嫁妆共准备了一百两,其中二十两压箱底,外加家中出息若干,前者很好理解,后面那个家中出息若干是指会放进嫁妆中的自家可以准备的东西,比如鸡蛋腊肉,活鸡活鸭,再比如一定数量的细粮粗粮。

这一项家里会给多少是没有具体规定的,全看家里人愿意给多少,只要种类方面凑个整数双数就行。

老君家这边准备的还算丰厚,老母鸡一对,鸡蛋两篮子,细面和绿豆各一袋,另外还有腊肉咸鱼各两条。

一百两的置办费用中,撇开二十两压箱底,剩下的八十两分别置办了穿戴首饰,日常用具和其他零碎东西。

厚薄棉被褥子各两床,席子茶枕一副,土布细棉各两匹,新的冬衣春装各一身,银质镯子,耳环,簪子六件套,铜质发梳镜子一副。

像是必备的马桶烘炉也都有,食盒匣子也不缺,碗筷杯碟,茶壶杯子各有一小套,放在房间里烧水取暖的小泥炉水壶炭盆铁格网也有一套。

因为周家在周谨言刚中秀才的时候就里外都翻修过了,所以室内家具方面就不需要买多少,床没有另外打,而是添了一张竹榻,梳妆台和小圆桌各一,配套的大小凳子也都齐全,最后还有两口带锁的大木箱,一口用来放不用的被子,一口用来放当季不用的衣服鞋袜。

前三页君柒看得很满意,基本都是日后生活会用到的东西,再加上自己屋里日常用的东西,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缺什么大件需要添置了。

不过等她看到第四页的时候就愣住了,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文房四宝作价三十两。

好家伙,那套银首饰六件套一共才十两,这套文房四宝居然要作价三十两?

她一年不休可能都赚不到三十两,现在居然要划掉她嫁妆中的三分之一买一套文房四宝?

她大概能猜到老君家长辈的意思,他们老君家如今出了两个秀才,怎么也算是耕读世家了,家里姑娘出嫁不得陪嫁些读书人的东西彰显一下耕读世家的牌面?特别是亲家也是读书人的情况,就更要注重这些了,虽不至于要比一比,但肯定不能弱了自家的面子。

但是在君柒来看,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不管是周谨言还是她其实都不缺文房四宝,这四样中除了纸消耗的比较快之外,墨和笔其实损耗程度并不多,特别是对只需要画花样子的君柒来说。

至于砚台就更不提了,又不是拿来磨刀,只用来磨墨写字的话,那不是一砚传三代,人走砚还在?

至于讲究文房四宝的价值什么的,他们现在的身家还远没有到那个档次,一刀好一些的纸要五百文,每次君柒买一刀都要肉疼,哪里轮得到她挑剔讲究其他的时候,还不是能用就行。

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君柒用自己的笔墨在文房四宝上面打了个叉叉,想了想写下两刀上好宣纸和一对玉石镇纸,作价十两,至于剩下二十两和前头那一对银镯子的钱合起来,换成一对金镯子,细一点也没关系。

什么都没有金子带给她的安全感多。

用晚饭的时候,君柒将单子递还给了大伯父君承嗣,君承嗣挺惊讶君柒这么快就把单子还给他了,不过心中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这份嫁妆单子确实很不错,所以侄女才没怎么挑剔。

毕竟是他们家比照着老大老二媳妇的嫁妆单子写的,那都是人家女方深思熟虑过的,他们再根据君周两家的实际情况删减的,自然没有不合适的。

其中最得意的就是在陪家里放进文房四宝。

君承嗣心里正得意,结果就看到第四页一个叉叉,文房四宝被君柒剔出去了。

“小七,你三堂哥和四堂哥都已是秀才,亲家周秀才也是读书人,这文房四宝正是合适,为何不要呢?反而是添了这黄白俗物?倒显得我们老君家姑娘铜臭味十足。”如果说叉掉文房四宝已经让君承嗣很不高兴了,那么君柒将一对银镯添上变成一对金镯子就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了。

“大伯父,文房四宝我本来就有,我相信周家也不缺,不如换成消耗更大的纸,还有这玉石镇纸也足够了。”君柒的话让君承嗣皱眉,见他不赞同,君柒脸上带上些许担忧,“侄女自然知道大伯是为了我好,但是周家这个情况,侄女总要多留些金银以防万一,比起上好的笔墨纸砚,金银首饰需要的时候更好脱手也不会被人压价。”

君承嗣听君柒这么说想到周谨言断掉的腿和断掉的脚筋,还有那注定无望的仕途,终是微微一叹,做足了一个担忧晚辈的长辈姿态才开口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想得如此周到,倒是我这个大伯父的着相了。”

“大伯的好意小七知道,大伯也是不想我被周家看轻。”君柒低头扯了扯嘴角,“只是周家今时不同往日,我有大伯和堂哥们撑腰,实在无须这些东西撑面子,叔伯哥哥们就是小七最大的底气,量那周家母子也不敢错待与我。”

君承嗣抬眼和君柒对上视线,理智告诉君承嗣,这个侄女的眼神有些太过平静,刚才的话实在不像是发自内心,但不得不说这话真是说的他舒坦。

周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他有多羡慕周家麒麟儿,现在就有多志得意满,他们家一连出了三个童生,死活一个秀才都考不上,他更是读了三十多年的书。

一个村子里,总有闲话会传进他耳中,那些人暗地里嘀咕他们大房空耗银钱,父子三人几十年一个秀才都考不上,就没那个命。

这些他都知道,但天资所限,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让人愤恨不平了!

他的努力都抵不过周家麒麟儿的轻描淡写。

那小儿启蒙到考取童生只用了不到五年,要不是书院里的先生压着,什么十七岁的秀才,怕是十岁的秀才也使得。

在县里书院里读过书的都知道,书院里的山长十分看重周谨言,前些年压着不让他考,就是奔着六元及第去的,至于能不能真的能行另说,但书院的山长先生们是真的有这个雄心壮志。

而周谨言也确实争气,去年秀才的院试案首一出来,小三元就到手了,本来打算今年明年连考乡试,会试和殿试,谁知道偏偏折在乡试的大门口。

君承嗣不管君柒是不是口是心非,总之他是高兴了:“好!小七说的不错,叔伯和堂哥们就是你的底气,确实不必特意准备这些东西来撑场面。”

“小七多谢大伯和堂哥们的照拂。”君柒知道君承嗣这是答应了。

“应该的,没什么好谢的,我们老君家的姑娘自然我们老君家自家照看。”君承嗣笑着道,“那这嫁妆就按照你的意思改,之后我就让你两个嫂子帮你置办,她们在城里见识广,知道好东西。”

“小七有劳两位嫂子了。”君柒立刻点头答应。

“嗯。”君承嗣点点头,“明日我就回城里了,下个月周家送聘礼我再回来。”

“侄女惭愧,劳烦大伯奔波操劳了。”君柒很能知道君承嗣的点在哪里,只需用文绉绉的话以仰望姿态捧着他,她这位大伯就变得很好说句话,只要给足面子说些他喜欢的好话,大部分事情都能商量。

当然不单单是她大伯,世间大部人都是这样的,嘴皮子多嗑两次,遇人先笑,事情就能顺利很多。

不然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又是哪里来的呢?

君柒又感谢了两回才终于得以脱身回屋,同时也得到重要消息:周家下个月给她下聘礼。

铺料描线绘图样,君柒手里利索的把料子和花样子一起按上绣框,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周家会送多少聘礼,希望不要为了什么面子傻兮兮给多了,到时候聘礼也不可能全让她带走,那多亏。

这边婚嫁是有习俗的,夫家的聘礼除了银钱,是不能直接放进女方嫁妆里的,不然会显得女方很穷,连个女儿嫁妆都出不起,还要男方出嫁妆,女儿以后到了夫家还怎么抬头做人?

所以再富有的人家,嫁女儿的时候夫家送来的聘礼都会留下大部分,就算想要让女儿带走也会换成同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原样放入嫁妆。

穷一点就更直接,全部扣下,女儿的嫁妆好不好根本不在意,至于女儿以后去了夫家会不会婆婆妯娌说嘴更是不会去想,别人说起来,也只会得到一句,那是她命不好。

这种在这里都会被人背后说一句卖女儿,但是很多娘家只要实惠拿到手,真金白银在兜里,怎么会怕人说两句?

不过这种直接卖女儿的情况在君柒这儿应该不会出现,老君家如今可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应该不会做的难看……算了,不管了,反正这种大面上的规矩她也只能干看着,还不如想想别的。

比如新娘除了要给自己绣嫁衣之外,还要给新郎做一套衣服,婆婆公公可以削减一些但也是需要最起码一件衣服来撑场面。

君柒想想自己短短的婚期,有些生无可恋:唯一的好消息居然是她没有公公。

啧!地狱笑话!

就在君柒疯狂和自己嫁衣对线的时候,时间来到了十月初二这一日,周家定在这一天来送聘礼。

大房前一天回来了一大半,除了实在脱不开身的大堂哥和二堂哥,大大小小全回来了。

这一天君柒其实不用做什么,只用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到时候和未来夫家过来送聘礼的长辈问个安就行,其他的自有家中长辈兄弟张罗,当然送聘礼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女方亲戚看聘礼,最好夫家送一大堆,闪瞎女方一众亲戚的眼睛,然后让大家羡慕嫉妒恨,让新娘成为整个娘家最亮的仔……怎么可能……诶?

君柒还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成为老君家和一众亲戚客人们心中最亮的仔。

事情是这样的。

周家看了吉时,请了两个吹鼓手也是一路敲敲打打,送来了八个礼盒,还有族里的长辈专门过来做司仪唱名,前面都挺好的,什么聘金一百两,大雁一对,金钗一对,四时果子点心这些,也算和她的嫁妆门当户对了,但是后面画风就不一样了。

“周家送聘礼一箱——经书文章十卷,大儒鸿源先生点评乡试手抄本三卷……”一共十卷经书和文章,全都是大儒点评或者注释的手抄本。

这个唱名一出来,别说大房在场的父子三个激动了,就是原本看着老君家出了两个秀才,来凑热闹随礼的一圈读书人们也都激动了,一群刚才还斯文有礼的书生,这会儿看那个放着经书文章的礼盒眼睛都红了,那热切的神态地仿佛这聘礼是送给他们的。

特别听到大儒的名字是近半年声名鹊起的鸿源先生,他的文章点评和注释那真是字字珠玑,句句直切要害,但凡被他点评过的没有一个不为之倾倒的。

周家的这份聘礼明显是送给大房的,这让在场不少的读书人羡慕嫉妒地想咬手指。

他们家也有待嫁的姑娘啊!他们怎么没有早早和周家定下婚约呢?

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