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1)

第二天,晨光熹微。

她推开门,仍然掩不住神色憔悴。

她抬起头,看见菜地里一个身影在弯腰择菜。

他五官立体,神色冷峻,黑色的皮带掐住腰线,勾勒出挺翘的臀。

邬清雅就这样侧着站在门边,看了许久。

下了一夜的雨,菜地里满是泥泞。

他把拔出来的新鲜蔬菜放到一旁,看邬清雅不声不响地站着,默默的样子,他的神色倒是罕见地柔和了下来。

“怎么了,怕打雷吗?”

他黑色的军靴踩在地坪里,留下一串略显匆忙的脚印。

黑色的单肩背包已经放在墙角,邬清雅猜得没错,他已经整装待发。

“没什么。”邬清雅捂了捂心脏,蹙起眉头:“就是心脏有点疼。”

何止是心脏疼啊?她浑身都疼,甚至看到这个和游志相似的大伯哥,都恨不得要去锤他几下,踢他两脚,或者干脆咬着他的肉,将他吞吃入腹,才能解去心头的恨。

但她偏偏又知道,这一切都是游志做下的,要报复,也要找游志,和这个无辜的大伯哥倒是扯不上太多关系。

但偏偏,她就是忍不住迁怒。

谁让他们是兄弟呢?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邬清雅将目光移到他黑沉的目光中。

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似乎很是担心。

他模样自然是周正的,而从一个小村庄里白手起家爬到高位,尽一人之力托举整个家庭,他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

或者说,他的运气定然会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邬清雅记得,在剧情之中,女主乔晚和游家的关系一直不错,那游策的身份定然也给了游志不少便利吧?

就像是现在,他知道游志并没有死,却仍然能亲自回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兄长在前头,恐怕游志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吧?

邬清雅咬着牙,看他的神情有些愤愤,倒是让游策觉得有些许莫名。

于是他给邬清雅找了个借口:“是梦魇吓着了?”

他似乎对自己多了几分关心,这关心也超出了寻常大伯哥和弟媳妇之间的距离和界限。

邬清雅垂下眼。

她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的,从小因为这个她也得过许多便利。

就拿家人来说,他们很是重男轻女,不然也不会在给哥哥娶了媳妇之后,在嫂子的授意之下让她去住柴房。

可他们又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儿一定能给他们带来收益,又费尽心思把柴房收拾出来,让她有一个容身之处,在嫁人之后还记住他们的好处。

如果邬清雅愿意,她可以靠自己的美貌去换取更多。

但她不愿意。

她一直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她也曾渴盼过真心,只想要过平凡普通的小日子,所以很多事她不屑于去做。

但现在不一样。

为游志守孝?那必不可能。

但改嫁的路明摆着都是火坑,她不可能闭着眼睛就往下跳。

她可以保证那些没名没姓的小角色能够护她周全吗?

她能够给游聪创造一个平安成长的大环境吗?

她不能。

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

邬清雅将自己尤带着些愤恨的目光垂落下来,她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截素白的脖颈。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有心诱惑之下,自然能将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示地淋漓尽致。

“大伯哥……”

邬清雅抬起眼,瞬间,眼眸之中盈满了泪水。

她瞳仁极黑,此刻含着水光,就像深林中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泉,能引得人直接沉溺。

邬清雅咬了咬唇,她的唇本就是桃花粉色,此刻更是添了一抹蜜桃似得红,瞧上去饱满润泽,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昨晚……我一直在做噩梦。”

邬清雅的声音很轻,她垂下头,眼泪倏忽滑落:“我好害怕。”

她抬起眸子,睫毛上挂着一滴清泪,看起来脆弱至极。

“你梦见什么了?”

邬清雅听见游策的声音放低了些许。

他听进去了。

此刻在担心她。

“我不记得了……我梦见,我被逼着改嫁,那家人很坏……”邬清雅什么都不敢说,她可不想被当成疯子,但她又只能掺杂着说一点半真半假的事情。

虽然带着几分卖惨和演戏的成分,但她并非真的不害怕。

那样的生活太真实也太恐怖,那些人油腻湿滑的眼神像是蛇一样在她身上攀爬,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游策微微一动,她顺势便攥住了他的袖口。

“大伯哥……你是不是要走了?你暂时不要走好不好,我、我真的好害怕!”

邬清雅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彤彤的,像是被风雨打湿后幸存的白山茶,花瓣娇嫩洁白,尤带着雨露,十分惹人怜惜。

不知为什么,游策觉得自己像是被勒住了咽喉的野兽,半点都动弹不得。

邬清雅哭得入神,她一边抽抽噎噎地诉说,一边往游策身上靠,自然而然便将身体软了一大半在他身上。

她攀附着他,像是藤蔓找到了可供寄生的大树,一点一点试探,妄图与他共享养分。

游策咽喉动了动。

紧接着,他握住邬清雅的小臂,推开了她。

“你放心。”游策声音有些低哑,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声音变得清正:“不过是个梦,你说的事情不会发生。”

**

王红霞听说最近邬清雅一直在做噩梦,心疼地不得了。

“策哥儿,你也别着急回去,好不容易回来几天,就在家里多呆呆吧。”

王红霞夹了一筷子面条。

她默默想着,这世界上难道真有魂灵不成?

难道自己的小儿子爱清雅爱的不行,每天在梦里也来缠着她?

王红霞虽然不喜欢怪力乱神的东西,但现在不由得有些害怕。

活着的儿子她固然爱,但要是死了,怨灵留在他们家……登时王红霞就害怕起来,非要游策陪着邬清雅一同去庙里拜拜。

“去拜拜吧,浮凌寺的菩萨据说一向灵验,说不准你们去一趟之后,什么鬼啊怪啊的都没了。你再给你弟弟上柱香保佑保佑,让寺庙里的和尚给他多唱几句往生咒!”

王红霞碎碎念着,去准备了一大包香,让他务必在庙前的大香炉里点了,好驱驱邪。

游策自然是不信这些,加上游志还好好的,给他上香?

说不定还要损阳寿。

但拗不过老娘,加上还有两天时间,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应了下来。

他正拎着东西准备出发,一抬头看见邬清雅也打扮齐整,从门口出来。

“清雅也去吗?”游策罕见地露出一丝讶然。

“是啊,这事情就是她提起的。”王红霞瞥了儿子一眼。

清雅,叫得倒是亲热。

她有点奇怪,怎么不叫她弟妹了?

“路程有点远。”

游策蹙眉:“从这里到浮凌山脚下要好几个小时,再加上上山,恐怕要一晚上。”

他一个人爬山倒是不要紧,但是邬清雅?

她柔柔弱弱的,晚上山里又黑,她能不害怕?

“这有什么关系,今天过去,找一家招待所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爬山不也是一样的?”

王红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清雅是肯定要去的,她前些日子那么伤心,眼睛都哭肿了,最近又总是恹恹的提不起来精神,应该是忧思过度的缘故。

如果去山上给游志上柱香,抽个好点的签文,也能让她往后的日子有个安慰。

但她老胳膊老腿的,最近不是腰疼就是腿疼,是不可能陪她去爬山的,家里又有个小娃娃,实在是离不开人。

那就只能游策去了。

自己这儿子是在山里头野惯了的,做事情又稳重,两人一同去能出什么乱子?

路上有个照应,第三天便回来了。

到时候游策探亲假也休完了,直接便回京市去,这里的事情就一概不用他操心了。

王红霞安排得这样好,游策也没有说什么。

邬清雅蹲下来,抱着自己一无所觉的儿子的小脸蛋,左右亲了一口。

“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你乖乖在家待着等妈妈,好不好?”

“好。”聪哥儿奶声奶气地回答。

吴侬软语本就轻柔动听,游聪这听话懂事的样子更是让邬清雅的心都要化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游聪,明明只是出去两天,却仿佛要跟他分离一个世纪一般难受。

“聪哥儿很招人疼。”游策也沉着嗓音跟她说话。

“可惜就是他一直不愿意叫我。”语调中略有些惆怅。

邬清雅抬眼扫了游策一下。

他唇角犹带着笑意,看样子确实很喜欢游聪。

邬清雅鸦黑浓密的睫羽一垂,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没叫过伯伯才好呢。

叫习惯了,怕到时候还不好改口。

邬清雅慢慢往游策身边挨了两步,衣袖若有似无地刮过他的小臂。

游策一无所觉。

邬清雅把自己带着的包袱抓紧了一些。

她有一个计划。

一旦实行便再也无法回头。

邬清雅的目光在游策身上逡巡而过,他正在买票,微微弯腰,跟售票员交谈的时候格外礼貌,眉眼正直凛然,凌厉不可侵犯。

“走吧。”

游策将票递给她:“这是去景区的车票,等到了山下,我们再找个招待所先休息一晚上。”

“嗯。”

邬清雅轻轻柔柔应了一声。

“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