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多的宁海市，环卫工人刚撤走洒水车，马路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公交站台旁，几个年轻人正围着一个早餐摊。
徐岁宁降了些车窗，一团白雾裹着煎饼的香气瞬间飘进了车里。
本来还不觉得饿，一闻到这股香气，胃也不听话地开始叫嚣了。
报到第一天，徐岁宁担心到的晚给领导的印象会不好，就让她哥早些出发。
她今天原本是没化妆的，但透过镜子看自己，越看越觉得气色不好，干脆就在她哥吃早饭的间隙紧急给自己上了个淡妆。
这么一来，她就来不及吃早饭了。
“饿了？”季嘉年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指了指副驾驶位前面的抽屉，“里头有面包，或者我靠边停车你下去买？”
“不用停车。”徐岁宁拉开抽屉，里头果然放了几个小面包，她挑出一个牛角包撕开包装吃了起来，“哥，你在车上放那么多面包干嘛？”
“以防万一呗。”季嘉年继续朝前行驶，“干我们这行的，一会儿一个突发情况，车上存点吃的饿不着自己。”
“也是。”徐岁宁点点头，嚼着嚼着她忽然想到什么，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哥，你这些面包，都放多久了？”
“怎么，怕我给你吃过期的啊？”季嘉年斜眼看她一眼，“这几个都是上周刚买的，肯定没过期。”
“那行。”徐岁宁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吃。
距离刑警队越来越近，徐岁宁忽然间有些紧张了。
一紧张，她的话就要比平时多，问题一个个往出蹦，“哥，一会儿到了之后我该干嘛呀？有人带我吗？我能和别人说你是我哥吗？”
季嘉年听后不由地轻笑出声，“怕什么？一会儿肯定有人带你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至于能不能说我是你哥……”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他扭过脑袋，“等会儿肯定会有人瞧见你从我车上下来，不说我是你哥，还能说我是谁？或者，说我是你男朋友也成。”
他继续自顾自道：“说是男朋友的话，起码能断掉一些人的心思。”
一想到他那跟朵花儿一样的妹妹就要进糙男人一大片的刑警队了，季嘉年就觉得心慌，这群男的都什么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他能这么容易答应徐岁宁进刑警队，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归结于江牧川的一句话——反正你妹妹肯定是要进公检法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更安心不是吗？
怎么不是呢？简直太是了！
季嘉年就是被这句话说服的。
“那不行。”徐岁宁想也没想就拒绝，“你这不是断我桃花吗？万一有人想给我介绍对象呢？”
季嘉年表情难看道：“班一天还没上，就想着谈对象了？”
徐岁宁立即否认，“当然不是，这不是也担心影响我哥你的桃花嘛，毕竟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呵。”季嘉年扯了扯唇角，没再接话。
“哥。”徐岁宁又叫他，“说认真的，肯定会有人觉得我就是个走后门的，我再说是你妹妹，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啊？”
“就这？”季嘉年嗤笑一声，“别想这些，队里不还有一对亲舅舅和亲外甥吗？也没见他们多想啊。”
不用动脑，徐岁宁就知道她哥在内涵谁。
可她明明记得，还在警校时，司为的各项成绩的确是要比她哥高上一些些的呀。
当然了，这些让她哥听了准不痛快的话，她肯定不会说出来。
“没影响就行。”徐岁宁打着哈哈，没再提这事。
很快，季嘉年的车驶入了刑警队大门。
挺稳后，徐岁宁跟着他下车，才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在喊她哥。
“年哥。”
徐岁宁转头往回看，就瞧见了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在他往前走动后，身后车的车灯也闪了闪。
徐岁宁微微歪头，在看到车标后，一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开着宾利来刑警队上班，这难道就是独属于富家公子的乐趣吗？
男人来到他们跟前，笑容温和道：“年哥这是带妹妹来报到了？”
“是啊。”面对这人，季嘉年态度还算不错。
“……”徐岁宁满头雾水，这人怎么认识自己啊。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男人向她解释，“整个队里几乎都知道你要来了，帮着一队这么快破了案子，那是想让别人不知道都难。”
徐岁宁：？
那她刚才在车上的纠结算什么？
“走了年哥，走了妹妹。”
说罢，男人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徐岁宁质问起她哥来，“怎么都认识我呀？”
“怕你骄傲呗。”季嘉年满不在意，甚至还向她介绍起了刚才的男人，“刚那人是三队的，叫林哲栋。当了法医，队里的人你一个个都会慢慢接触，一两个礼拜下来就都认识了。”
……
将人送到刑事技术科门口后，季嘉年就回办公室了。
徐岁宁找到了法医组的办公区，抬手敲了敲门，她到的早，办公室内只有四个人在，正好两男两女。
“前辈们好，我是来报到的。”
听见这道脆生生的声音，几人都扭过脑袋朝门口看。
徐岁宁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几人面前，又打了遍招呼，“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法医，今天正式报到，还请各位前辈以后多多指教。”
“你就是队里特招的那位？”
“哎哟，还是个这么漂亮的仙女呢，胆儿还挺大啊，嫌疑人都敢去跟踪。”
“可不是嘛，这下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几道目光一齐投向她，有审视的，也有好奇的，但都是带着善意的打量。
“徐岁宁是吧？”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法医离开了工位，她是唯一一个没在刚才说话的人。
女法医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周舟。在我调离之前，将由我来带你。”
“周舟姐好！”徐岁宁迅速握上面前的手，这才打量起面前的人，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张冰山脸，很符合别人对法医这个职业的刻板印象。
她又想到上回在密室听到那位女警说的——要不是周舟姐出差了，哪轮得到他来。
如此看来，她的这位‘限定版’短期师傅，一定很有本领了。
“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麻烦周舟姐了。”她又补充一句。
面对如此谦逊有礼的小姑娘，饶是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周舟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等中午之后吧，有空我带着你到处转转，先熟悉熟悉环境。”
“谢谢周舟姐。”徐岁宁笑容真诚，眼神真挚，“周舟姐，方便问一下你还会在这留多久吗？”
闻言，周舟又不动声色地注视起面前的小姑娘来，难得带着笑意开口：“我7月10日去新单位报到，除去周末应该还有二十天左右，带你够了。”
“哟，新伙伴来了啊。”没等徐岁宁回话，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微微侧目，就见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偏胖的中年大叔乐呵呵地朝她们走来。
“王法医。”听见周舟那么叫他，徐岁宁立马跟了句，“王法医好。”
“欸你好你好。”王科笑得更开了，脸颊上的肉鼓鼓地堆在颧骨上。那一瞬间，徐岁宁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活的弥勒佛。
“那个，小徐是吧？”
徐岁宁站直身子，“是的王法医。”
“我是法医组的组长，这段时间你就跟着小周好好学啊，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同事，咱们刑警队是个很温暖的大家庭。”
“嗯嗯。”徐岁宁猛点头，“我会的王法医，一定会在这好好学的。”
“干咱们这行的，虽然辛苦些，却也没那么吓人。”王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这是少年白，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白一片了，想想还是得和你提一嘴，别给你吓跑咯。”
“哈哈哈…”一番话，将办公室里的几人逗得笑个不停。
“行啦行啦，笑过就好了。”王法医向下压了压手，将人驱散，“该干嘛干嘛吧。”
……
之后的十分钟里，同事们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虽然也有人对特招这事不大满意，但在新同事面前，大家的表现都还算友善。
办公室气氛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直到门被推开，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空气十分微妙地滞了一瞬。
徐岁宁抬眸一瞧，原来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熟人’啊。
看来那天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高鹤鸣走过时瞥了徐岁宁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从那眼神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质疑与不服气，他仿佛在说——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能出现在这里，运气罢了。
徐岁宁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周舟给她的资料上。
她轻轻吸了口气，再抬头时，眼里只有坚定。
无所谓，反正她一定会展现出实力的。
一整个上午，徐岁宁就是埋在资料里过的。
直到耳边传来同事们讨论中午吃饭的事，她才放下资料抬起头来。
“去吃饭吗？”周舟刚好也从实验室出来，“队里的食堂还不错，可以去尝尝看。”
“好呀周舟姐。”早上那个牛角面包压根不顶饱，十点多她就已经饿了。一上午又都在这学习，一动脑饿的就更快了。
……
十一点半的刑警队食堂，正值用餐高峰期。
徐岁宁端着盘子跟在周舟身后，刚打好饭，就看见坐那吃饭的人中忽然站起了一人。
江牧川手机贴在耳边，神情十分严肃。
通过嘴型，徐岁宁注意到他说了四个字——具体位置。
几秒后，江牧川放下手机，又和周边几人说了两句话。
一瞬间，她看见好几个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将餐盘放到回收处后就急匆匆跑走了。
其中就包括她哥和司为哥。
这是，又出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