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了良心的东西,你生了病被你亲爹妈丢在路边,是唐家婶子心善把你捡回家,花钱给你治病,救回一条狗命。你倒好,容不得人家亲闺女,还想霸占抚恤金。那是国家给娘儿俩的钱,唐家叔为国家牺牲,国家替他养媳妇闺女,这钱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多大的脸,救了你养了你,还得把抚恤金给你,八辈子没见过钱吗?连抚恤金都想占。”
闻金凤破口大骂,一个顿都不打。
“养条狗都知道看家护院,养了你这条白眼狼只会恨人家没把肉割给你吃。活该你们家讨不到儿媳妇,谁敢跟你们做亲家,谁舍得把闺女推进火坑……”
躲在屋里头的唐雄一家脸都绿了。
唐嘉霖钦佩望着骂人不带喘气的闻金凤。
强得可怕!
陆闻河看陆闻江。
陆闻江:“让他们过来打扫干净。”
先礼后兵嘛,陆闻河懂,活动着指骨走向隔壁。
一群人跟过去看热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包括唐嘉霖,她平生都未遇到过这种场面,难免好奇,以至于都顾不上继续关注陆闻江。反正人就在这儿,又跑不了。
来到隔壁,大门紧闭。
陆闻河一马当先上去敲门,唐雄家用的还是最老旧的那种木门,用力一拍,整扇门都在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唐老四,唐老四,给老子滚出来,把地扫干净,不然老子让你舔干净。”
身后的村民哄堂大笑。
陆闻河是个混小子,不过他这种混和唐家兄弟不同,他从不在村里胡闹。所以混归混,并不惹人厌。
陆闻河开始踹门:“只会欺负姑娘家算什么男人,是男人就出来,别缩在家里当乌龟。”
一下比一下踹得狠,二十岁的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浑身都是蛮劲,踹到第三下,木门轰然倒下。
唐雄一家六口暴露在众人目光下。
目光里带着戏谑、嘲笑、鄙夷、不屑……
唐老四到底年轻,受不了这种侮辱,握着拳头冲出来:“我跟你拼了。”
陆闻河抓住他的手腕,干净利落地将人摔了出去。
四脚朝天背着地的唐老四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田娥心疼得直抽抽,朝着杵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父子四个破口大骂:“你们都是死人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四挨打。”
唐家三兄弟你望望我我看看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闻河三天两头跟人打架,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三打一都打不过,之前又不是没挨过揍。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几个窝囊废!”气急败坏的田娥口不择言,“跟你们爹一样只会窝里横。”
唐雄涨红了脸,鼓起三角眼恶狠狠瞪田娥。
田娥更凶狠地瞪回去:“你个怂货,儿子在你面前被人打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好意思叫唐雄,干脆改名叫狗熊算了。”
唐雄握紧了双拳,胸膛剧烈起伏,却仍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唐嘉霖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唐雄,那天晚上对着自己喊打喊杀,面对身强体壮的陆闻河却声都不敢吱,无外乎欺软怕硬。
专挑老弱妇孺欺负,怪不得这一家村里没人瞧得起。
唐家三兄弟终于挨不住田娥咒骂村民嘲笑,硬着头皮冲上去。
都不用旁人帮忙,陆闻河一打三,稳占上风,唐家兄弟被揍得鬼哭狼嚎。
唐雄愣是稳如泰山,只一幅气得不轻的模样。哪怕被村民指指点点,也没动弹,脚下仿佛生了根。
倒是田娥爱子心切冲上去推陆闻河:“杀人啦,杀人啦!”
陆闻河不好跟她动手,避开身。
田娥驾轻就熟往地上一躺,来回打滚,唱念做打:“我不活啦,不活啦!你们了不起,你们家有人当干部有人当兵,我们小老百姓惹不起,你们打死我们算了,把我们一家都打死,老唐家以后绝后啦。”
“你们算哪门子老唐家,老婶子早就跟你们断绝关系。唐家有嘉霖,绝不了后,”闻金凤一口啐在田娥脸上,“少攀扯我家老大老三,他们可没动手。是你们先欺负人,说到天边理都在我们这。怎么,只许你们欺负人,不许别人还手。今天这一顿打是轻的,以后再欺负嘉霖,我让老五打折你儿子的腿。”
滚了一身泥的田娥抹抹脸坐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分明是你们欺负人,我家小五不过是喝醉了,又不是故意的,又没把她怎么样,她倒好,又是刀砍又是报警,要让小五坐大牢!”
她愤恨的目光狠狠射向人群中的唐嘉霖:“你这么狠的心肠,活该你妈早死你爸不要你,连你奶奶都被你克死了。”
唐嘉霖眼前骤然浮现当初田娥刻薄原身那一幕。
丧门星害人精,克死了你妈你奶奶,亏得你爸跑得快,不然也要被你克死。
连陆闻江都要被你克死了,你身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我要是你哪还有脸活着,早死了干净,省得活着害人。
……
一句比一句扎心。
十八岁的小姑娘,接二连三遭遇不幸,在心理最脆弱的时候,被人恶意在伤口上撒盐,一时没想开,走了极端。
唐嘉霖怒从心起,大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向田娥的脸。
毫无防备的田娥被踹了个正着,趴在了地上,抬手一摸,一嘴巴的血,勃然大怒,手脚并用跳起来扑向唐嘉霖:“死丫头,你敢打我!”
闻金凤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田娥:“你嘴巴放干净点。”
眼见田娥动惮不得,唐嘉霖继续踹,多少带着点个人恩怨。
“放开我,你放开我!”无法还手的田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张嘴想骂,被膀大腰圆的闻金凤一瞪,硬生生咽了回去,扭脸寻儿子,个个鼻青脸肿,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撞上她的视线,纷纷躲开,生怕她求救一般。
男人更指望不上,庄稼杆子似的种在屋子里。
刹那之间,悲从中来,田娥卸了劲,嚎啕大哭。
不是之前那种唱戏般的哭,而是撕心裂肺,哭得不少人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下一秒,注意力被转移。
陆闻江脚尖轻踢躺在地上的唐老四:“把院子打扫干净。”
鼻青脸肿的唐老四装死。
陆闻江垂眸与他对视:“要么你去打扫干净,要么我把你当拖把用来打扫。”
唐老四绿了脸,不由自主往边上挪了挪:“你们别太过分,信不信我去举报你,我天天去政府门口闹,就不信对你没一点影响。”
“去吧,大不了我脱了这身衣服,可等我这身衣服脱了。”陆闻江勾了勾嘴角。
唐老四瞬间头皮发麻,没了军人身份束缚,他能活剥了自己的皮。
陆闻江收起笑:“既然你选第二条路。”
眼见他要动真格,唐老四心头一颤,扭曲着脸妥协:“我去弄,我去弄干净总行了吧。”
陆闻江:“弄干净点,待会儿我来检查,别跑,我有一个月的假期。我走了,老五不会走。”
打算溜之大吉的唐老四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唐嘉霖有点解气有点郁闷,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精准解决无赖。
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叹气,比起讲道理,这个地方更讲拳头。
闻金凤对周围人道:“让大家看笑话了,都回家做饭吧。”
热闹没了,谁愿意留在这里闻屎臭,村民说笑着离开,这一趟来值了,比电视上演的还精彩。
唐嘉霖随着陆家人返回陆家。
闻金凤把家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老头子,你去嘉霖家把门修修好,加两道锁。老二,杀只鸡。老三,拿些蘑菇米线给你大伯三叔家。老五,去阿文家买条鲤鱼。小六,去你梅花婶家看看,还有没有豆腐。老四,帮我烧火。”
女婿和未过门的媳妇是娇客,不用干活,还有瓜子嗑。
程东来心疼媳妇,朝唐嘉霖笑了笑,然后走进厨房对陆闻溪道:“烧火热,我来我来,你帮妈洗菜去。”
无所事事的唐嘉霖出了门,前往小卖部。
今天多亏了陆家人,不然她只能报警。可民警来了,大概率是批评教育,哪有打一顿解气。
谢谢说多了廉价,来点实惠的。
小卖部位于路口,十来平的面积,柜台货架上花红柳绿摆得满满当当。
唐嘉霖兴味盎然看过去,丹果皮,咪咪虾条,无花果丝,大大泡泡糖……
“买什么?”老板娘笑眯眯问。
“要一箱汽水,一箱啤酒。再给我个袋子,我挑点棒冰。”
一个村的,自然认得,老板娘纳闷:“你买啤酒做什么?”
唐嘉霖笑着回:“谢谢陆闻河他们帮我收拾那一家无赖。”
老板娘失笑:“打了这一顿,唐雄他们家不敢再乱来了。陆老五喜欢这个牌子的啤酒。”
唐嘉霖从善如流:“那就这种,我再挑点棒冰。”
老板娘打开墙角冰柜,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保温,可以省电。
唐嘉霖挑了满满一袋,反正陆家有冰箱。闻金凤做的一手好卤味,陆父和陆家老二每天骑着三轮车出去卖,难免有卖不完的卤味,在夏天要没冰箱都得馊掉。
“这个一毛,这个三毛……棒冰一共11块3。”老板娘算账,“汽水一箱13,啤酒一箱25,瓶子可以退,每个三毛钱。一共是49块3,算你49。”
唐嘉霖付了钱:“我搬不动,可以帮我送吗?”一箱24瓶,每瓶500毫升,还是玻璃瓶,两箱加起来五六十斤呢。
老板娘十分爽快:“这就给你送,都送到闻江家?”
“嗯。”
老板娘心说,到底是小姑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村里多少人一个月都挣不来一百块钱。
不过她并没多嘴,只问:“要不要给你换几瓶冰过的,晚饭的时候喝正好,不收你钱。”
冰过的比常温的贵五分钱。
唐嘉霖欣然道好,她都没想到这一茬。
老板娘把三瓶啤酒三瓶汽水换成冰镇过的。
“我再要一箱啤酒,送到周叔家,”唐嘉霖忽然想起来,向面露疑惑的老板娘解释,“那天晚上要不是周叔他们来得快,拦住了那家人,我可能就被他们打了。”
老板娘眼里带了点怜惜:“这箱算你23,成本价,不许告诉别人啊。”
唐嘉霖甜甜笑:“谢谢婶子。”
老板把啤酒汽水搬上三轮车,唐嘉霖把一袋子棒冰也放上去,自己吃着牛奶雪糕,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想陆闻江。
他和迈巴赫男人长得像只是单纯的巧合?
她怎么就不信呢。
一抬头,看见不疾不徐走来的陆闻江。
唐嘉霖驻足。
陆闻江停在一米外,声色温和:“谈谈?”
咬着雪糕的唐嘉霖眨了眨眼,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