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梅玉佳的比喻,林满阳忍不住无奈扶额:
“你这小丫头,说话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你孟大妈她就是看着凶,其实人真的挺好的。”
“林大爷,你可少唬我了!”梅玉佳朝林满阳道,“连我妈昨晚都跟我说,要是我以后敢学着清雨姐,瞒着她偷偷找对象,她就把我头发给绞了,送我当尼姑去!”
“哟,现今儿这个年头,想找间尼姑庙可没那么容易。”古成山说话间,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健壮,但右眼戴着个蓝布眼罩。
他当年参加过我国在北朝境内的那场立国之战,失明的那只右眼正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炸开的炮弹片给刺瞎的。
这些年来,似乎是因为在意眼睛的缘故,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单着,到现在37岁,也没见他找个伴过日子。
梅玉佳听到古成山的话,直接就哈哈笑了起来,“成山叔,要不我说咱俩有默契呢,我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
古成山挑了下眉:“那她怎么回的你?”
梅玉佳小脸苦了下来:“她当场就给我的小胳膊,来了两下来自‘妈妈’的抚摸。”
古成山和林满阳闻言,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林满阳:“就凭你这嘴贫的,活该你挨那俩下。”
梅玉佳摆摆手:“唉,算了算了,不提我的事。”
“林大爷,咱说点儿正格的。”梅玉佳望向林满阳,道,“照您看,我清雨姐还能不能跟立柏哥在一起啊?我妈昨晚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清雨姐和立柏哥这事绝对没门!你们家孟大妈要是能答应,她直接脑袋朝下走三圈儿给我看!
如果在昨晚,林满阳也会觉得自家媳妇不可能在这事上面松口。
但经过早上那顿心照不宣的丰盛早餐后,林满阳感觉自己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不过,事情最终结果还没出来,林满阳并不打算往外面说太多。
他直接笑着打了个马虎:“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这小不点儿就甭跟着瞎操心了,不然小心回头长不高。”
古成山看出林满阳不想多说,也跟着帮忙转移话题,朝梅玉佳问道:“你妈上班去了没?”
梅玉佳:“早去了,她这阵子天天早出晚归的,铆足了劲儿干活,就是想像去年一样,再当回‘年度劳动积极分子’呢。”
梅芸继承的是她去世丈夫的岗位。她丈夫当年是厂里的一名车间钳工,但是有一天在厂里工作时,被意外从高处掉落的钢材砸中,人还没送到医院抢救,半路上就已经去世了。
古成山和林满阳都晓得梅芸性格很要强,所以听到梅玉佳的这番话,也并不感到意外。
古成山望向梅玉佳,叮嘱道:“你自己一个人待家里,可别跑去太偏远的地方玩。”
梅玉佳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成山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晓得分寸的!”
等古成山和林满阳他们这些大人都出门去厂里上班后,喧闹的大院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孟美兰家,英子和虎子姐弟俩这阵子因为厂幼儿园放寒假,不用去上学,所以在吃过早饭后,姐弟俩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迫不及待跑到外面胡同撒欢儿去了。
家里就只剩下孟美兰和王金凤婆媳俩。
虽说她俩都是家庭主妇,但和从来没工作过的王金凤不同,孟美兰以前倒是有过一份正经工作,而且还是钢铁厂的正式钳工。
但三年前,林清雨高中毕业前夕,街道的知青办找上门来,说如果林清雨毕业后在城里没工作,就必须得下乡当知青去。
那个时候,正巧城里各个厂子都没有对外招工,想通过公开招聘的方式进厂,基本不可能。
孟美兰自己就是从京郊的乡下走出来的,她知道乡下农民的日子有多辛苦。
所以,为了避免林清雨下乡,孟美兰就申请了提前病退,让林清雨进厂接了她的班。
当时,孟美兰把岗位转给女儿这件事,还在街坊领居以及厂里引起不小的讨论。
毕竟,家里有孩子需要下乡的人家不是少数,但在父母双职工的家庭里,只有孟美兰是把岗位让给了女儿。
其他人就算把岗位让了出来,也都是交给儿子来继承。
可以说,孟美兰的这个举措,属实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而因着这件事,王金凤当时还有些不高兴,对孟美兰这个婆婆产生了意见。
在王金凤看来,婆婆孟美兰的工作是属于家里的,而她家又是长房,以后这工作很大可能是会落到她家手中。
也就是说,王金凤早就将婆婆孟美兰的铁饭碗,视为了囊中之物。
而孟美兰突然将岗位转给林清雨的举措,自然是让王金凤觉得自己家的利益受到了损害。
不过,虽然心里觉得不满,王金凤却也不敢真的跑到孟美兰面前表达抗议。
等到林清雨入厂半年,通过了厂里设计室的考核,从一名车间工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坐办公室画图计算的技术员,王金凤就更是自己默默歇了对孟美兰那岗位的心思。
而尽管王金凤当初没有明说,孟美兰其实也看出了她对自己这件事的做法有意见。
但既然王金凤没闹到她面前来,孟美兰也就索性当这件事不存在。
毕竟,人有自己的私心很正常,不是每件事都必须得分出个黑白对错。
真要这么斤斤计较的话,那日子基本就别想有个安宁了。
……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孟美兰和王金凤如今的身份都是家庭妇女,但两人在家中要忙活操持的事情,可一点都不算少。
例如此刻,孟美兰和王金凤这对婆媳就坐在炕上,忙着给家里人的衣服打补丁。
王金凤手捏着棒针,低头认真补着女儿英子毛衣手肘处磨损出来的小破洞。
因着那处破洞不大,她很快就织补好了,毛衣看起来像是完好如初。
但在拿起儿子虎子那条需要打补丁的裤子后,她直接就被气笑了:
“这个虎子,也就是他现在没在我跟前儿,不然我真是想把他拎过来揍一顿!”
孟美兰闻言,抬起头好奇问道:“金凤,怎么了?”
王金凤把裤子递给孟美兰,“妈,您自己瞧瞧吧。我真是搞不明白,这好好的一条裤子,他怎么就能穿到膝盖处破个大窟窿呢?”
孟美兰拿过来一看,也忍不住无语地笑了。
虎子那条裤子膝盖处的窟窿,甚至破得比孟美兰的拳头还大。
王金凤气得磨了磨牙:“我说这小兔崽子怎么刚才把裤子塞给我后,就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合着他自己也心虚着呢!”
孟美兰仔细看了眼窟窿的模样,然后朝王金凤道:“我看他这是在外面玩闹时,被什么东西给刮破的。算了,人没出什么事就行,就当这裤子是给他挡灾了。”
王金凤:“这倒也是,不过等他中午回来吃饭时,我还是得拧两下他的耳朵,让他涨涨记性!这皮小子只要一玩起来,简直就跟那泼猴似的,拴都拴不住!”
孟美兰一向不掺和王金凤教育孩子的事,而且她也觉得虎子最近确实有点虎,是该紧一紧皮了。
王金凤主要缝补的是两个孩子的衣服,而孟美兰缝补的,则大多是林满阳的旧工装。
林满阳虽说是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但却并不是那种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酒囊饭袋。
相反,他每天都会亲身参与进厂里的巡逻工作,带着保卫科的人在各个生产车间仔细巡视侦查,确保厂里的生产工作能够一直顺利运行。
第七钢铁厂扩招到今天,已经总共拥有一千三百多名员工,占地面积也很大,属于中型规模的国营厂子。
林满阳每天风雨不动地在厂里各处巡逻,身上的工装自然磨损得很快,时常需要孟美兰帮忙修补。
虽然作为一名钢铁厂干部,林满阳身上的工装总是带着或多或少的补丁,可他自己并没有什么丢脸的感觉。
相反,他觉得这些补丁是自己的荣誉勋章。
而孟美兰也晓得保卫科之于钢铁厂,是形同于剑与盾的存在。
所以虽然需要经常帮林满阳修补工装,她对这事也是接受良好,并没有什么怨言,反而还觉得自己尽管从厂子的生产第一线退下来了,但也算是从另一方面在为厂子继续发光发热。
直到下午两点多,孟美兰和王金凤婆媳俩才把家里的衣物全都缝补完整。
王金凤把衣服整理收纳好后,决定小憩一会,睡个午觉养养神。
孟美兰本来也是如此打算,但看了一眼弹幕后,才发现钱静欣突然在院里和焦翠芬凑到了一起。
8号院是套三进四合院,也就是“目”字形结构。
钱静欣家是在后院的后罩房,但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在后院和中间的正院之间,来回晃悠了好几趟。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见赵立柏他妈,也就是焦翠芬。
眼下,终于等到焦翠芬出屋,钱静欣自然是立刻满心欢喜地凑了上去,寒暄道:
“焦大妈,下午好。您这是打算干嘛去呀?”
焦翠芬朝钱静欣扯了扯嘴角:“不干嘛,我就是见今儿难得出了太阳,想着出来外面透口气儿,顺便晒晒太阳。”
焦翠芬说罢后,眼睛却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院里正房的方向。
她之所以这个时候出来,其实是想观察下孟美兰家有啥动静。
院里的桂花树下摆了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焦翠芬坐到那石桌边后,钱静欣自然是立刻也跟着坐了过去。
焦翠芬对于钱静欣这个举措,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钱静欣这阵子时常跟她搭话,两人的关系变得比以前熟络了不少。
而钱静欣落座后,望着焦翠芬,却突然开口道:“焦大妈,您这以后可得怎么办呀?我真是替您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