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夕阳倾洒而下,大樟树在地面投映出大块浓墨般的阴影。
等江梨回到江家,叶素琴坐门口的矮凳子上就着屋内的光线织着毛线衣,见人回来便将针线放在竹子编织的簸箕上:“你这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江梨好奇眨了眨眼。
叶素琴朝里头努努嘴:“闹腾呗。”
屋内,江裕民看着抱在一起抽泣的母女,沉着脸呵斥:“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局里的事情已经疏通关系压下,晓晓的事传不到上头去!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爸……我去学校的事真没有变故吗?”江晓晓因着向州和副院长不肯帮忙,已经回家叫了半天委屈。眼下见刚回家的江裕民带来的好消息,她才总算回了点神。
“放心吧,只要我出手,就没有人能够把你的名额作废。”江裕民坐下,端着桌上的白瓷缸大大喝了一口茶。
还好这事疏通的足够及时,昨日刚接到江庆丰的消息,他就立刻找了人捂嘴。
果然。
刚疏通完关系,就有好几封举报信递到了上头办公室。
他今天一天都在粮食局守着,就怕有漏网之鱼,让举报信直接到了局长手上。
“那就好。”提心吊胆半天的徐慧丽总算可以放下心。
“好什么?”江晓晓想起粮油部门,眼眶再度红了起来,“同事们都取笑排挤我,我不想去上班了,求到三叔门上去,他也不肯帮着我说话。”
“胡闹!你三叔是副院长,哪里能乱帮你站台?”江裕民嘴上虽然这样讲,可心底也隐隐不满。
他从小到大就和老三关系不好。因着当年他也想学医,可父亲却说他天赋不够,让他老老实实读书去外面挣一份活计。
轮到老三想要学医时,父亲却没有反对。
别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天赋不天赋都是借口。父亲就是偏心,家里祖传的衣钵,他是都想交到老三手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哪用去理会别人说什么?她们再怎么嚼舌根都是因为嫉妒。她们都想要的学员名额现在可都在你手上。你啊,要像我江家人,外人越是嫉妒你就越是要把位子坐稳。”
江晓晓一想,是啊!现在名声差算什么?等她学成归来成为真正的医生,要把那群嘲笑她的人嘴巴扇烂!
她将泪水一擦,破涕为笑:“爸,我听你的,我不难过了。”
“对,这才是我老江家的好女儿!”江裕民笑完又想起今日局里发生的一件大事,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手握拳不断敲击着桌面,“晓晓,我问你。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大街上救了个人?”
江晓晓回忆了下。
前几天她确实在街上帮助过一个人,便点了点头。
“好!不愧是我江家的好女儿!这次我们江家祖上可是烧了高香!”
江裕民平时就喜欢板着个脸维持领导派头,就算喝了酒也没这么春风得意过,徐慧丽了解丈夫,忍不住问:“裕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裕民总算不再卖关子,语气欣慰:“咱们晓晓啊,救的是个大贵人,是南方某个岛上军区的首长。那位首长正满世界的找救他的人,据说是翻遍整座北城的医院都没有,最后找到了咱们粮食局。”
江裕民还想着当时局长特意把他叫进办公室,让他这段时间随时注意提高警惕,保持良好作风,准备随时面见首长。
“首长想要上家属院亲自感谢晓晓。”
这可是军区首长啊,他一辈子都见不上的人,就要靠晓晓见上了。眼看着未来升官在望,江裕民等了大半辈子机会哪能不激动啊?
“真的啊?”徐慧丽也激动起来,身子也不由坐起来紧紧抓着江裕民的手,“裕民你没听错吧?真是咱们晓晓?”
“家里会医的就只有晓晓,不是她还能是谁?”江裕民拍了拍徐慧丽的肩膀,明白妻子的担忧。
毕竟江晓晓在粮食局顶替的是江梨的名字。
“我问过了,救首长的日子正是江梨闹自杀的时候,她哪来功夫去干这个事?再说,咱们晓晓可是正儿八经学了两年医,李家的事江梨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徐慧丽这才彻底放下担忧。
其实论起来不论救人的是哪个,都是江家的女儿。可她私心里,就希望不是江梨,因为只有晓晓才是她的亲血脉。
江晓晓听着心也噗通跳的厉害,脸因着激动涨的通红,原来那天她在街上帮忙处理被捕兽夹子夹伤的老汉是首长:“妈,我就说了吧。李家的事就是一时失手。”
“是。”徐慧丽已经在为那天的到来做准备。到时候首长光临粮站家属院,势必人山人海,她得去找裁缝做套合身的衣服,还有晓晓也得坐一套。
想着,徐慧丽就牵着江晓晓的手进房,一脸春风得意:“走,妈房间有服装册子,你看看喜欢什么款式,咱们做个几套。”
等两人进了房,江裕民神清气爽的端起白瓷缸,摇头吹气嗦了口茶,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果然,到底是自己的亲生血脉才会旺家族。
不然江梨在他们家呆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这种机遇?
江梨进客厅时,原本不打算说话,谁知刚踏进客厅,原本笑容满面的江裕民就沉下脸来。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梨也不想吵架,走过去坐下,语气淡淡:“说吧。”
一副有屁快放的态度。
江裕民还看见了江梨在翻白眼,更是气的火冒三尺,胸膛下的气血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翻涌,想到后边又说的事,他又硬生生忍下来,端起白瓷缸喝了口茶,放下:“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两天就和周学明把亲事定下,明天把人喊到家里商量彩礼的事。”
几乎是一句话,就决定了江梨的婚事。
就在他们准备硬逼着闹事的江梨妥协时,却见女孩盈盈一笑,应下。
“好呀。”
这下,反而是换成了江裕民深深皱起眉,以为自己听岔,按往常,江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