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梅雨12(1 / 1)

婚后记事 见星帘 2032 字 17天前

八天又五天,小半个月过去了。

温延这么一说,陈嘉玉突然也觉得自己过分,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准备稍作弥补。

但温延完全没给她机会。

他低抱着小臂,闲散地靠墙而立:“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在婚前应该算是达成了共识。”

陈嘉玉一愣:“什么?”

“但现在看来你好像没放在心上。”温延语速缓慢,黑眸凝住,“还是说,这十几天不够你适应?”

品出他话里的正色,陈嘉玉一时无言。

在此之前,两人单独相处的氛围和谐又平淡,这让陈嘉玉在不知不觉间给温延覆盖上了一层平易近人的滤镜,也没想到新婚十几天,会在这事上产生矛盾。

而这矛盾起始来源于她。

温延早在领证当天就表明了不希望两地分居,是陈嘉玉没记住,将他给时间适应认为理所应当。

口风转变言而无信。

就目前对温延处事风格的了解,这情况简直是在他雷区蹦迪,但陈嘉玉显然也并不是故意为之。

比起在西山别苑与温延同床,搬进这套房子,潜意识里认为,等同于一脚入侵了温延的领地。

边界线被模糊,这对一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试图掌控生活,保持现状不被改变的人来讲,实在是挑战。

但归根究底,是她因为温延的态度在得寸进尺。

陈嘉玉不露痕迹地吐了口气,摒弃杂念,先跟温延道了歉:“的确是我还没准备好,抱歉。”

温延蹙了下眉。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陈嘉玉小脸认真,“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我随时都可以搬。”

“就今晚吧,怎么样?”

答案倒是很合心意。

但大约是温延没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过,尤其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新婚太太,只觉得场面始料未及又古怪,他居然在脑海里找不出一条能应对的方案。

沉默三秒。

温延直白发问:“我刚才凶到你了?”

经过颅内风暴般的反省,陈嘉玉只当这话是他给自己递来的台阶,当然明白不能顺杆子往上爬。

目光触碰间眼波流转,铃声在房间里响起。

陈嘉玉低头看了眼,关掉闹钟提示音,随后面色如常地看向他:“没有,怎么说这个?”

“随口问问。”

虽然难以准确描述这点异样,但温延向来对第一直觉深信不疑。只不过陈嘉玉不应答,他再追问太多显得很没完没了,对女孩子也挺没分寸。

注意到时间过半,温延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襟,暂时把这件事搁下:“去南庭吧。”

说着,他提步朝外走。

陈嘉玉紧随其后进了电梯,两扇门很快闭合。

下坠感如期而至,轿厢里静地让心跳声都清晰可见,明亮的灯影投下,她的余光往旁边悄悄瞥过。

不期而遇地对上了温延低着眸的注视。

“想说什么。”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下摆被裤腰与皮带束紧,身形挺拔落拓,稍稍侧身。

递给她的那道目光洞若观火,沉静幽深。

陈嘉玉舔了舔嘴唇,揣摩试探:“我们学校门禁是十一点,等聚餐结束,你陪我回一趟宿舍?”

其实她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此刻频频想起不久前温延晦明难辨的严肃,总担心他会生气。

毕竟和气生财嘛。

陈嘉玉在心中暗暗腹诽,眼神尽量诚恳。

倘若眼眶再包点儿泪,简直跟微信自带表情里的可怜小黄人一模一样,不知道有多勾人。

温延从容不迫地敛起眸间那丝端详,平视电梯门,不轻不重地从鼻息间溢出回应声。

“嗯。”

南庭是私人会所,主打商务型高端路线,汇集餐饮、会议、娱乐一体,私密性很强,来的都是洽谈生意的商业人士,又或者是放松休闲的达官显贵。

这种地方没点儿人脉不一定能进得来。

温延跟朋友平日谈事都在这里,一方面清净,没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另外也是因为他有些洁癖。

今晚到场的都是陈嘉玉的直系同门,要与她在同一个实验室待好几年,说不准将来还会是单位同事。

所以得到温延示意后,苏确十分上道,车接车送,全程态度都表现得礼貌有加。

一行人到地方,陈嘉玉已经来了小半刻。

温延临时有个电话,举着手机站在门廊旁的花坛外沿接听,隔着距离,陈嘉玉偶尔能听见几句说话声。

始终温和有礼的态度裹着疏淡与漠然,面对电话那边提出的问题,思考权衡过后,给出方案时缜密且冷峻,一丝不苟的样子实在令人着迷。

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温延。

陈嘉玉心不在焉地垂着脑袋,盯着鞋放空思绪,鞋带散开了一半,却好一阵不见她蹲下收拾。

“想什么呢你?”许严灵过来就看见她这副模样,走到跟前,碰了碰她胳膊肘。

陈嘉玉回神:“就你一个吗?其他人呢。”

“喏。”许严灵朝着斜右方路边扬了扬下巴,“不是我说,你家这位也太会给你长脸了吧。”

陈嘉玉没听明白:“怎么了?”

“你不知道?”许严灵紧挨着她小声说,“我们等车的时候隔壁姓潘的跟小杨师兄吵嘴,说你这么随便结婚,对方肯定条件一般。刚说完,校门口哗哗停了好几辆车,来了个年轻男人说是特助,把我们请上车了。”

“当时你是没看见,姓潘的立马不吭声了。”许严灵低嗤了声,“活该,让他天天嘴贱。”

闻言,陈嘉玉跟着不置可否地垂眼笑了笑。

弯腰半蹲下身,系好鞋带。

潘师兄是课题组另一位老师的学生,除了开组会,其实大组间的交流并不多。她跟对方不算熟悉,只知道潘师兄似乎总爱跟他们这边别苗头。

时间长了,颇有几分因爱生恨的味道。

陈嘉玉这么想着,便也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我的天呢,你快快闭嘴吧。”许严灵被她说得两眼一黑,“就潘至伟那张河童脸,谁那么倒霉。”

陈嘉玉被她这话惹得闷闷笑出声。

许严灵眼风一转,看到接完电话朝这边来的温延,气质清越,身形颀长,站在人堆里特别显眼。

旋即,她激动地怼了怼身边人胳膊:“你老公?”

话音刚落,男人绕过门廊下的大理石柱,波澜不惊的双目直直望了过来,几乎没在许严灵脸上停留分毫,泰然自若地看向了她身边的陈嘉玉。

迈步走下台阶,握着手机走了过来。

陈嘉玉倏然心有所感。

回头的那一刹那,与温延目光触碰。

顿了顿,她很轻地嗯了声,等人走近,迟疑两秒后很快朝温延伸出手:“这是我师姐许严灵。”

“你好,我是温延。”

温延牵住陈嘉玉的手指扣在掌心,神色温和地与许严灵打招呼:“经常听嘉玉说,你一直都很照顾她。”

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许严灵?

还挺会胡编乱造。

陈嘉玉往他身边挪了两个步子,顺势悄摸瞄了眼,看他煞有介事地与许严灵道谢,莫名好笑。

“您好您好。”许严灵显然不是会不自在的人,盯着他回忆好半天,“我看您有点眼熟。”

温延随意道:“可能是之前在怀大见过。”

被提醒了一句,许严灵立时想了起来:“噢噢,前几年校庆,您貌似是代表华君医疗上台剪彩来着。”

这事说不准陈嘉玉不知道。

她觑了觑另一位,岔开话题半开玩笑:“听说华君研发岗这两年也开始招收应届生了,那我们到时候毕业,是不是能沾一沾小师妹的光?”

“韩教授一手培养的博士能入职华君是我们的荣幸,但只怕心血管分子病理学的主攻方向会屈才,可能更适合对口的研究单位。”温延抬睫,稍作停顿。

片刻后,他有条不紊地补充:“不过之后如果你有这方面意向,告诉嘉玉,我给你内推名额。”

这答案着实滴水不漏啊温总。

陈嘉玉欣赏地弯了下唇。

许严灵同样也为他百无一失的话术感慨,挺高兴地挑了挑眉:“那我先谢谢温总了。”

闲谈这会儿,会所经理已经在旁边等待许久,见话题结束,适时上前招待温延。

正好人也到齐了,十来人陆陆续续进入旋转门。

趁苏确跟温延落后一步汇报事,许严灵携着陈嘉玉的胳膊嘀咕:“我靠,你居然吃得这么好!”

“什么吃得好?”

“找个老公又帅又会来事,呜呜情商还高。”许严灵佯装嫉妒嘴脸,“连拒绝都能玩得一手先扬后抑再扬,语文成绩一定很好吧,最后还不忘给你做个人情。”

她严肃点头:“行了,姐觉得他勉强配得上你。”

陈嘉玉啼笑皆非:“之前不还让我考虑考虑?”

“那站在我的角度,当然要多为你着想。”话落,许严灵飞快往后看了看,窃窃私语,“但说实话,跟这种有阅历,地位还蛮高的男人相处不好会很累。”

陈嘉玉配合地凑近她:“为什么?”

“进一步老公,退一步领导。”许严灵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敲钟,“尤其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刚开始边界这条红线摆哪儿都有计较,反正你把握好分寸。”

……

可能有要紧事,温延跟苏确结束对话以后,还在走廊尽头打了个电话。陈嘉玉没跟其他人进包间,而是靠在电梯旁边等他,一边琢磨着许严灵那番话。

直到温延站在跟前,她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

但又因为来会所前的那一小段状况,迫使她不得不联系上下,来回思考那个分寸。

陈嘉玉微不可察地倒吸一口气。

感情婚姻真是一件非常复杂且让人头疼的事。

“走了。”温延看一眼她不在状态的模样,略略沉吟了阵子,“是工作上的电话,耽搁了点时间。”

陈嘉玉点点头:“没事。”

按理说,她通情达理的不计较应该是最好不过,但温延却觉得有点躁。

大约是在丽景那套房子里,他自认如常的语气在她听来实际带有质问的嫌疑。

陈嘉玉一句道歉,无形之中将经过前天晚上的磨合,两人走近了些许的关系又一把推远。

于是明明挺正常的回复,眼下听到温延耳中,总感觉她有一些不动声色的闷气。

思及此,温延的唇角忽地一抿。

刚组织好语言,经过的交叉走廊口左侧,传来踩在消音地毯上若隐似无的踉跄脚步声。

温延顿了顿。

倏地,浑身酒臭味的男人从斜方跌出来,眼看要往没停住步子的陈嘉玉身上撞。

只有不到半秒的反应时间。

温延完全未作他想,一把拽住陈嘉玉的胳膊,拉着往自己跟前扯了一下,跟酒鬼错身让开。

猝不及防地,陈嘉玉被扯的身子一歪,鞋底在地毯钝钝刮过,很大劲地趔趄着转身扑向温延。

这一下撞的他毫无防备,没站稳连连后退,护住怀里人的双手却分毫未松。

温延揽着陈嘉玉猛地靠顶在了墙上。

力道很重的一下,陈嘉玉都还没反应过来,先一步听到了脸侧偏向耳际那一道浅浅的闷哼。

真带劲儿,配上温延的那把嗓子不要太涩。

“……”

被这不合时宜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担心他为保护自己磕到哪儿,陈嘉玉手忙脚乱地随便找了个支撑点,用力摁了一把。抬头那瞬间,掌心忽而感到硬点。

顺着触感看过去,怔愣一瞬,陈嘉玉迅速缩回了按在温延右侧胸肌偏下的手。

与此同时。

她余光里的锋利喉结来回滚动了两下,压得极轻的声音带着点沙沙的质感,平静砸落:“你在摸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