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周涵今日一上职便觉得不对劲。
衙门口闹哄哄的围了不少的百姓,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她立马拧紧眉头,脚步加快了几分。
眼尖的瞥见人群中那一抹红色官袍时,周涵喊了一声:“薛侍郎——”
“尚书大人,你来了。”
薛同雪听到声音后立马扭过了头。
她从人群中退出来,走到周涵身边:“你可算是来了。”
“怎么回事?今日这衙门口怎么聚了这么多百姓?刑部重地怎可如此喧闹。”
“尚书大人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薛同雪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周涵越发蹙紧眉头,随即挤进人群朝里走去。
朱红色的衙府大门口,五个衣着单薄艳丽的儿郎站在那,搔首弄姿的朝四周抛着媚眼,简直将这儿当做他们的看台。
“胡闹!谁——”
周涵一阵气急,撩开衣摆就要大步向前。
被她身后的薛同雪眼疾手快的捞了回来,“尚书大人使不得。”
“薛侍郎你拦我作何?”
周涵怒目瞪着她。
薛同雪无奈解释:“这些人赶不得,他们是来找太女殿下的。”
一句话,瞬间让周涵哑火。
“太女殿下?”
她眉心跳了跳,心中不好的预感随即应验。
这祖宗才待了一天,今日便闹出了这等事来。她刑部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那也不能让人围在衙门口,这副市井之态,成何体统?”
“所以下官想请示大人,不如先让这些儿郎进去?这样百姓们也就自动散了。”
薛同雪问了一句。
周涵皱着一张脸,瞧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
她最后咬牙应下:“罢了,就先让他们进去吧,直接送到太女那里。”
有了周涵发话。
薛同雪立马行动起来。
很快围在衙门口的百姓们也都各自散去。
人刚走,正主倒也姗姗来了。
元楚蘅从车辇上走下来,见周涵等人聚在大门口,她挑眉问了句:“周大人薛大人这是在干什么?一大早的怎么都聚在这里?”
周涵看着晃晃悠悠走来的罪魁祸首。
在心里强调了三遍——这是太女。
遂才平心静气的开口:“下官们无事,只是想告诉殿下一声,您请的人已经送到了卷宗室。”
她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至于让脸色太难看。
元楚蘅瞧了她一眼。
随后目光落在她身边的薛同雪身上:“薛大人,周大人这一大早怎么气冲冲的?莫不是在家中受了夫郎骂?”
京城人人都知,这位尚书大人可是个夫管严。见到夫郎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薛同雪尴尬的笑了两声并未言语。
她只是朝旁边挪了两步让出路来,“殿下里面请,刑部重地您请的那些人不好久留。还希望您早办完事早些让他们离开。”
元楚蘅听完她这话总觉得含了什么深意。
她古怪的看她一眼,倒也没深想直接朝里走去。
直到甩开身后的众人。
元楚蘅才朝身后跟着的时雨问了句:“孤怎么觉得这薛同雪话里有话?”
“许是那些醉春楼的小倌闹的。”
时雨正经着张脸,“周大人和薛大人怕是以为殿下要在刑部胡闹,所以才有口难言。”
“是吗,原来她们是这样想孤的。”
元楚蘅听到她这解释,蓦的一笑。
她轻轻挑动起眉眼,语气散漫:“罢了,这样传出去更好,起码不会让人往其他地方想。倒是方便行事。”
元楚蘅不在意的将此事抛之脑后。
悠悠朝前走去。
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京城。
刑部大门前的热闹不出一个上午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沈府,静竹院
春和采买回东西,一溜儿小跑着进了正屋。见沈淮砚坐在软榻上正绣着帕子。
他走了过去——
“公,公子,今日奴出去听到件关于太女殿下的事…”
自那日姜芷拜访过后,许正夫突然请了一位教养先生住进了沈府。美其名曰要教导沈淮砚一些礼仪规矩。
沈淮砚离开京城十年之久,确实已将从前学的那些东西忘的差不多了。
许正夫带着人过来又一脸的温婉和善。
沈淮砚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因此从那日起,他便开始每日去翠园上课。
课虽每日上着,沈淮砚也没忘记打听元楚蘅的消息。
他直接托付给春和,让他出去采买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二。
“怎么了?殿下不是进了刑部吗?莫不是她在刑部被人欺负了?”
沈淮砚放下手中帕子,立马蹙起好看的眉眼。
京城内有关太女的传言实在是不堪入目。沈淮砚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生气。
春和:“……”
就连他这个小侍都知道这位太女殿下在京城是如何的肆意妄为。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总觉得她会受委屈?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是其他事情。”
春和覷着他面色,小心讲述道:“听,听闻太女殿下点了四五个醉春楼的小倌带进了刑部。如,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沈淮砚:“……”
“你没听错?我知道醉春楼里面也有很多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春和对上沈淮砚期待的眼眸,却注定只能让他失望。
“…是,是醉春楼卖弄皮肉的小倌。”
他嗓音越来越低。
“好,我知道了。”
沈淮砚沉默许久缓缓说道。
他扯开唇角动了动:“你先出去吧春和,我还要绣帕子。”
“公子……”
春和有些担心。
见沈淮砚低垂下眼眸,他缓慢挪动脚步出了屋子。
房门咯吱一声阖上。
沈淮砚又拿起竹筐里的帕子绣了起来。
只是方才还灵巧无比的手突然就变得笨拙起来,手指上一连被戳了好几个窟窿。
鲜红的血滋滋冒了出来。
沈淮砚看着染红的帕子,连忙将冒血的指头放进嘴里含着。含糊不清的呢喃道:“脏了…”
中午用过午饭。
沈淮砚又去了翠园。
除了他,一起上课的还有二房的两个堂弟,以及三房的一个堂弟。
和沈淮砚一样都是庶出。
“呀,你的帕子怎么了这是?”
二房的沈荣朗见他帕子上的血污,立马惊叫出声。
“一会儿先生来了定是要罚你。”
这帕子可是今日上午留给他们的课业。
他一出声,其他两人也将目光移了过来。
沈荣珩和沈向明瞧了眼沈淮砚并不多言。
两人性子沉敛。上了这些天课,和沈淮砚搭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沈淮砚将帕子塞入袖中,朝沈荣朗笑了笑:“不小心扎破了手。”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
沈荣朗随口接了句。
很快又转移心神,说起其他:“对了对了,你听说了吗?”
他神神秘秘的用手挡住嘴巴一侧,煞有介事的说道:“太女殿下和小倌在刑部厮混的事…”
“这位殿下可真是屡屡打破人的认知,青天白日的竟然干出这种事。”
沈荣朗唏嘘的撇了撇嘴,“看来她对大堂哥也不是真心实意。这么快就忍不住自己花心的性子了。”
沈淮砚静静听着没有吭声。
恰好此时,教养先生拿着戒尺踱着步子缓缓走来。
“安静——”
他手中戒尺重重敲向台面,面容严肃。
底下的四个儿郎赶紧正襟危坐,谁也不敢再左顾右看。
“好了,今日上午我交给你们的功课都递上来吧。”
教养先生满意点头,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沈荣朗拿出自己帕子时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沈淮砚。
“二公子怎么不拿出你的帕子?”
教养先生一一看过三个儿郎的帕子,目光随之落在沈淮砚的身上,眸底闪过抹厉光。
沈淮砚抿了抿唇角,将袖中的帕子缓缓拿出。
教养先生定睛一看。
下一秒,直接变了脸色:“这就是二公子绣的鸳鸯?上面染的是什么?如此不堪入目的东西,简直给儿郎们丢脸。”
他直接拿出戒尺重重敲上沈淮砚的手。
连敲三下才停下。
“绣工是一个儿郎的门面。你们都已满十七,已到了嫁人的年纪。等出嫁那日还要亲手给自己的妻主绣喜服。绣成如此德性,只会遭妻家的嫌弃。”
教养先生从沈淮砚手中帕子上移开视线,似乎多看一眼都觉得嫌弃。
“我教的学生还没有笨成你这副模样的。你虽身为庶子,但自己也该要有骨气。难道日后还真想以色侍人不成?我不过教了大公子三日他便绣出名动京城的双面锦。你们实在差的太远!”
他一通训斥砸下。
最后朝沈淮砚冷声发话:“明日我会再检查你的绣帕,二公子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直接回到讲台,开始讲今日的课。
黄昏
沈淮砚慢吞吞回了自己的院子。
春和已经守在院门口在等着他。
“公,公子,你下课了——”
“奴已将饭菜做好,你吃过饭,再做今日的功课吧。”
沈淮砚朝他笑了笑,轻嗯了声:“好,那就先吃饭吧。”
他迈步朝里走去。
经过春和身边时,春和眼尖的瞥见他红肿的手心,吃了一惊:“公,公子,你的手,先生罚你了?”
他立马捧起他的手掌放在嘴边轻吹了吹。
满脸都是心疼模样:“怎,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何罚公子。”
“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淮砚从他手中抽回手掌,继续朝院里走去。
他进了屋子,在桌边坐了下来,“绣帕没有绣好,所以被先生罚了。”
春和连忙翻出药箱。
拿出里面的药膏为他轻轻抹上。
末了,又拿出纱布准备将他的手包上。
沈淮砚却出声制止住他,“不用缠手指,只将手心包起来就可以了。今晚我还要绣帕子,明日先生还要检查。”
“先生,故意为难公子——”
春和动作一顿,满脸愤懑:“公子的手,都成这样了。哪里,能绣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