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君父若还活着,定是不会让人骂我是野种。”
一句话,瞬间让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何人如此放肆?朕摘了她的脑袋!”
沅皇冷下脸,额间青筋跳起。
她砰一声摔下筷子,嗓音肃厉:“你君父是朕的结发夫郎,陪朕年少起家。你是朕和你君父的骨血,是朕最爱的孩子。”
最爱的孩子?
元楚蘅听到这话不觉得高兴,眼底反而划过抹嘲讽。
当年若不是她弃了他们父女,君父也不会早死。
如今说这种话,只让她觉得虚伪的令人作呕。
“你还在记恨着朕?”
沅皇见她不吭声,眉眼间染上抹感伤。
她浑身怒意顷刻消散,微耷下肩膀,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当年之事确实怪朕。朕一直愧疚自责。朕已经无法补偿给你君父。就只能连带着他的那份统统补偿给你。”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伤心事…”
沅皇止住话语,重新拿起筷子为她夹了些菜:“今日朕就是想和你好好吃顿饭。我们母女二人好久都没这么平静的坐下来过了。”
她就像个普通人家的母亲,眼神温柔的看着元楚蘅。
元楚蘅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只是拿起筷子将沅皇夹的菜都吃了进去。
见此,沅皇眼底笑意渐深。
这孩子,面上虽总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实则口是心非的很。
她脸上满是温情笑意,一顿饭没吃多少,只顾着给元楚蘅夹菜了。
一直守在一旁的万嬷嬷见此。
眼观鼻,口观心。
陛下和太女殿下的相处模式总是让她感到心惊。一个热切,一个冷淡。偏偏陛下还乐此不疲,无论太女殿下如何给她甩脸色她都不生气。这若是换成别人,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
殿中安静了片刻。
沅皇再次出声,“朕听说你这次是为了那沈家儿郎才摔落悬崖的?”
“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元楚蘅掀了掀眼眸,一脸平静的看向她。
沅皇抵唇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朕确实听到护卫回禀你是因为替人捡风筝才落入悬崖,却不知道具体是为了谁。那沈曼的儿子朕也听说过,长相出众,又颇有才气。在京城中十分盛名。你若是真看上他,朕就将他赐给你。”
“朕虽然不满因为他让你陷入险境,不过还是你的幸福更重要。朕可以既往不咎。”
“不必了——”
元楚蘅一口回拒,嗓音没什么起伏:“儿臣已经不喜欢他了。母皇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不喜欢了?”
沅皇有些讶异,“朕怎么听说你为他做了不少事?莫不是那小儿郎不愿意?”
她立即皱起了眉。
“母皇就别猜了。”
元楚蘅只说了一句:“儿臣现在对他无感。”
“好好好——”
见她一脸的不耐烦,沅皇也没再追问下去。
只是又说起其他,“这次你抓获匪头帮居功至伟,想要何赏赐?奇珍异宝,还是珍稀猛兽?你不是一直想向朕讨要那异兽园里的狮子,朕给你如何?”
“狮子要,奇珍异宝换成别的。”
元楚蘅丝毫没有客气,直言说道:“儿臣想找点事情做,母皇看着安排吧。”
她说的随意。
沅皇听到却愣了愣。
一向深沉的眼眸定在她身上,“这倒是稀奇,你怎么突然想做些事了?朕之前给你安排过多少次?你不是拒绝就是耍横不去。”
“儿臣毕竟占着这太女的位置,总不好一直如此下去。”
“而且…”
元楚蘅挑了挑眉,轻佻开口:“整日这般也甚是无聊,儿臣也想找些事打发打发时间。”
她重点显然落在了最后一句。
沅皇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可别再给朕添乱子。还嫌御案上弹劾你的折子不够多吗?朕可以给你安排,但你要答应朕好好完成才行。”
她警告了一声。
元楚蘅闻言后,虽不情不愿,到底应了下来:“儿臣知道。”
“行——你想…”
沅皇满意点头,正想问她想做什么?
殿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陛下,二殿下来了——”
“母皇……”
通报声刚落下,殿门外便响起一道温和恭敛的声音。
"进来。”
沅皇顿了顿应道。
随着她话音落地,一袭皇女服饰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盅汤。
元季遥将汤放到沅皇面前,笑着说道:“这是君父亲手做的,特意让儿臣端来给母皇尝尝。咸口的,君父特意没有放姜。”
她笑意温柔,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你君父有心了,你可用过膳?”
沅皇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朝她问了句。
“还未曾用膳。”
元季遥回道。
“那便坐下来一起用膳吧。”
元季遥颔首应下,转身在元楚蘅对面坐下。
她朝元楚蘅问候了句:“听闻皇姐抓获了匪头帮,倒是为我沅朝除了一大祸患。皇妹由衷的佩服。”
元楚蘅掀了掀眼皮,嗓音不冷不淡:“哦。”
随后低头,不再搭理她。
元季遥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依旧挂着笑脸:“皇姐到底如何将这贼寇抓获的?不知可否详细讲讲?也让皇妹学习一二。”
元楚蘅:“大理寺和刑部皆记录在册,你去翻案宗比孤讲的详细。”
意思很明显她不想说。
元季遥:“……”
她实在找不出话。
沅皇也知道这两姐妹一向不和,又或者说元楚蘅单方面看不上元季遥。
她无奈的看了眼冷脸的元楚蘅。
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你皇姐想找些事情做,你觉得朕该如何安排?”
元季遥闻言诧异的看了眼元楚蘅。
随即说道:“工部倒是有一空缺,只是最近连日大雨,多地发生坍塌洪泄。若是让皇姐去,免不了要离开京城,母皇定是舍不得。刑部倒是也有一个空位,倒是可以让皇姐去。”
“刑部?”
沅皇拧了拧眉。
那都是些要被斩首流放的死囚犯,将元楚蘅放到那里能做什么?
“儿臣就去刑部。”
没等沅皇发出质疑,一旁的元楚蘅突然开口。
她笑了笑:“听说那里关了很多穷凶极恶之人,儿臣倒是好奇的很。”
“你一个太女去那做什么,不如就和朕一起学习处理政务。这些东西你早晚也要学。”沅皇不同意。
“处理政务什么的又枯燥又乏味,母皇还是找别人吧。”
元楚蘅却甩了甩手,回拒:“儿臣就去刑部。”
她说完之后直接站起身。
不等沅皇开口便离开了承乾殿。
“行了,儿臣先走了。母皇就让二皇妹陪着你用膳吧。”
元楚蘅一溜烟儿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元季遥唇角始终含着笑意。
见沅皇似乎有些生气,连忙出声安慰道:“母皇莫气,皇姐想法向来多变,也许过几日她便又改变了主意。”
“还是你懂事…”
沅皇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你皇姐胡闹惯了,你可要帮朕多看着她才行。你们姐妹二人,要相互扶持。等将来朕走了,你皇姐登位,你可要帮朕守着这沅朝才是。”
“好了——”
沅皇收回手掌,“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陪你一起用膳。”
话落,她直接离开了大殿。
殿内外候着的仆侍护卫也跟着她一并离开。
元季遥独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许久从嘴里发出一声轻呵。
她缓缓掀起眼眸,潋滟多情的桃花眸中一片晦暗莫测。
芳粹宫
凤君见元季遥回来,立马让身边的宫侍退下,出声问道:“如何,你母皇喝了吗?”
“君父以后还是莫要再做了。”
元季遥在椅子上坐下。
嗓音冷淡:“您都让人送过去多少次了?母皇又喝过几次?她根本就看不到君父您的付出,心里只有那个男人。”
“怎么了这是,可是发生了何事?”
见元季遥神情不对。
凤君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问道:“可是你母皇又对你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
元季遥语气烦躁,“除了让我帮扶太女稳固皇位,母皇何时对我说过其他的?我和太女都是她的子嗣,为何她总是只能看到太女,却看不到我。”
“遥儿…”
凤君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出声安慰:“你母皇总会看到你的,不要着急。”
“君父你总是这样说。”
元季遥看到他这副温温吞吞的模样便来气,“就是因为您这样,才会让儿臣丢了太女之位。明明您才是凤君,明明儿臣才是正宫嫡出。”
“遥儿…”
凤君嘴唇翕动:“我知道你委屈,可这是你母皇的决定。太女是她原配夫郎的女儿,她心中有愧所以才偏心了些。你要理解你母皇。”
“可谁来理解我们?”
元季遥有些愤怒:“母皇心中的愧疚为何要我们来偿还?君父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母皇根本不爱我们。她心中只有她那个原配和他们的女儿。”
“闭嘴!”
凤君突然抬高了声音。
话出口后,又有些后悔。
他手指微微颤抖:“别…说了。你母皇只是愧疚,她对我们也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