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夫看着沈淮序蹙起了眉。
“到底是何人,竟敢做出这等事?”
他显然不是在担心沈淮砚,而是在担心沈淮序的安危。
沈尚书脸色也有些难看。
但她在意的是,竟有人敢动他们尚书府的人,这显然是没有将她这个吏部尚书放在眼里。
沈淮砚不过轻飘飘一句话,便将矛盾转移。
如今倒是没人在乎他私自出府的事了。
反而都在关注这胆大包天的贼子到底是谁?
沈淮序瞧了一眼沈淮砚,随后低着头回了一句:“是卫国公府的姜芷,儿子也不知她为何掳走二弟。儿子一向与她没什么来往。”
“也许是二弟做了什么,才惹了那位姜女君的眼。”
他状似无意般说了句。
沈淮砚没等到沈尚书质问。
便主动开口:“那位姜家女君一直叫着大哥的名字,听她的话像是要替什么人出气。”
他嗓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儿子好像听到她说到太女——”
沈淮砚适时收住话语。
沈尚书和许正夫闻言皆变了脸色。
他们倒是忘了姜家的纨绔一向与太女交好。看来她找上沈淮序不是意外,而是要为太女坠落悬崖的事寻沈淮序的麻烦。
两人面上神情几经变幻。
许正夫突然看向沈淮砚安抚了句:“委屈你了,她可有难为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姜家女君是个混不吝的。
京城中凡是惹到她的人,没一个好下场的。
这次幸亏是沈淮砚替沈淮序挡了灾,不然沈淮序岂不是要遭殃?
想到此处,许正夫看向沈淮砚的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
“好孩子,快和父亲说说。那姜家女君若真是对你做了什么,我们沈府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父亲担心。”
沈淮砚朝他柔柔一笑,“不过儿子并没什么大碍。幸好遇到太女殿下,姜女君并未为难儿子。”
“你遇到了太女?”
沈淮序突然开口。
一双清泠的水眸瞬间落在他身上。
难道他当时也在醉春楼?
想到姜芷戏谑的眼眸,还有元楚蘅模糊不清的身影。
沈淮序心脏陡然沉了下来。
当时他便觉得屋内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难道是他?
沈淮砚对上沈淮序审视的眼眸,没有丝毫退却,杏眸直视回去。
他点了点头,唇角笑意渐深:“是啊,若非太女殿下出手相助,弟弟怎能这般轻易脱身呢。太女殿下真是个好人,屡次救我出险境。”
沈淮砚笑的一脸感激和甜蜜。
落入沈淮序眼中便变得刺骨异常。
他忍不住蹙起眉,“殿下应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
沈尚书出声打断了两人,目光落在沈淮砚身上沉声开口:“你遭了这一通罪也算是对你私自外出的惩罚。我和你父亲便不再追究你犯的错。不过你要切记,以后莫要再这般任性妄为。”
她起身拂袖离开了云霞院。
许正夫跟着起身将她送出了院子。
回来后见沈淮砚还跪在地上,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快扶二公子起来,地上又冷又硬,莫要跪伤了身子。”
候立在一旁的小侍连忙上前一步将沈淮砚搀扶起来。
许正夫瞧着他起身,笑着说了一句:“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你受了不少苦,赶紧回去休息吧。以后你若是想出门,直接找为父说一声便是,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即便遭遇了危险家中人也不知道。”
“儿子晓得了,多谢父亲教诲。”
沈淮砚福了福身,转身缓慢离去。
直到看不见他身影。许正夫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还坐在凳子上的沈淮序,“发生如此之事为何不告诉为父?你母亲是不在意他,可他到底是府中的公子,你母亲的骨肉。你如此作为,你母亲怕是要以为你还在记恨之前的事,这才对他见死不救。”
“儿子哪会这般小气。只是那姜女君根本不承认抓了沈淮砚,儿子又能怎么样?”
沈淮序本就心气不顺,根本不想听许正夫的教诲。
“爹爹——”
他拧起眉,“你不是说要给他相看吗?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京城所有人都要知道他的存在。届时定有人要探究我和他的相貌为何如此相似。”
这话倒是戳中许正夫的死穴。
口中的话瞬间顿住,脸色变得冷沉下来:“为父已经在挑人了。他在家中待不了多久。”
“真的?”
沈淮序眼眸亮起,急切问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儿子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了。还有他那张脸。”
“莫急——”
许正夫嗓音平静自若,“是你母亲新收的门生,这次科考勉强入榜,不日便要前往蕲州任职。”
“蕲州地处偏僻,与京城相隔千里。沈淮砚一旦随她上任,怕是一辈子也很难再回来。”
沈淮序脸上总算绽放出笑容。
“爹爹果真找了门好亲事。”
许正夫见他这副欢喜的模样,眼底也浮出笑意:“过几日你母亲要宴请她那些上榜的门生,届时为父会促成这门婚事。”
云霞院内的算计沈淮砚暂时无从得知。
他一个人回了静竹院。
春和守在院门口远远看到他后,立马迎了上来:“公,公子,你总算回来了。正,正夫没有为难你吧?”
他满脸都是担心模样。
沈淮砚朝他摇了摇头,安抚一声:“我没事。”
随后朝院内走去。
“公,公子,你的腿怎么了?”
春和在他身后眼尖的瞧出他走动有异,立马追了上去搀扶着他进了屋子。
等到沈淮砚在凳子上坐下后,他连忙卷起他的裤脚检查起来。
“公子,你的膝盖……”
春和半蹲着身子,看着他红肿的双膝。眼眶中不自觉蓄上泪水,“都,都怪奴,奴就不该让公子跟着奴出去…”
“不关你的事。”
沈淮砚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仿佛感受不到腿上的疼痛一般,“是我自己要出去的。好了,赶快去拿药膏吧。”
他转移开话题。
春和重重点了两下脑袋。
随即起身去找药。
他为沈淮砚抹上药膏,又小心的包上纱布。做完这一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几日就莫要下地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
“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沈淮砚放下裤腿,缓缓站起身来。
脚步迟缓的朝床榻走去,“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这里不用守着。”
春和连忙扶住他,将他送到床榻上。
再三确认,这才离开了屋子。
一夜无梦。
翌日,天刚擦亮,沈府便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姜…女君?”
沈尚书急急忙忙进了正堂,看到堂内的人后,着实有些震惊。
这京城盛名的纨绔一大早便找上门,不知道想闹什么幺蛾子?
沈尚书脸上神情有些僵硬,立马询问道:“不知道姜女君突然拜访,可是有何事?”
“我今日是来向府上公子道歉的。昨日之事确实是我的过错。”
姜芷大大方方的承认。一副诚恳道歉的模样。
沈尚书惊了一跳。
道歉?
这纨绔还会主动道歉?
卫国公府与武安侯府一样,都是陪沅皇一起打过天下的。地位和权势不是沈府这种新兴世家可比的。而且与武安侯府不同的是,姜芷的母亲如今还镇守在龙兴关守护着国家安定。姜芷身为她唯一嫡女,在京城可以说能横着走。没人敢得罪她。
就是这样一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纨绔女君,却能放下面子来他们沈府道歉。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沈尚书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我这就让他过来。”
她朝身后小侍递了个眼神。
小侍心领神会,立马朝后院走去。
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响起。
沈淮序迈着轻巧的步子缓缓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
姜芷看到他,立即皱了皱眉,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
不等沈尚书有所反应。
她直接说道:“殿下可不是让我来给你道歉的,而是给沈二公子道歉。”
此言一出。
沈淮序瞬间止住脚步,脸色也变得难看下来。
方才去传信的小侍,闻言立马朝沈尚书请罪:“都是奴的错,奴这就去请二公子过来。”
他小跑着走开。
正堂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沈淮序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长这么大,他还没这般丢人过。
“姜女君不该给我道歉吗?”
他有些恼怒的瞪向姜芷,控诉起来:“若非阴差阳错你将我二弟当做了我。我怕是就要遭遇这一切。你真正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沈大公子这话倒是有意思,我可没碰你一根手指头。”
姜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朝他玩味一笑。姿态浪荡又随意:“殿下也说了,今日让我来向二公子道歉,可和你沈淮序没有丝毫的关系。你凑什么热闹?”
这话说的,仿佛沈淮序上赶着一般。
他越发恼怒:“你——”
“淮序,不得无礼!”
旁边,沈尚书斥了一声打断了两人。
沈淮序这才收住了声音。
姜芷朝他挑了挑眉,依旧是那副散漫姿态。
她丝毫没给沈尚书面子,朝沈淮序直言道:“以前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如今殿下更看重你那二弟,沈大公子说话最好还是客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