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1 / 1)

眨眼间,大娘已经平稳的躺在了地上。

程景川迅速将人放平,眉心隆起,半蹲在地拍了拍大娘肩膀:“大娘?大娘?”

意识到大娘已经意识模糊,程景川立即起身将锦旗递给沈创,然后将大娘扛到背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蓝色军裤被大娘的布鞋蹭上了一大块灰尘,他直接望向沈创:“我往北城医院赶,你找地方打电话让急救科的护士出来接人。”

“好。”沈创语气也焦急了几分,拔腿就要往国营商店找电话,被后边抱着布匹的苏思雨拦下。

“你们先别急,让我朋友看看。”

大娘此时浑头冷汗,嘴唇干燥苍白,眼睛刚睁开条缝又紧紧闭上。

江梨快步上前,站在程景川后边将大娘布衫一把子撸上去,三指并上捏脉,片刻后才回头:“低血糖。思雨,你是不是带了糖?”

“啊?我刚吃掉了。”苏思雨将布匹往胳膊肘下一塞,手又进口袋掏了个空,“没啦。”

“我有。”程景川单手从军装口袋掏出颗大白兔。

他的手宽大沉稳,骨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训练与劳作留下的粗糙茧子,却稳稳地捏着那颗糖递了过来。

江梨快速接过剥下糖纸喂到了大娘口中:“把人先放下。”

程景川环视一圈,注意到路旁大树下有片草地时,才将人背过去放下。

好一会儿,躺着的大娘苍白的嘴唇才恢复了血色,她缓缓睁开眼,瞅着高大的军人和靓丽的女同志,傻了下。

乖乖,她啥时候见过这么登对的人?

大娘挣扎着要起来::“大妹子,大兄弟,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梨见人好转,渐渐松了口气:“大娘,你有低血糖这个情况多久了?”

站起来的大娘喘口气说:“有段日子了。”

江梨耐心叮嘱:“那得常备一点糖,低血糖严重会要人命,这回你晕倒在街边还有人救,下回要是晕在偏僻的地方说不准人就会这么过去。”

“这么严重?” 大娘吓了一跳,她本以为晕过去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哪曾想会这么危险,想起如今家中的情况,更是恨不得叹一口长长的气,“唉,我弟弟突然急病去世,家中添了两张嘴吃饭,定量的粮食不够吃,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哪舍得让他们饿着?”

没办法,只能大人挨饿,大娘吃得最少,营养跟不上这低血糖的毛病就犯了。

说完,大娘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实在家里太苦太难,可她又不想将孩子送去别人家遭罪。

江梨给大娘再次诊了下脉,确认身体没有其他毛病。

离去前,她好奇扭头,恰好看见程景川的手从大娘的口袋抽回来,猝不及防就撞进对方深沉幽静的目光中,片刻,那抹深沉又掠过一丝错愕。

这是干……好事被抓包了?

江梨冲对方笑了笑,这才从分岔路口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娘回到家,看着比脸还干净的米缸愁的又掉眼泪,去裤口袋掏手帕的时候,忽然掏出来几张纸,仔细一看,昏暗的煤油灯下,躺在手里的几张纸不是粮票和钱,是什么?

大娘瞬间傻了,她家的粮票早就用完了,这是哪来的?

想来想去,大娘的脑子忽然灵光了猛地一拍脑袋:“唉呀,这可怎么使的!”

大娘着急想回头找人,可哪里又能找的见人?

——

等回到江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素琴坐门口的矮凳子上就着屋内的光线织着毛线衣,见人回来便将针线放在竹子编织的簸箕上:“你这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江梨好奇。

叶素琴朝里头努努嘴:“闹腾呗。”

屋内,江裕民看着抱在一起抽泣的母女,沉着脸呵斥:“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局里的事情已经疏通关系压下,晓晓的事传不到上头去!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爸……我去学校的事真没有变故吗?”江晓晓因着向州和副院长不肯帮忙,已经回家叫了半天委屈。眼下见刚回家的江裕民带来的好消息,她才总算回了点神。

“放心吧,只要我出手,就没有人能够把你的名额作废。”江裕民坐下,端着桌上的白瓷缸大大喝了一口茶。

还好这事疏通的足够及时,昨日刚接到江庆丰的消息,他就立刻找了人捂嘴。

果然。

刚疏通完关系,就有好几封举报信递到了上头办公室。

他今天一天都在粮食局守着,就怕有漏网之鱼,让举报信直接到了局长手上。

“那就好。”提心吊胆半天的徐慧丽总算可以放下心。

“好什么?”江晓晓想起粮油部门,眼眶再度红了起来,“同事们都取笑排挤我,我不想去上班了,求到三叔门上去,他也不肯帮着我说话。”

“胡闹!你三叔是副院长,哪里能乱帮你站台?”江裕民嘴上虽然这样讲,可心底也隐隐不满。

他从小到大就和老三关系不好。因着当年他也想学医,可父亲却说他天赋不够,让他老老实实读书去外面挣一份活计。

轮到老三想要学医时,父亲却没有反对。

别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天赋不天赋都是借口。父亲就是偏心,家里祖传的衣钵,他是都想交到老三手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哪用去理会别人说什么?她们再怎么嚼舌根都是因为嫉妒。她们都想要的学员名额现在可都在你手上。你啊,要像我江家人,外人越是嫉妒你就越是要把位子坐稳。”

江晓晓一想,是啊!现在名声差算什么?等她学成归来成为真正的医生,要把那群嘲笑她的人嘴巴扇烂!

她将泪水一擦,破涕为笑:“爸,我听你的,我不难过了。”

“对,这才是我老江家的好女儿!”江裕民笑完又想起今日局里发生的一件大事,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手握拳不断敲击着桌面,“晓晓,我问你。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大街上救了个人?”

江晓晓回忆了下。

前几天她确实在街上帮助过一个人,便点了点头。

“好!不愧是我江家的好女儿!这次我们江家祖上可是烧了高香!”

江裕民平时就喜欢板着个脸维持领导派头,就算喝了酒也没这么春风得意过,徐慧丽了解丈夫,忍不住问:“裕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裕民总算不再卖关子,语气欣慰:“咱们晓晓啊,救的是个大贵人,是南方某个岛上军区的首长。那位首长正满世界的找救他的人,据说是翻遍整座北城的医院都没有,最后找到了咱们粮食局。”

江裕民还想着当时局长特意把他叫进办公室,让他这段时间随时注意提高警惕,保持良好作风,准备随时面见首长。

“首长想要上家属院亲自感谢晓晓。”

这可是军区首长啊,他一辈子都见不上的人,就要靠晓晓见上了。眼看着未来升官在望,江裕民等了大半辈子机会哪能不激动啊?

“真的啊?”徐慧丽也激动起来,身子也不由坐起来紧紧抓着江裕民的手,“裕民你没听错吧?真是咱们晓晓?”

“家里会医的就只有晓晓,不是她还能是谁?”江裕民拍了拍徐慧丽的肩膀,明白妻子的担忧。

毕竟江晓晓在粮食局顶替的是江梨的名字。

“我问过了,救首长的日子正是江梨闹自杀的时候,她哪来功夫去干这个事?再说,咱们晓晓可是正儿八经学了两年医,李家的事江梨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徐慧丽这才彻底放下担忧。

其实论起来不论救人的是哪个,都是江家的女儿。可她私心里,就希望不是江梨,因为只有晓晓才是她的亲血脉。

江晓晓听着心也噗通跳的厉害,脸因着激动涨的通红,原来那天她在街上帮忙处理被捕兽夹子夹伤的老汉是首长:“妈,我就说了吧。李家的事就是一时失手。”

“是。”徐慧丽已经在为那天的到来做准备。到时候首长光临粮站家属院,势必人山人海,她得去找裁缝做套合身的衣服,还有晓晓也得坐一套。

想着,徐慧丽就牵着江晓晓的手进房,一脸春风得意:“走,妈房间有服装册子,你看看喜欢什么款式,咱们做个几套。”

等两人进了房,江裕民神清气爽的端起白瓷缸,摇头吹气嗦了口茶,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果然,到底是自己的亲生血脉才会旺家族。

不然江梨在他们家呆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这种机遇?

江梨进客厅时,原本不打算说话,谁知刚踏进客厅,原本笑容满面的江裕民就沉下脸来。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梨也不想吵架,走过去坐下,语气淡淡:“说吧。”

一副有屁快放的态度。

江裕民还看见了江梨在翻白眼,更是气的火冒三尺,胸膛下的气血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翻涌,想到后边又说的事,他又硬生生忍下来,端起白瓷缸喝了口茶,放下:“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两天就和周学明把亲事定下,明天把人喊到家里商量彩礼的事。”

几乎是一句话,就决定了江梨的婚事。

就在他们准备硬逼着闹事的江梨妥协时,却见女孩盈盈一笑,应下。

“好呀。”

这下,反而是换成了江裕民深深皱起眉,以为自己听岔,按往常,江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