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别闲着(1 / 1)

随着隋炀帝三下江都,大批官绅纷至沓来,运河两岸人口剧增,原先不足七万人的小城钱塘经过几次变迁如今成了有着十万户的临安府。

临安府依山傍水,无法往外扩张,城中人多地少房价高,各地客商,甚至高丽、波斯人都选择在城外安家置业。

距临安府不足三十里的丹阳县也由以前的一两千户增长到如今的两三万户。城中有着各种街市,比如卖马的马市,卖皮毛的皮市,还有卖各种蔬菜瓜果的菜市,卖金银珠宝的金银街,还有热闹非凡的“瓦市”,市场内有相扑、说书、杂技等等,林知了脑海中才浮现出原身的记忆就不禁叹为观止,这要逛下来,岂不是得一整天。

林知了满怀期待地站在城门外,望着还没有前世影视城高的城墙有些失望。跟前世钢筋水泥浇灌的地下城更没得比。

裹着胡椒的肉香飘出来,林知了口齿生津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注意到城内人头攒动,林知了抱起小弟,对小姑子道:“走!”

过了城门林知了就看到茶馆酒肆饭店的招子迎风飘扬,甜腻的板栗香最先让林知了注意到,准备买一包糖炒栗子,又看到蟹壳烧饼,停下吞口口水,不经意间瞥到远远看着就软糯的芋子。

林知了愁啊,只因都想吃。

也不知道还能吃几天。林知了决定今日先尝几样,明日再尝几样,抄家流放或砍头的圣旨抵达前她肯定可以尝遍各种美食。再者,现在是深秋时节,板栗芋头不可能只卖一日,所以林知了选择去糖炒栗子对面的早餐铺喝糖粥。

以防一碗粥填饱肚子,林知了三人喝一碗,你一口我一口,眨眼睛就见底了。

喝了糖粥,林知了也歇过乏,再次抄起弟弟,拽着小姑子钻进羊血铺,要一碗在城外就闻到的羊血汤。

新鲜的羊血加了胡荽和胡椒想要做的很难吃,除非羊血铺的东家是刘德全。喝了羊血汤,林知了忍不住打嗝,可你以为这样就完了?那就太小瞧在末世馋的时候想吃人的林知了。

林知了抱着弟弟带着小姑子走了半条街,累得胳膊微酸,停下要一份酥油泡螺,她尝一口就给小鸽子和小鱼儿,然后拽着俩孩子的衣服转道去买蚕丝。

原身的记忆中蚕丝不便宜,林知了出发前就把原身存的钱和林蜻蜓给的钱带来,打算她和弟弟一人置办两身,可惜还是小瞧城中物价,她和小鸽子两身做冬衣的蚕丝就要四贯。倘若买成衣,一身蚕丝袄和裤就要四五贯钱。

林知了决定买布和蚕丝回去找婆婆做。

担心流放的路上被扒光,林知了没敢看绫罗绸缎,而是选择细棉布做袄里子,又扯两块粗麻布做袄面。店小二裁好布,林知了把钱给出去,她带来的钱顿时只剩几个铜板。亏得她还想弄两套劲装方便干活赚钱。

虽说家里还有林家给的碎银子,可那是压箱底的救命钱,也是小鸽子的学费,不到山穷水尽绝对不能动。

不用这笔钱,她就只剩刘掌柜给的一贯钱。一贯钱看似很多,一千个铜板呢,可惜只是寻常百姓十天工钱。城中三口之家一天就要用七八十文。虽说薛家有地,可惜只有四亩稻田和几分麦田,粮食一粒不卖也不够全家吃的。现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回来,一千文只够薛家用三五日。

手里没钱就会断粮,林知了不由得心慌,没心思瞎逛,用布裹上蚕丝,抄起小鸽子就喊小姑子回家。

俩孩子只顾得小口品尝酥油泡螺,没有注意到林知了神色不对。

到城外林知了看到挑着炭进城的老翁,她又不慌了,薛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她一个人出钱。薛大哥正值壮年,大嫂虽说身怀六甲,可前世哪个职业女性不是做到预产期才休产假。满头华发的老翁可以为生计奔波,他们怎么就不行。

他们只是被东家辞退,又不是被东家追杀。

思及此,林知了回头看一下饱经风霜的城门,等着吧,总有一日吃遍全城!

林知了抱着小鸽子走半里路就让他下来。

薛瑜听到嫂嫂的话,扭头看去,见林知了额头冒汗,她伸出手:“三嫂,我帮你背吧。”

林知了看看她的小身板,拍拍背后的蚕丝:“不用。看着这么一大包,其实不到五斤。快走吧。出来这么久婆婆该等急了。”

薛瑜一看日头偏西,现在至少未时,她不禁惊呼:“怎么这么快?”

“我们吃了两次东西呢。”林知了追上蹦蹦跳跳的弟弟说道。

闻言薛瑜很是心虚,拽着她停下小声问道:“三嫂,我们这样是不是吃独食啊?”

“为何这样说?”当然是吃独食,对家人而言还是偷吃。林知了佯装诧异,“我用的是林家给的钱,不是你三哥给的,也不是婆婆给的,再说,又没吃大鱼大肉,顶多算零食。”

薛瑜:“糖粥和羊血汤也是零食啊?”

“如果不是,那你说谁家三个人喝一碗汤一碗粥。这事要叫婆婆知道,还会嫌我们小家子气,也不怕被店小二嘲笑。”林知了拉起她的小手,给她个安心的眼神,“你看小鸽子,都快到家了。”

小鸽子听到他的名字停下,回头发现阿姐在十步外,又欢欢喜喜跑过来,拉住林知了的手:“阿姐是不是累了?我拉你。”

林知了笑着说:“谢谢小鸽子。”

“阿姐不用谢。”小鸽子拽着林知了跑到村口停下就问,“阿姐,我厉不厉害啊?”

林知了抹掉他额头上的汗水:“厉害啊。因为小鸽子是我弟弟。”

小鸽子笑着点点头,意识到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阿姐,阿姐的话是夸我还是夸她自己呢。

林知了摸摸他的小脑袋:“走了。”

薛家在村西,但不是最西,西边除了薛二婶家还有三家。林知了一行三人从南边往北走十余丈就到山东村的主路,从路口往东第五家就是薛家。

薛家大门敞开,林知了看到不应该在此的薛二婶和她儿子薛瑞毫不意外。薛二婶倘若带着儿女回隔壁,那她不止要修缮房屋,柴米油盐都要花钱买。

跟着薛理一家挤归挤,可至少不需要她砍柴,柴米油盐也有薛母置办。如果薛二婶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她想多了。

薛母看到林知了招呼一声“回来了”,就让林知了开门。

往常原身的房门不上锁。如今变成戒备心极重的林知了,她一离开家就锁门。早上去割牛草她也把铜锁拿出来挂锁扣上提醒薛琬,未经允许不可擅入。

林知了边开锁边问:“搬那张榻啊?谁睡啊?”

薛母推开门说道:“给瑜儿睡,她年龄小身子短,睡上面正合适。”

林知了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拦住婆婆:“您是说二婶跟你住,放粮食的那间正房收拾出来给薛瑞住,薛琬和小鱼儿一个房间,她睡床瑜妹妹睡榻?婆婆,敢问谁是您亲生的?”

薛母猜到她会这样问:“可是——”

“您别可是。”林知了要是原身,只会对小姑子报以同情,不敢干涉婆婆的决定。可谁让她不是。林知了抬手把人拽到门外,反手关上门,“这事我不同意!”

林知了的声音不小,在外面收拾行李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薛二婶大步过来:“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又没有住你屋里睡你的床!”

林知了:“凭我是薛理的妻子,薛家大房三儿媳妇,薛瑜的亲嫂子。你又凭什么质问我?”

“凭我是你二婶,是你的长辈!”

林知了冷笑一声,直觉告诉薛母要阻止,可惜她还是慢了,耳边传来林知了的嘲讽,“原来是二婶啊?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公公的二房,我小婆婆!”

薛母眼前发黑,她就知道是这样,所以之前一直劝妯娌让薛琬和薛瑜一张床将就几日也不能让薛瑜睡榻薛琬睡床。可这个妯娌却认为她心疼薛瑜,说可以让薛琬睡榻。那张榻是薛理平时躺着看书的,就像躺椅,薛瑜身量小睡上去可以,换成薛琬整条小腿都会悬在空中。

薛二婶顿时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脑子一热,伸手就朝林知了身上招呼,典型的泼妇打架。

林知了可是练过的。

末世之初部队先去学校保护国家的未来,林知了个半废之躯为了活下去跟着部队军官都把自己练吐了。虽然换了一个身体,可那些招数早已牢牢刻在灵魂深处。林知了不会跟人扯头花,所以迎上薛二婶的双手抓住她的指头往下掰,薛二婶瞬间痛的全身卷缩,忍不住给她跪下。

林知了松手,薛二婶瘫在地上。薛瑞和薛琬慌忙过来扶着薛二婶,姐弟二人本能想指责林知了打人,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林知了只是推开她。

林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家三口:“原先我想找大哥二哥聊聊,现在都在就一块听听。婆婆,家里这么多人,叫谁出钱谁都养不起。不如每日给你五十文,大哥大嫂算一份,二哥二嫂算一份,我和小鸽子算一份。”瞥一眼地上的一家三口,“你说孤儿寡母怪可怜的,那他们一家三口也算一份。从明日开始如何?”

薛大嫂忍不住说道:“你大哥——”

“我没钱!”薛二婶厉声打断。

林知了:“容我再说一遍,你是二婶,不是我公公二房。两家早在十年前就分家了。不许再提供薛理上学,你家四亩地也在我夫君名下。这些年省了多少税银,薛瑞以前用的笔墨纸砚谁买的?我们家早还请了!再敢耍无赖,我把你们一家三口全扔出去!”

薛二婶又觉着手指头钻心的痛,不禁瑟缩一下。

薛母看着她怪可怜的:“理儿媳妇,你二婶也是一时糊涂。”

林知了:“二婶,想好了?”

薛二婶一家三口单过,柴米油盐酱醋纸,每日至少六十文。想吃点荤腥,至少八十文。林知了要她五十文已经很客气。

薛二婶心里不服:“又不是你家,我凭什么听你的?”

林知了:“婆婆?”

薛母叹气:“家里确实没什么钱。先前你也同我说过,穷家富路,给理儿多带点钱。厨房里现在只有两瓢面,米不足一斗。过两日就要进城买米。”

虽然薛家还有几缸稻谷,新粮也快收割,但薛母不敢用,要留到年后三四月份,因为年年那个时候粮食都贵,那个时候买不如现在便宜。

听闻此话薛二婶顿时知道这个钱不出不行,她起来就说:“可是我哪有那么多钱?”

林知了:“我帮你想好了。”

“问你了吗?”

林知了揉揉手指,薛二婶吓得拽着一双儿女后退。林知了道:“忘了提醒你,你若听不懂人话,我还略懂一些拳脚。我爹以前担心我没个兄弟,嫁到婆家会被欺负,特意请人教我的。”

小鸽子不禁跑过来:“阿姐?”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林知了拍拍他的小脑袋,“跟鱼儿姐姐玩去。”看向薛二婶,“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夫君说你会绣花,琬妹妹也会,以后你俩做绣品。”

薛琬问道:“去哪儿卖啊?”

林知了看她欲言又止:“不想去你前夫店里吗?我来想办法。日后给我一成跑路费。”

“什么?”薛二婶尖叫。

林知了冷冷地撇她一眼,她顿时不敢反对。林知了问薛瑞:“被书院除名了啊?”

直言快语的二嫂刘丽娘说:“理兄弟的事在万松书院传开,同窗排挤他,书院先生暗示他先回去,一切等理兄弟回来再决定。”

林知了:“那你就去城门外摆个摊给人写信!”

薛二婶顿时急了:“瑞儿年后要参加——”

“童试考了三次还没过,我看也不差这一次!”林知了打断,“此事就这么决定。二嫂,你呢?”

刘丽娘来的路上也愁,甚至想过跟相公和离回娘家。可是没想到刚到家,婆婆给盛的米汤还没来得及喝,就有人找她相公看诊。

薛二哥在济世堂近十年,头三年只认识药材,中间三年给大夫打下手,薛理中举后,大夫倾囊相授,虽说以前没有出诊过,可凭他在济世堂十年,一次也要一百文。

刘丽娘:“五十文不多。”

林知了转向大嫂。大嫂愁眉紧锁:“你大哥不像你二哥会给人看病,我又怀着身孕,日日拿出五十文,我们真是没有……”

薛母心疼她:“了丫头,依我看——”

“大嫂是怀孕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大哥只是被东家辞退,又不是没了手脚。”林知了故意问,“大哥,二婶和琬妹妹两个妇道人家都能赚钱补贴家用,您八尺的汉子被镖局辞退就成了废人吗?”

薛大哥脸色通红:“弟妹言之有理。”

薛大嫂不禁说:“可是你大哥只会些拳脚功夫,除了当镖师就是给人当护卫。现在谁敢用他啊?”

林知了:“不能上山砍柴?”

“你让他当卖柴翁?!”薛大嫂不可置信。

林知了条么:“有何不可?我记得大嫂的父亲是泥瓦匠,难不成卖柴翁比泥瓦匠卑贱?”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薛大嫂指着林知了,脸色一变,“我,我的肚子,夫君,我的肚子——”

“娘子!”

“大嫂?”

众人慌忙过去。林知了愣住,这么脆弱吗?她心生不安朝大嫂走过去,对上大嫂的眼神,林知了眉头一挑,拉开婆婆,“我看过二哥诊脉。我给大嫂看看。”攥住薛大嫂的手腕就掰她的手指,薛大嫂脸色煞白,林知了松一点劲,“大嫂,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