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杳赶到医院的时候,肖清还躺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门口乌泱泱的挤了一大群人,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脱下滑雪服。
同事李静见她来了,连忙站起来,声音发颤,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季经理,肖清姐还躺在里面呢。”
她又瞥见季西杳身边的温聿,虽然有点疑惑新宇科技的温总怎么会在这,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覆盖。
相比之下,季西杳则显得冷静许多,她安抚性的拍拍李静的肩膀,明知故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当时离得远,听他们说是肖清姐的雪鞋掉了,直接从坡上摔了下来,还流了好多血,把雪都染红了。”
听上去确实挺骇人。
温聿侧眼看了看她,怕季西杳会情绪太过激动,他知道她们一向交好。
可她太过于平静,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干扰。
“我相信她会没事的,现在我们就在这等她出来吧。”季西杳扶她到一边坐下。
她又走到温聿身旁,“麻烦你送我过来。”
“没关系,你还好吧?”
季西杳还没开口,陈瑜望的声音先到了。
“肖清她人没事吧?”
陈瑜望过来的时候,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努力保持镇定,表现出像对同事的关心一般,却还是被季西杳一眼看出其中其他的成分。
季西杳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心里畅快极了。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陈总,肖清姐还在里面。”
“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会突然摔下来呢?”他和几位男同事待在另一个赛道上,接到电话就急忙赶了过来。
众人默不作声。
他低头擦汗的时候,余光扫到一角,觉得十分熟悉,抬眼一看发现竟然是季西杳,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旁边还是新宇科技的温总?
这两个人怎么会待在一起?
难道她没去滑雪?
陈瑜望走过去,先是和温聿握了握手,“温总,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季西杳。
“正巧路过,顺道送季经理过来。”他语气平淡,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季西杳偷偷瞄他,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还能这么自然。
“原来是这样,”陈瑜望又朝向她,“季经理不要太担心,我相信她会没事的。”
她真想当众撕开他这张伪善的嘴脸。
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最擅长和她划清界限,彷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哪怕她现在会因为害怕失去朋友无比悲痛。
真是块演员的好料子。
“这句话我也送给陈总,不要太过担心才好。”她慢慢道。
只是一句寻常的关心,陈瑜望却听出了不同含义。
他有种不好预感,难道季西杳根本没去滑雪,她早已经知道这一切了?
心存疑虑,陈瑜望还是表现的如往常那般,他又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好上司,“大家不要担心,都快回去吧,我和季经理在这守着就可以了。”
“肖清姐不会有事吧?”有人还是有些担忧。
“等她出来我会通知大家的,这么多人围在这恐怕会给医院带来困扰。”
“那我们就先回酒店等消息。”
“我也先走了。”温聿十分识趣地开口,他待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好,路上注意安全。”
陈瑜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一股怒气没处发泄。
明明他才是她的男朋友,这人也太没分寸了。
他又想到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好像已经默认他们的关系一般,危机感就越加强烈。
如果一开始他就在公司里公开他们的关系,现在是不是就没他温聿什么事了。
本来这次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季西杳穿上那双坏掉的雪鞋,在雪场这么危险的地方,不摔个残疾也得在医院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不过摔成个残废最好,这样以后哪个男人敢要她,她就只能依附于自己,到时候他提什么条件她能不答应?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敢坏他的事,他才不相信什么所谓的路过,季西杳现在对他这么冷淡,一切都解释通了。
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喜欢给女的当小三。
趁着季西杳送他的间隙,陈瑜望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又等了一小会,手术室里的灯灭了,门被从里面推开。
季西杳和陈瑜望同时站了起来。
最先出来的是一个男医生,他戴着口罩摇了摇头,对两位说:“很抱歉,孩子没能保住。”
季西杳看了眼陈瑜望,捂住嘴惊讶出声:“孩子?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她还没男朋友呢,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陈瑜望也满脸惊慌,不敢相信地又确认了一遍。
得到的还是那个答案。
紧接着肖清被推了出来,她躺在单人床上,身下的白色床单衬得她更加虚弱,她双眼紧闭,麻药的劲还没过,沉沉睡去,只有胸口处那微微的起伏。
“病人需要静养,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她。”医生说。
“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季西杳说道。
陈瑜望还是没有缓过来,他脑子里很乱,一直不敢相信肖清竟然怀孕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护士推着肖清已经走远,而陈瑜望还停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西杳上前给他擦了擦汗,极尽温柔:“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陈瑜望被吓了一跳,迅速躲开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没事,刚才想事情入迷了。”
“你说肖清怎么会怀孕呢,难道她交了男朋友没跟我们说?”
季西杳又提起这件事,她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又看向他,一脸天真地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陈瑜望又擦了擦汗,眼神躲避。
“也对,毕竟你和她也不是很熟。”她撇撇嘴,略有些遗憾地说:“只是可惜这个可怜的孩子了,肖清也真是的,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么,还非要去滑雪。”
“我听说,她是雪鞋出了毛病,这才摔了下去。”季西杳自顾自说道,“这下雪场肯定是要负责任的。”
“雪鞋?”陈瑜望捕捉到关键信息。
“对呀,”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在更衣室的时候她的雪鞋坏了,我还把自己的给了她,没想到这个也是坏的。”
陈瑜望彻底瘫软下来,他虚虚靠在墙角,双眼涣散,轻笑一声。
“瑜望你怎么了,没事吧?”季西杳假模假样地关心他。
“我没事,医生刚让我去缴下费,我先去了。”
“好,你去吧。”
等他走后,季西杳立马拉下脸,眼神里透露出嫌弃,她很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现在没人了,她也不用再演了。
刚才看到他那副模样,真想拍下来回去反复观看。
不过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回去的时候,正值饭点,大家都在餐厅里吃饭。
李静看到她回来了,立刻叫住了她,声音有点大,所有人都回了头。
“季经理,肖清姐怎么样啊?”
季西杳低着头,但仍可以看出她刚才哭过,现在眼睛还有点红肿,她摇摇头,说:“她没事了,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可是季经理你怎么还哭了?”
闻言,季西杳抽泣地更厉害了,她肩膀不断耸动,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地上。
大家都没见过她这种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都上前安慰她,“季经理到底怎么回事啊,您别吓我们。”
“我没事,你们不要再问了。”
“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能想到办法。”
“对啊,您不说怎么能解决问题呢?”
季西杳平复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件事我们谁也无能为力,只能肖清自己调节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故意欲盖弥彰,果然更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肖清她,流产了。”
此话一出,大家立马噤声了,个个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肖清姐不是没男朋友吗?”李静神经大条地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季西杳对大家说,“你们赶紧吃吧,我现在上去把她的衣服收拾一下。”
还没等她走远,大家就在后面议论了起来。
“未婚怀孕啊这是。”
“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
“都到这份上了,你们就积点口德吧。”
……
季西杳弯了弯唇,乌黑的眸里藏着笑意,好戏还在后头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空气里的灰尘清晰可见。
病房里,陈瑜望站在肖清床边,周围还有其他病人两人只能降低音量交流。
饶是如此,还是能听出言语间的激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肖清靠在枕头上,嘴唇毫无血色,她冷哼一声,开口道:“不是你说要和季西杳结婚么,我怎么敢坏你的好事?”
“一码归一码,你好歹也要告诉我一声,不然也不会让她钻了空子。”
“你的意思是都怪我了,全是我活该,这个孩子也是活该!”她情绪有点激动,惹得隔壁床铺看了他们一眼。
肖清摸着空瘪下去的肚子,眼尾滑过一滴泪,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不是那个意思,”陈瑜望连忙安抚她,“要怪就怪季西杳那个贱人,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他眼神阴鹜,像淬了毒。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肖清姐,我们来看你了。”门外传来声音。
陈瑜望听到有人开了,立马和她拉开距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上前去迎他们,脸上带笑:“你们来了。”
“陈总来的真早啊。”
“我也是刚来没多久,快一起过去吧。”
“你们来啦。”肖清躺在床上,冲他们微笑。
“肖清姐,你没事吧?”大家纷纷关心她,提着果篮鲜花。
“已经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我给你削苹果吃。”
一个女同事欲言又止,还是过去握住她的手,说:“你也不要太伤心,身体最重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肖清怔住。
“季经理都告诉我们了,早知道你怀着孕我们就不会拉着你去滑雪了。”
“季西杳告诉你们的?”
女同事见肖清情绪有点激动,连忙说:“季经理也是关心你,还给你批了假让你好好修养。”
她抽走手,咬紧了唇,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说:“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她。”
“你能想明白就好。”
“是啊肖清姐,你好好休息,公司这边不用担心。”
陈瑜望见她状态不太好,很有眼色地说:“让病人好好休息吧,我们大家出去聊,出去聊。”
声音渐渐消失,肖清躺在床上,被子底下的双手不断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