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浪迹天涯的风流客(1 / 1)

恋爱大逃杀 照花影 1656 字 28天前

“你搁这儿冲业峻鸿绩呢,三天两头送人来,嫌我谷里不够人满为患?”

草泽谷谷主佝偻着背,抄着半丈高的拐杖,使命敲打费清明脑袋。可怜她一个个头萎缩成麻团了的小老太,半夜躺床上了,还得被人架起来救治病患。

“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费清明不好对一位老到身形都龟缩了的老婆子还手,本命剑一抄,在背后抵住了谷主的痛剿穷追,“晚辈并没有在草泽谷出生。”

牙齿漏风的草泽谷谷主,当即改口。人激动得直从缺了的门牙里喷口水,看着叫人生怕她下一刻钟突发癫痫。“没有良心的东西,你爹娘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们呢!”

费清明这才醒悟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但他不改。“晚辈的爹娘是一介凡人,未曾有过仙缘。”

草泽谷谷主这下只闷声打人,不说话了。

等草泽谷谷主发泄完脾气,才肯上手替人治疗。

她对在旁看顾的解裁春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她倾向于先听哪一个。

“这和刽子手的刀子早点落,和晚点落的区别是什么?”

“刽子手通常只通知,而不会友好地询问被执行者的意见。而你,作为我的病人,还有一些自主选择权。”

解裁春说她想先听坏消息。

草泽谷谷主拄着木制人头杖,“你介不介意精挑细选的修士,突然降格为一名道士。”

“等等,这两者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吧。”好比一个外皮内瓤的大西瓜,突然变成了一颗里外皆红的西红柿。解裁春不敢置信地看向费清明,“你背着我偷偷转了职业?”

被绑成木乃伊的费清明,眨眨无辜的眼,表明他的清白。

“我是说,”草泽谷谷主摆弄着她棕绿色的权杖,沙哑的声线像是躲在深山老林,向部落村民售卖药品的巫医,“他尸毒入体,在一定时间内,用不了除了拳脚功夫之外的道法。”

“这倒是不紧要,我看中的就是他的拳脚功夫。”为了保险起见,解裁春向草泽谷谷主追问其中的大体时效。“您这一定时间,跨度约莫有多长?”

起码给个期限。

草泽谷谷主说话依旧棱模两可,听得人干着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和医修说话,咋那么费劲。

还是跟剑修打交道来得利索,直来直往。说要你命,就要你命。一点都不含糊,直白了当。而悬壶济世的医修,写的字看不懂,说的话听不明。要救治人,中途还得绕个九曲十八弯。

要谨遵医嘱,那倒是要有医嘱可言。解裁春来回踱步,弯下腰来,继续探问:“那您这说长不长,说短是不短,到底是多长,又有多短?”

草泽谷谷主深觉现在的小年轻,脑筋一点都不醒觉,白长那么大的脑壳。

她打了个比方,“其短,大约等着中午打个盹,他就好了。你晓得剑修这玩意儿吧,耐打、抗造,特难捉摸。纵使是跟斩情峰如双生花一样熟识的草泽谷,亦不能摸清楚其中的规律。”

被顺带讥讽的费清明,轻咳一声,表示他还在听。

“这也太短了吧,神医在世呀。”解裁春摸摸费清明打布带里冒出来的黑发,手指在他的耳根抚过。

费清明忽有毡子蒙头的痒耐,由于太过舒适,一时不怎么适应。而那抹附骨之疽的瘙痒,直要往心里头钻。像一只致命的毒蝎,尖锐的尾刺在他的胸口蛰开一个洞口,泌出要命的毒素。

“那长,又是多长?”

“一、两百年?”

“这也太长了。”解裁春拍桌,“咋不等我入土了过后再康复。”

“嘿,或许还真要等你入土之后才能够康复。”草泽谷谷主道:“修士寿命欲比天长,共青山群青,流水长流。短短一、两百年,他们简单闭个关,突破突破就过去了。”

然而唢呐匠不同,她们虽有通鬼神的本领,却终究是肉体凡胎,未曾踏入修真境界。

解裁春曾问过师父,缘何不学修士们,共天地同寿,日月共辉。

师父告诉她,生命因有终点才能显得弥足珍贵。

修士锻炼,本就逆天而行,要么折在半途,要么走在路上。如果身为唢呐匠的她们,都不能保留住生死纲常的底线,就做不得替人收敛末路的匠人。

要是替人送终的她们没有终点,她们就没法成为予人下葬的终点。

听得一愣一愣的解裁春,摸着下巴,“师父,偶尔故弄玄虚也提高不了你的路数的。”

“我看你这小妮子就是欠揍!”晴大新上手拍不肖子孙,“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当我们缓缓终老,百年归去,那些认识我们的修士,年轻如故,为我们痛哭流涕,在病榻前徒劳地抱着我们的手,剑指天道,而无力逆转生死,不是很有趣吗?”

关于坏心眼的师父回忆,就此结束。解裁春问草泽谷谷主,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能够治尸毒的医修尚且在世,你们腿脚快一点,就能在她移动到下一个地点前,先行找到她,求她给这位小弟整治。”

解裁春被草泽谷谷主一套仰卧起坐遛麻了,“老人家,下次这种关键答案,能不能放在前头说。”就不要大喘气,学别人来个机智问答了。

“小孩子,我这叫留悬念。欲扬先抑。”

“拜托,您是个大夫,就不怕用力过猛,惊得患者一病不起?”

争执声断断续续,从安置病患的砌台传出。抓配草药的药房内,山药、决明子、夏枯草、石斛、茯苓碾碎了,倒入陶罐,倒三碗水下去煎。

灶台起火,烧到旺盛。灰蒙蒙的烟雾成条直上,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乌鳢。

解裁春胡来的行动,一口气废了问道宗重视的炼魔诏狱。

扶助她杀敌救人的温孤怀璧,一招万剑归宗,卷入了宗内宗外,剑修龙虎榜位列前排的精锐,要七山十八寨白白看了笑话不说,少不了有外部的门派侧目。

问道宗宗主、副宗主两人和执法堂长老、晴大新等人,三方对垒,喷得狗血淋头。

主要是晴大新一方单方面嘴似快刀输出,而其余两方自视甚高,放不下矜重。与她作街头小儿,当街对骂。逞口舌之快,有失体统。

而晴大新一心只想捅他们的祖宗。

解裁春和费清明作为病人,被医修们抢先送入草泽谷救治,有幸逃过一劫。

可泊船待歇的幸运,终有时效。

探听风声的千纸鹤来报,执法堂弟子正奉师门之命,整齐有序地结对而来,拿他们下狱。

师父晴大新的意思,是让她抓紧时间溜。有多远,跑多远。天高海阔,何处不是归乡。

至于斩情峰那半废不废的弟子,就任她施为。父债子偿,她就且放宽心去施用。

跑路嘛。这事解裁春在行。

早些年,她在凡间游历,自主上门推销送葬行业一条龙服务,保证宾至如归,绝不怠慢。就被人举着笤帚在屁股后头追着打,“呸,你个杂种,青天白日的,来诅咒我们家!”

没办法。有改过之心的解裁春,只能半夜三更摸上门去,再行推销一遍。

一身白衣险些把人吓病过去。真夜半敲门,顾客又不乐意。

那会解裁春就明白,顾客的嘴,骗人的鬼。是做不得数的。

为应付各类抓马到几近抠脚的场面,解裁春可是跑出了经验。

接到师父通风报信,解裁春赶忙捞起费清明,使人坐在轮椅上,顺顺畅畅地推着他下山。

就是不慎半路卡到石头,座椅哐哐哐往下跑,她没能及时捞住。

斩情峰看大门的守卫乐于看戏,果真只是纯看,而不横加干预。

解裁春跳起来,往山底下跑。气喘吁吁地追到头,才发现费清明操作着自动化的轮椅,溜得好像他第二个本体。

辛苦忙出一场空,只有她单纯累到了自己。

解裁春随性寻个地入座,但苦于附近又没有什么干净地段,索性就近坐在费清明腿上。

费清明刚有点起色的腿部伤势随即加重。

出门在外的日子,少不了神兵利器傍身。

解裁春送给费清明一把西域传过来的拉弦乐器——二胡,让他趁早学习学习。提前温习一下,好在将来和她打个配合。

反正他那柄破剑,就是个花把势。要拔,拔不出来。拿来敲人脑壳倒是挺给劲。

现在费清明两腿打着木板,更是不能提供他发挥的空间。还不如练练二胡,正好能给她凑个乐队。

放眼十业大界,剑修多如牛毛,关于送葬的礼仪队伍倒是稀缺,堪称难逢难遇。

光耀剑修门楣的行伍,少费清明一个不少。但吊祭行业多他一个,那可就多一份发扬光大的契机。

不同于脑满肠肥的人士,费清明虽有重伤在身,腿废了都额外勤勉,比解裁春一个手脚健全的人都要忙碌。

他双管齐下。一边研学何谓娘道,给解裁春纳鞋底、织肚兜,一边进修怎么拉二胡,怎样把声音凄厉的二胡,拉得喜庆些,好歹别呜呼哀哉地在那光扰民,无进益。

不至于叫解裁春每次听到都哭丧着脸。

拿双手堵着耳朵的解裁春,听得双眼呆滞,“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师父总是受不了我吹唢呐。”

江山代有才人出,苟且遍地是大儒。这搁常人,谁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