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贾良了解到王乐知一行人的遭遇后,面露担忧之色。
用曲起的手指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王乐知的心也被这鼓声提了起来。
大燕朝是王乐知的家,她也是从小在这长大。
在她原先的家无法回去后,王乐知渐渐地接纳了这个阶级分明、生产力低下的大燕朝了。
更何况经过今天白胡子老道的开解,王乐知有种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方不愧此行的冲动。
尖细的嗓音和全副武装的士卒无不揭露着有宫内大事发生,宫内出事这个指向性鲜明的现实。
“自达!我们要回凉州吗?”王氏焦急地问道。
“妇人之见。
我们现在急匆匆地打包包袱回凉州,家里那么多物实家伙。
住在我们附近的人都不是蠢蛋,虽说我也算个长袖善舞的人,不轻易与人结怨,但难保有人眼红我们,暗搓搓把我们举报了。
到时候天子一生气,把我们一家流放了,你要知道丈人早就仙逝了,就算他曾担当过天子的老师,这又能怎么样?”贾良气的直接把茶盏扔到地上。
碎掉的茶盏声一下子惊到了门外正巧走过的仆从,仆从发觉自己不小心听了主家机密,连忙下跪求饶。
贾良背对着仆从,面不改色地挥挥手,示意凉州带来的老家人把这个仆从带下去处理。
王乐知心生不忍,出声想要劝阻一二。
贾良目光冷厉看了一眼王乐知,吓得王乐知身体一缩。
等老家人卸了仆从的下巴,押着仆从走远,贾良才收回了那个令王乐知背后生寒的目光。
“乐知,你和唯康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们明早天一亮就收拾行李离开上京。
上京如今就是个扔根火星就能炸开的火药桶。
子美(王氏)你也跟着去照顾他们,顺便督促他们,让他们不要忘了功课。”
贾良顿了顿,继续道“就去颍川。
颍川世家林立,是士人的地盘,无论是天子,亦或是三世两公的杨家,四世三公的陈家也不会轻易对此地动手,不然他们也没办法向天下的士人交代。
天子也要加冠了,先帝像天子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坐稳皇位了,辅臣太仆陈基、司徒杨威、司空袁玫等人对天子的态度也不再如往常一样的强硬了。
天子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被朝廷诸臣为巩固地位而发起的党锢也要解开了。
你们要知道党锢之祸已经持续了二十年,天下众人都期盼着党锢解开。
颍川多是党锢之人的隐居之地,想必在天下没有比这颍川更安稳的地方了。”
“我会手书一封给那做官的李汶。李汶现在在颍川做县令,他曾在岳父的门下听过书。
不说岳父对他的栽培,就是为了他们李氏,李汶也会好好安排你们的。”
李汶的有个远方族兄,他族兄在济阴郡做县令时,有个至交好友。
那好友一次犯了错,被官府缉拿,跑到他族兄那躲藏。
李汶的族兄表面上与好友推杯换盏,暗地里为了自身前程偷偷向官府告了密,好友死前揭开他那族兄卖友的事实,自此李氏整族被整个士人团体唾弃。
王氏欲言又止,贾良看了看她直接说道,“不要想着回凉州了,凉州离上京的距离超过了两千公里,路上的土匪,盗贼层出不穷。”
“不是,夫君,我是想说你怎么办?要不让孩子们走吧,我留下陪你”王氏解释道。
贾良握了握王氏的手,面露感动之色,他将声音放轻柔,“听话”,深情的目光直视王氏的眼睛。
“嘭——“拍门声突兀响起。
“又怎么了?”贾良朝外吼道。
“主君,天子被刺杀。太仆陈基、司徒杨威、司空袁枚一个时辰前就赶赴北宫,现在还没出宫门。”
他们这些人现在还没出宫门,天子的伤势看来很严重啊!
指不定熬不过几日了。
天子只有一个儿子,就大皇子陈留王,最后十之八九是陈留王登基。
陈留王年幼,天子受够了先帝留下的托孤之臣的压迫,可能会扶刘美人上位。
刘美人之兄刘怀,前几日刚被拜为大将军,但刘怀本身是干杀猪这个行当的,内心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以杨陈为首的士人团体和执掌朝政的刘太后(刘美人)迟早要做过一番。
天子身边的十常侍可能会成为党锢之祸解开的导火索。
若卢狱的一间幽暗狭窄的牢房,三面是墙,剩下的一面按了牢门。
有一扇狭小的通气窗户远离地面。
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投射进来,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地面上是冰冷坚硬的石板,散发出深深寒意。
薛峤随意坐在杂草堆积的地上,死死凝视着布满血迹和抓痕的牢门。
一个脸庞消瘦,眼神阴郁的内侍走进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薛峤,“薛峤,你为何刺杀天子?谁是背后主使?”
薛峤继续坐在那,冷哼一声。
内侍走近薛峤,一把抓住薛峤的衣领,把他拖向审讯处,鲜血流了一地,牢铐声响了一路。
“为何刺杀天子?”内侍问道。
“哈哈哈!为何刺杀天子?
我薛氏为天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子却诛灭我薛氏全族。
杀天子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干的。”薛峤张狂地说道。
“你们薛氏是天子的臣属,你要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内侍压着脾气,回答道。
“害我满门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天子,他配做我的主君吗?“薛峤的眼睛里笑出了泪,继续说着。
“薛峤,你要谋反?”黄门一拍桌子,愤怒地呵斥。
“我都刺杀了那狗天子,这不叫谋反吗?”薛峤舔舔嘴边的鲜血,咧开嘴笑。
气氛僵持住,黄门和薛峤都没有说话。
约莫一刻钟后,黄门阴森森地说,“天子见你是想饶你一命,你却行刺他!”
“他真的是想见我吗?若不是我抓住了他唯一的儿子,他会来见我吗?
这种连结发之妻都能面不改色地任他人毒死的人,听命于萧德(天子名字)你们可真可悲啊!
哦,你们不过是他门下走狗,哪有选择的权力。”薛峤杀人诛心地谈论着。
北宫,外间的低位妃嫔涕哭泪流,萧德有气无力地躺在病榻上,好像没听到那些声音似的。
“禁声!”大长秋望见天子眉间紧缩,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胳膊暴起青筋,连忙斥道。
“朕幼年继位,当时朝廷权力掌控在群臣的手里,这些人把朕当做傀儡!
朕是天子啊!“
萧德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在场的人听,还是讲给自己听的,他说到情绪激动处,用力锤了一下床。
“等到朕长大,诛灭了薛氏一族,群臣见此惧怕朕。眼看大权独揽就在眼前,朕却要死了”
“呜呜——”
“你们哭什么?看朕可怜吗?
你,就是你!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杀”
萧德见一个奴婢突然被他吓得手抖,把手上拿的痰盂洒了,秽物溅到了他身上,怒道。
“你该高兴了,这天下都是你的了,这大燕属于你了”,萧德转头恶狠狠盯着陈留王生母刘美人迁怒道。
“陛下,妾不敢。”刘美人小声小意的对萧德解释道。
“有何不敢,朕的其他孩子都在襁褓中夭折了,这不都是你下令做的吗?
只有你生的大皇子活的好好的。
呵,你们都下去,朕不想见你们,包括你刘氏。”
所有内侍,宫女,侍卫都向殿外走了,就留下殿内萧德一个。
“如果朕有另外的儿子,朕绝不会立陈留王。
刘氏你为你的儿子,从朕这顺利得到了天下,希望你也可以为你儿子成功地守住大燕。”
萧德在刘美人临走前,看着她,语气认真地说。
“致淳,你不愧是我的好外甥,我派你做的事,你做的很好。”
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一边拍了拍薛峤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
“没想到这萧氏天子的命这么差,在你行刺后他竟然还淋了雨,当晚就烧了起来,到现在直接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