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语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冯黛月当下要小酌一杯的心情。

她喝了酒，头有些昏，就躺沙发上歇了会儿。不小心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压着头晕和恶心，翻身将滑到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眯着眼睛看时间，却看到一条未读短信。

手指点开，短信内容是：「看热搜了吗？现在有没有兴趣知道第二条内幕消息？」

什么热搜？冯黛月嘀咕着打开软件。

页面自动刷新，她没来得及去翻榜单，第一眼先被自己首页最上面一行提示给吸引了注意：你关心的TA发博了。

下面紧跟着《奇妙假期》第二季的官方账号。

发布的微博内容大意是针对网友前几天说的他们在化妆师上“区别对待”的事情进行道歉，解决方案是节目组出资送那两个化妆师去进修。

看到这里的时候，冯黛月的内心还没什么波动。但是看到下面一段话，她坐了起来，并且把家里的灯打开。

“由于我们的疏忽，导致两位艺人在拍摄宣传片时状态不佳，为弥补他们的损失，特许两位艺人不参与此次投票，直接进入后续拍摄环节。”

这段话的后面@了两个人，冯黛月睁大眼睛，来回看了无数遍，终于确认那两个艺人是边沅和高姝乐。

她脑子里“铛”地一声，整个人都红温了。一气之下，将手机摔了出去。

过了将近一刻钟，重新把手机捡了回来。

她回到投票页面，发现果然只剩下四个人的名字。目前她票数排第三，第一是沈思妍。

一天之前，沈思妍还跟她排一块儿，现在，人家跑自己前面了。按理说，冯黛月应该很生气，但是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满脑子都是凭什么高姝乐可以直接晋级，她根本没化丑妆，凭什么能拿到这个名额。

她给沈思妍发去短信，两个字：「合作」

因为是半夜，知道沈思妍不会立即回复，就继续刷微博去了。

情绪上的躁狂没有让她彻底失去理智，还知道先切小号。

切到小号去翻热搜，第一条就是#奇妙假期#这个话题，后面还跟着个红色的图标：“沸”。

冯黛月想看广场上有没有骂高姝乐，如果有人骂，那可能这件事还有转机。

点进词条，她确实看到有人骂，但是由于整个广场都在吵架，并且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吵，以至于那几条骂她的微博根本不显眼。

冯黛月往下翻了好久，看到吵架的原因有关于电视台“区别对待”这件事的：

【你们也知道自己对艺人搞双标啊！所以化妆师去进修，摄影师跟主持人不用是吗？】

【他们一直都知道，就是故意的，死贱死贱。】

【红的不敢得罪，逮着糊的使劲儿欺负。】

不过这些言论都还好，因为《奇妙假期》发的这篇微博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态度有，诚意有。

广场上吵得最凶的话题是围绕沈思妍跟高姝乐谁先化妆这件事。

当时直播的时候弹幕上就小吵了一番，吵了一半因为节目组突然掐断直播给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属于旧事重提，路人跟粉丝来了个大吵特吵。

粉丝主要叫屈，想叫节目组把沈思妍纳入晋级名额：

【我们妍妍拍宣传照的时候是素颜，纯素颜！这晋级的补偿名额里为什么没有她？】

【不能因为她天生丽质就以为她化了妆吧，节目组你能不能别装聋作哑！】

路人冷嘲热讽：

【一开始她是有选择权的，素颜是她自己的选择，粉丝别怨天尤人。】

【如果沈思妍当时直接去化妆，还不是非等到高姝乐来搞什么礼让，那第二个名额确实应该是她的。】

【我说沈当时怎么坐着不动，原来是等高姝乐这个大冤种呢。】

【没想到吧，大冤种现在变成幸运儿了。】

【爽了，凭什么让老实人受委屈！】

【只能说，这个导演挺会拿捏人性的。】

粉丝看到诋毁自担的言论，当然不服：

【我们妍妍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一开始真的是好心的。】

【为什么要用最大恶意去揣测她，她又不知道那俩化妆师的水平。】

【本来好心让别人先化，最后什么好处都不带她？】

【内娱素颜拍宣传照第一人，还被人抢了晋级名额。说高姝乐是大冤种，我们妍妍才是大冤种吧。】

【高姝乐明明是捡沈思妍便宜，绝了这女的。】

……

沈思妍的粉丝一通歪理邪说，气得路人逆反心出来了。

人本来就更容易同情弱势方，何况这个弱势方她占理。没那么喜欢高姝乐的路人，现在也硬是被逼成了她的“同情粉”。

网友在吵架，电视台的人也在吵架。

微博上闹得太凶，第二天早上台里领导一进办公大楼就召集《奇妙假期》第二季的制作团队开会。

上来就点名批评宁衡：“你是要献祭整个电视台，给你的节目提供流量是吧？有你这么搞的吗？”

领导气不可遏，把文件夹在桌子上摔得“啪啪”响。反观宁衡，面无表情，淡定得快要睡过去了。

他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双臂抱胸，懒懒开口：“电视台是政府直属事业单位，群众对一切国家机关享有监督劝。既然群众现在提出了问题，那你解决就好了啊，整顿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嘛。”

宁衡一张口就是《宪法》规定，给领导噎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关键他还无话可说。

会议草草结束，助理徐满小心翼翼地跟在宁衡后面：“哥，这次会不会太过了啊，感觉领导都快要吃速效救命丸了。”

宁衡眄他一眼：“过什么，这台里早就该整顿了。”

坐电梯回自己办公室，半路有其他同事上来，看到是宁衡，拍拍他的肩，兴高采烈道：“宁导，真有你的，我就知道你会让小阿萝晋级的。你放心，你这节目我无偿帮你宣传。”

进来的是电视剧频道的经理，她也看了热搜，知道高姝乐直接晋级的事。

宁衡笑笑没有说话。

他不好“揽功”，因为这个流程是他早就定好的——

在拍摄宣传照这天开通直播，让网友发现“区别对待”的现象，等事情在网络彻底发酵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承认错误，选择改进，进一步激化网友，倒逼电视台整顿。

他制作过太多节目，太了解大家爱看什么，也知道每一个环节，网友会有什么反应。

他想整顿电视台那些恶俗风气，并不是说他个什么正义凛然的人，相反，他深谙炒作等一切恶劣手段，也知道如何让媒体推波助澜引导争议。

这次这么做，单纯是看不惯台里那些人的嘴脸。

高姝乐也是刚好赶上了，像网上说的，如果当时沈思妍没有那些小心思，晋级的就会是她。

宁衡觉得高姝乐运气好。但是后来一想，就算没有他设计的这一环，她带的那个小孩子应该也能帮她晋级。

下午，宁衡组织《奇妙假期》团队开会，商量后面正式开播的拍摄细节。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才结束，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宁衡还在。

工作量太大，让他不免身心疲乏。他捏了捏眉心，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还没到五分钟，徐满一嗓子给他叫醒了。

“哥，网上又吵起来了，这次管不管？”

宁衡的怒火简直要从眼睛里面喷出来：“管个屁管！”

网上天天有人吵架，他怎么管得过来。而且吵得越凶代表节目流量越好，有什么好管的！

“这次不一样，涉及到刘制片人。”徐满小心翼翼道。

宁衡眼里的“火势”小了点，“什么事？”

“网上说……说刘制片人跟高姝乐有……特殊关系，所以她才能顺利晋级。”

徐满说得委婉，原话是说刘制片人是高姝乐金主，高姝乐利用身体上位。

宁衡的表情从被打扰的愤怒，渐渐转为凝重。半晌，道：“手机给我。”

徐满迅速递上手机。

此时热搜榜的第一名已经不再是#奇妙假期#，而是新出现的一个词条 #关系户#，这个词条后面跟了一个红到发黑的“爆”。

娱乐圈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鲜八卦，其中明星的花边新闻最多，而花边新闻里又以女明星的黄谣最吸引大众眼球。

这么多年，娱乐圈那些整人的手段依旧没什么进步，大概因为“造黄谣”成本最低又最有效。

词条广场不堪入目，宁衡快速扫了一下，捕捉到几条关键信息，弄懂了事情原委。

刘邵是《奇妙假期》第一季的制片人，高姝乐是他介绍进来的。有网友知道了这件事，大肆宣传，说高姝乐是关系户，走了后门。

把一个糊成素人的女明星，和一个制造出爆款综艺的男制片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在他们没有合作过的前提下，男制片人给女明星介绍了一项凭她的咖位根本够不着的资源，那么大家会默认他们之间有情色交易。

词条下面除了高姝乐在挨骂，宁衡也被牵连进来。骂得没那么狠：

【之前还说这导演好呢，给老实人伸张正义，敢情这“老实人”是关系户。】

【特意搞了个名头让高姝乐晋级，挺煞费苦心的哈。】

【狗腿子导演，为了想出这个办法，掉了不少头发吧。】

【谁能想到，整件事最大赢家是边沅！】

边沅就是男艺人组，抽签抽到2号、被迫化了个丑妆的那个倒霉蛋。从官方发布两个晋级名额到现在，他家粉丝一直安安静静的。

因为在粉丝看来，他确实是捡漏了。现在网友都很愤怒，他们这个时候出去晃，容易被人当成靶子。

在高姝乐被全网踩的时候，沈思妍趁机得到了洗白：

【我就说妍妍倒霉，碰到关系户还要给她背黑锅。】

【这姐太惨了，以后别傻不拉叽地做好人。】

【还有谁记得高姝乐的妆容？说她是化丑妆，明明成片很美。】

【那对眉毛真的是神来之笔！是不是那个小孩子画的？】

【假的吧！直播的时候一直不给正面镜头，我根本没看到画眉的过程。而且后面直播就关了，谁知道是不是重新找人画的。】

【我就说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画出那么高级的小山眉！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只能说节目组真的很关照她，既让她美美出片，又让她直接晋级。】

……

有人提起高姝乐的妆容，怀疑高萝只是“手替”，真正替高姝乐画眉的另有其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更加坐实了高姝乐“关系户”的身份。

一场针对高姝乐的网络狂欢已经拉开序幕。

隔天下午，冯黛月主动邀请沈思妍去喝下午茶。

还是那间茶室，还是二楼靠窗的位置，阳光一如既往的好。

“怎么样？我这第二条内幕值钱吧？”沈思妍坐在对面笑吟吟地问。

冯黛月手撑着下巴，语气悠悠：“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