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1 / 1)

她死后第四年 君岁禧 2084 字 1个月前

身后的侍女立刻跪着过来清理。

而萧慎敬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痛一样,直直地盯着雨中纤细的身影。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快。

不一会儿,天空放晴不说,甚至还出现了一抹彩虹。

紫舒收了伞,指着彩虹给徐元思看。

“夫君,你看,只要我们能熬过风雨,便能看到最好的风景。”

徐元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紫舒的眼中皆是化不开的浓情。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日发生的事情。

会记得紫舒说过的话。

京师不通水路。

下了码头,就算快马加鞭也还需要走上大半日才能到京师。

但萧慎敬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冒险。

于是在黄昏时候,选择在京师最后一个驿站歇息休整。

紫舒一路紧跟着。

等到徐元思的囚车停下,她立马上前将竹筒递给他。

看他喝完,还将剥好的蜜桔一瓣瓣从缝隙递给他。

“夫君,甜不甜。”紫舒问。

从一旁路过的萧慎敬脚步顿了顿。

“甜。”徐元思回答道。

紫舒又问道“晚上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做?”

徐元思“吃馍,我想吃馍。”

知道他是怕她麻烦,紫舒笑了笑“做饭不麻烦的,我和念夏一起,很快就能做好。”

他们就在黄昏时刻闲话家常。

仿佛这样的废话都能感觉到幸福甜蜜。

“夫君,京师是不是很大很热闹?”紫舒又问。

“嗯。”徐元思迟钝了一息才点头,对着紫舒说道“到时候我带你去逛逛,到处去看看……”

这点细微末节的小事都能说道半天。

真是……毫无见识。

萧慎敬头也不回地走入内院。

紫舒虽然很想去找萧慎敬求情,让他通融通融今夜将徐元思放出来好好休息一夜。

可一想到早上刀二受罚,就觉得萧慎敬肯定不会同意。

但……看在蜷缩在囚车里的徐元思,她还是鼓足勇气想去试试。

于是她提了一小筐蜜桔忐忑地来到萧慎敬的门外。

她虽然知道萧慎敬非富即贵,肯定瞧不上自己送的东西,但她也没有别的能送的了。

门口站着两个随侍宫女和刀一刀二。

在几人的注视下,紫舒硬着头皮敲响了门。

得到允许推门进去时,萧慎敬正坐在书案后提笔批阅急奏。

他冷淡地扫了紫舒一眼。

兀自继续写字。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紫舒手足无措,为了掩饰尴尬,只能到处乱看。

只见这明明只是个简陋的驿站。

内在却已经变了模样。

黄花梨木夹头榫画案摆着青玉山子笔架,旁边哥窑冰裂纹笔洗盛着半泓清水,只见那床悬着秋香色流云纹织金帐,床围嵌着螺钿镶嵌的八仙过海图。

屋子里燃着熏香。

紫舒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隐隐有着一丝茉莉的清香。

“何事?”正在她准备细细分辨时,安静得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萧慎敬的声音。

紫舒冷不查地被吓得抖了抖。

萧慎敬看着她吓得颤抖的睫毛,突地,轻笑了一声“紫舒姑娘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之事,如此怕我?”

萧慎敬长得好看。

微微上扬的眼尾染了一丝笑意时,那双丹凤眸看起来就多了缱绻的情意。

让人联想到焚香拂琴,分花拂柳的端方君子。

像是一抹清冷如远山冷雾,疏淡得遗世独立,如这飘渺红尘的看客,任凭疾风苦楚世间磨难,也不沾一丝风霜。

“公子说笑了。”见他盯着自己,紫舒立刻低下头说道“妾身与公子素昧平生……”

萧慎敬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情绪不显,让人猜不出任何。

紫舒只得继续说道“今日打扰公子,只是想求公子让妾身的夫君今日能从那囚车里出来。”

她说着保证道“公子放心,妾身的夫君定不会逃跑……”

“你手里拿的什么?”萧慎敬突然问道。

紫舒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橘子都还没‘贿赂’出去。

立刻说道“这是妾身刚才在路边买的,很甜的,想送给公子尝尝。”

“拿来。”

“公子……这不妥。”紫舒刚走了两步就听一旁的顾文谦说道。

她立刻停在原地。

“不妨事。”萧慎敬说完,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

紫舒只好硬着头皮提着篮子走了过去,然后主动地对顾文谦解释道“这个橘子真的不酸,很甜。”

顾文谦没说话。

反倒是萧慎敬拿起了一颗橘子。

慢条斯理地剥开,送了一瓣进入口中。

紫舒见状,没忍住问到“怎么样公子,是不是很甜?”

萧慎敬一脸清冷地吐了一个字“酸。”

他的表情并不像是说假。

紫舒讪讪地说道:“……那兴许偶尔一颗是这样。”

萧慎敬将橘子扔在了书案上。

橘皮上的汁液立刻弄脏了上好的澄心堂纸。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萧慎敬慢悠悠地擦了擦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能看到淡淡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鼓起。

紫舒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想问问他同不同意,却又不敢开口。

“让刀二将那囚犯放出来。”萧慎敬扫了她一眼,说道。

紫舒眼前立刻一亮。

萧慎敬将她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像故意似的,徐徐补充道“但……需得有人时刻严加看管。”

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好歹夫君不用再在囚车里睡一宿。

紫舒立刻朝萧慎敬福礼“多谢公子。”

离开驿站,再行半日路程就离京师不远了。

紫舒担忧徐元思,知道一进城之后,想要再见他一面定然难如登天。

到达城门前,她特意让车夫将车赶到萧慎敬的车边,撩起车帘唤了声“公子。”

很快,如玉般修长的手撩起车帘。

帘后,一双冷淡的丹凤眼,淡淡盯着她。

无声的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公子,你确定妾身的夫君会送去顺天府衙吗?”

萧慎敬盯着她突然问了句“若不是,你又能如何?”

紫舒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瞪大眼“什么意思?”

萧慎敬盯着她,又重复问道:“我说,若不是押入顺天府你又能如何?”

好似就要听她的回答。

紫舒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她揪着车帘,六神无主地问道:“那夫君会送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公子……”

担忧凄惶。

萧慎敬内心升起一股烦躁,不想再看到她似的放下了车帘。

留下了一串紫舒的着急询问“公子……妾身的夫君到底会送去哪里?公子……”

京师作为景盛的国都,商贸自然是繁荣无比。

进城的队伍远远排成了一条长龙。

萧慎敬入城门自然是不需要排队的。

那守城的士兵一见令牌,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甲胄整齐的摩擦声回荡。

那阵仗将另一边排队入城的人吓了一跳。

民见官自然天生的畏惧,更别说所有守城的人都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威严摄入,阶级森严。

让人不由得猜测马车里是什么人。

尘土飞扬,排在进城队伍后面的紫舒无论再心急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元思离她越来越远。

入城要盘查要看路引,一番折腾下来耽误了接近半个时辰。

问了路,紫舒着急忙慌地就朝顺天府衙赶。

最后塞了银子一番打听,才确定徐元思真的被送到了这里。

她终于放下心来。

念夏看了一眼府衙大门,问道:“夫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去附近找个客栈住下吧。”紫舒说道“打探打探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希望能快些还夫君一个清白,她们也能早日回家。

虽然这些年紫舒卖酒存了些银子,但不知道会在这京师耗多久,所以几番比较下来,选择了一家靠东门的客栈。

虽然离府衙远,但胜在价格实惠。

十多天的路程奔波,让紫舒感觉到了疲累。

早早就歇息睡下。

而皇宫里文华殿,萧慎敬召见了监察寮的副指挥使——刑诏。

当初皇太后带着幼帝蛰居在南京,萧慎敬登基后一直未派兵清缴,看起来是打算放过他们一命。

刑诏躬身回答道“近日来,南京那边蠢蠢欲动,招兵买马,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萧慎敬看着手中的名单,轻笑了一声。

唇角微勾,看不出为何,只觉有几分凉薄。

“这些人一边对朕阿谀奉承,一边勾搭旧朝,朕倒要看看是有多不怕死。”

无论怎么说,萧慎敬毕竟是抢来的皇位。

按照祖制,南京才是正统继承。

一般人可能在坐上皇位的那天开始,就会用尽千方百计剿灭南京的小朝廷。

偏生萧慎敬棋行险招不这样做。

他运筹帷幄,有通天计策,不仅擅长攻心驭下更是有雷霆手腕。

就连这旧朝廷也是他故意留之,用来钓人的饵。

回首历朝历代哪个帝王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刑诏看着面前年轻的帝王,不由得想起了那日他端坐天街尽头,面不改色地挥斥方遒,屠戮无数公卿,血染京师。

那时候萧慎敬也是如今模样。

清冷疏淡,杀人时亦是君子。

有时候刑诏不仅会想,这世间到底能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年轻的君王变色?

刑诏退下后,一旁的福顺见机问道“陛下,今日在何处安寝?”

萧慎敬捏了捏眉心,说道:“回乾清宫。”

福顺提醒道“永安郡主在乾清宫外等了小半日,刚才才回去。”

萧慎敬淡淡盯了一眼福顺。

福顺心肝一颤,立刻躬首跪了下去“奴才该死,是奴才逾越。”

萧慎敬没说话,起身大步离去。

福顺忙不迭站起身,跟了上去。

以前萧慎敬还是皇子时,虽然为人疏淡寡言,但到底是有几分温和。

而自从他坐上那至高的宝座,脾气秉性愈加深不莫测。

能在谈笑间让千里浮尸,也能在盛怒时饶过放肆之徒。

让人分不出真正的喜乐。

等萧慎敬走出门,外面的太监宫女垂头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游廊百转千回,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

摇曳的烛火映得深宫内院愈加安静如坟。

萧慎敬就那么突然想起了紫舒,想起了她的闲话家常,絮絮叨叨。

“刀一,派人给朕好好盯着她。”

刀一应诺后。

走了一截路后,萧慎敬又跟了一句“找人将她活着的事传给崇安公主。”顿了顿,又跟了句“还有那个叫做葱头的少年。””

藏的再深的秘密,只要时间久了一定会露出尾巴。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认识云禧的人。

紫舒第二日又去了府衙,官差收了银子后倒是开口了。

“这位娘子,短时间内这件案子肯定审不下来,你得做好准备。”

紫舒心头‘咯噔’了一声“官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官差:“你说的那位是上头吩咐查的,这件事府尹亲自督办,”

“可他身份普通,怎么会如此复杂?”紫舒大惊。

“他莫不是骗了你。”大哥盯了眼周围,压着嗓子提醒道“他的身份似乎与黄毛达子有牵扯……”

“这是什么意思?”紫舒愕然。

官差摇头,打发她“别的就不能细说了,你且走吧。”

因为突厥常年进犯骚扰景盛,当朝严令禁止与外族通婚,若是查明,便是私通外敌,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紫舒一直以为那位公子恼怒她不是他要找的人,所以随意扯了个由头抓走徐元思报复她。

从来未曾想过徐元思的身份真的有问题。

“夫人……你怎么了?”在一旁等着的念夏见她失魂落魄,立刻过来扶住她,问道。

紫舒张了张唇,下意识地想说什么。

可一想到甚至可能将念夏也牵扯进来,只能闭嘴。

因为心里有事,紫舒走得很慢。

轻蹙眉头,身姿纤细。

在人群中很是醒目打眼。

“云禧!”这时,身后猛地响起了一声呼唤。